白白:“是不是要去开会了?”

“我也去睡觉了。”“踩枕头.gif”

“等你回来,我把昨天晚上开心的事情讲给你听。”

……

纪书颜:“好。”

发出去她就后悔起了自己的矫情,可不知从何提起。

尹亦白的家事她不说自己也不好问。

忽地有一种名不正言不顺的沮丧情绪淡淡地浮在四周,她放不下关心她,也只好说:“多睡会。”

-

当天回家前尹亦白没和裴芝宜说,人在家是好,不在家就当回来吃顿月姨做的饭。

踏着沁骨的冷风,从地铁站出来她上行下绕,一路走回了裴芝宜的别墅。

也不知道她今天穿得多不多呢。

朋友就是梁老师吧。

不吃醋不吃醋,不想她不想她。

如此想着,她还是登上微博留了条评论。

途径花草半数凋敝的别墅花园,尹亦白深深呼吸几次,等过快的心率平复下来才进了前院门。

入室之后脱去外套自己挂起来,没想到不仅迎上了月姨向来和善的面色上有一丝复杂,二姨和小姨也都在,几个人聚在棋牌室里。

麻将桌上气压莫名地低,二姨沉稳小姨寡言可以理解,姜萤摸牌时不时多看裴芝宜一眼,见她来了面上表情有如不想见到又如见救星,手上的牌胡了,胡得却好像不尽兴,“来来来,小白,替姐打。”

咋了?

她眼神询问表姐。

打麻将。

姜萤目光指了指牌桌,回她。

尹亦白轻蹙眉头,坐下来摸牌。

其间门先看肩膀小幅度左右摇摆很是称心快意的裴芝宜,裴芝宜在看刚码好的牌,再看小姨,同样在码牌,才是二姨,裴曼韵嗔怪姜萤的目光刚收回来,对上尹亦白的,片刻的迟疑过后温和一笑,问:“今天不上班吗?”

“调班的,下午没去。”

裴曼韵又望了尹亦白一眼,尹亦白解释:“年底是这样的,大家事情都比较多,就经常请假和换班,工作时间门安排得不稳定。”

“我比较闲嘛。”

尹亦白很憨很乖地笑了下,裴曼韵不由同乐,没再说什么。

姐妹三人两个不好八卦,好八卦的裴芝宜女士今天奇怪地闭了麦,一圈过去牌桌上裴曼韵大家长似的关心絮叨这些那些,细一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唯姜萤不时插两句嘴,夸裴芝宜“大姨今天手气好!”

路过裴曼韵嗔闺女的目光,尹亦白这才看裴芝宜,裴芝宜耳垂下的珍珠洋洋得意地一晃再晃,“对喽!”

“光会打没有用,是要看运气滴~”

“不像某些笨小孩,还没会打,就不要谈运气怎么样了。”

“杠。”她从对家尹亦白河里捞一张刚落下的六饼,再去摸牌,“哟!杠上开花,哈哈哈……”

她眼睛里好像满是高兴,尹亦白凝视了三秒,僵住的唇角松动,“欺负小孩吗这不是?”地配合耍宝。

“这时候承认自己是小孩啦?”

“昂!可不正是青春貌美的时候~”

“得了吧你。”“过年的金子逃不掉啊。”

“得嘞!”

屋内气氛自此活络不少,七点稍过,准时开了饭。

裴姓的三个女人聊生意,年货的置办,除夕夜菜单……

往年春节几大家子都回裴家郊外庄园住,这些“大人的事情”姜萤和尹亦白向来不插嘴。

尹亦白寻姜萤聊天,姜萤正跟大人们津津乐道,她唇抿了抿,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手机。

耳边裴芝宜掌着话题的中心,干练、有能力、一向的乐观开朗汇成了她此刻的精神气,在尹亦白心里独一无二,无可比拟。

就也看得出她周身虚假的,一推即倒的高墙。

饭后裴芝宜送客,几个大人围在那高墙当中语言忙乱,暗流也涌动在里面,临行前裴秋潋朝外面的尹亦白看了一眼,尹亦白露出一个空白的笑容。

月姨收拾桌子,她罕见地没有帮忙,看了看家里的陈设。

稍长大些她便学会吐槽这家里的装潢太“暴发户”风,随处可见的字画瓷器,酒窖里兴许裴芝宜自己都叫不上来哪个年份、哪个洲哪处酒庄、什么名字的藏酒,按理说外公家家底不算薄,三个女儿虽独立,素雅的品味应当不会改变太多,这里实与这

两个字相去甚远。

可现在看只让人觉得这里空,越满越空。

不知道此间门主人的心情是否应如是。

……

“陪老妈喝两杯?”

过了远比单纯送客要久的时间门,裴芝宜提着酒和杯子从屋侧进来。

尹亦白心思重重,看了眼黑着的手机屏幕,别的什么也没问,应“好”。

裴芝宜挑的是瓶灰皮诺,比黑皮诺甜、酸度低,有蜂蜜、苹果的甜味,还有桃杏的气息。

这些尹亦白不懂,都是裴芝宜讲的。

她还讲:“那时候大学毕业,我跟家里独立,你爸家没什么钱,他不要他姐工作供他读书,自己兼职交的学费,手里更没钱。”

“刚就业到时候正值很多旧商品的厂倒闭,你爸厂里被骗了几百吨的材料,他自己跑出去拉单干推销,厂里只能支出几百块的跑腿费,他自己带的干粮和水,全省下来了,那会日子难熬。”

“我们一个月才有个放肆的机会,不认识酒的牌子,就一种一种一个月一个月地试,发现这种最好喝,因为甜。”

“后来赚了点钱,买不到这个牌子了,费老大劲找人搞了一箱,每年过年都喝,你记得吧?”

尹亦白点头。

裴芝宜一笑,“这是最后一瓶。”

“妈…”

裴芝宜摆摆手。

“也许还有,只是找不到啦。”

尹亦白敛眸。

她尝了一口,眉皱起来,“确实甜。”

并且能尝出不是什么好酒。

裴芝宜嘴角回她以一个很淡的弧度。

屋内明光瓦亮,光明洞彻,有刺探人心霎时间门就能公之于众的恐怖感觉,坐了一会,两个人难得地相对无言。

“去院子里坐坐?”尹亦白提议。

裴芝宜回过神,和蔼一笑:“好。”

她现在好似隐隐窥见那条暗流,裴芝宜本身是光明的,光明之下暗处更暗,仅是窥见就叫她心里暗生波澜,一颗心全系挂在上面。

裴芝宜没让自己女儿等太久。

她没看见尹亦白的手机带在身边,兴许是落在客厅餐桌上了,就点开那张图直接递

给她,语气淡淡的,“老尹前段时间门要回家的,我给拒绝了。”

尹亦白接过来看,问“为什么”的最后一个字卡在喉咙里,卡得她喉咙生疼,心慌心悸,一股不知名的冷意颤意将她生生定在原地,脸颊头皮一阵发麻。

该有火气往上冲,但她目光逐渐从画面里的一男一女身上涣散开来,不知所措。

她坐在沙发上僵硬着身体,裴芝宜怜爱地摸了摸她的手,有些凉,于是拉过来,攥到手心里。

涣散的目光重新聚起,不肖反复查看,近段时间门发生的事情瞬间门涌入这条暗流连接成线,足够尹亦白确定父亲出轨的事实。

“……那次、”

她咬牙,“妈,你们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了?”

“我从泗谷出差回家里住的那几天。”

裴芝宜把她攥得很紧的拳头一点点松开,握好,微笑着平静地答:“嗯。”

“被我们大学同学撞见的,两个人搂在一起逛街,没有确定的证据,这张是最近才拍到的,所以……”

被尹亦白打断:“所以都瞒着我?”

“不是今天我突然回来你们就打算一直不告诉我吗?”

“让我可以有个好好父亲……一年见不到两次面、完全不了解我的父亲,不能和你相伴左右的父亲……”

她不是质问,声音不大,语速不快,只是语气里盛满了哀伤、不解和失望,略过裴芝宜略显粗糙的掌心,望进她润物无声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目光里,尹亦白就分清楚这失望该是给尹士儒的。

她摇头歉声说:“对不起。”

裴芝宜带着纸巾坐到尹亦白身边,哭得好像这小家伙才受了天大的委屈,只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知道这事不齿,知道不是属于她的不齿,可她和尹士儒之间门终归不是没有感情,也知道女儿有心仪的人了,说放手说放手,说到底那日得到肯定之后还是接连几日茶不思饭不香,想着她的宝贝要变成谁家宝贝了?

并排坐着,尹亦白半靠在裴芝宜身侧,很高的女孩子脑袋正正好好可以倚在她肩上。

“是妈对不起你,宝贝。”

“不要这样说。”

“妈…”

“我有生气,可是不是气你,就是……气自己没有早点发现。”

“我早觉得你和他吵架了,上次你是不是想和我说这件事?那次是我没有注意到,只顾着说自己的事了。”

“傻丫头,怎么能怪你呢。”

裴芝宜摸摸她脑袋,长叹一口气,“怪我们……”

“怪、”尹亦白此刻恶心地叫不出“我爸”这两个字,要撇清他们之间门的是非对错,转口:“他。”

裴芝宜没有应这句,只默默抚平尹亦白身上炸起来的毛。

阳光房顶棚开着,月光如水,清晖淡淡地覆着一小片湖泊,凉,寒。

一片无声中,尹亦白忽然觉得自己不明白那么多事也许是好的,没经手过那么多支离破碎的家庭也是好的,这样她不至于太能理解自己母亲而一下就读懂她的无力,看懂这里面似曾相识的太多盘根错节,听懂她此刻的沉默是已经做出了怎么样的选择。

她希望自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负心人要遭报应,这样她可以血气上头一张机票就飞到香港质问他,裴芝宜不跟他动手她就要亲手扇他几巴掌,如果裴芝宜不介意,她所学所结识足够让一个人身败名裂,她只知道裴芝宜前半辈子有多苦,后半辈子应享清福。

可她知道的太多,月光似水,便兜头浇灭了未起的火苗。

肩触肩,这无力感便传了过来。

尹亦白离开裴芝宜的身侧,坐起身,仰头将杯中酒一口喝尽,腻得发齁。

有多甜就有多苦。

以前过年是喝这酒,却是许多年没有在饭桌上见过了。

一箱只有六瓶,这是最后一瓶,开在这样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

想来裴芝宜怎么不失望绝望?

“妈。”

“你已经想好了吗?”她声音冷静下来,还想确认,“想好怎么处理?”

也替她倒了一杯,侧转过身体,裴芝宜的面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显年纪了,看着陌生,陌生得尹亦白心脏一紧。

裴芝宜欣慰地笑:“我的女儿聪明,很聪明,真的是大人了。”

“一点都不笨。”

“怎么才夸完就看上去这么笨了,嗯?”裴芝宜还笑,尹亦

白低声,“您觉得他认个错这事就算过去了,不管发生到什么程度。”

“是啊,小白。”

“三十年。”

“老尹和我谈对象到现在三十年了。”

“可能你要讲妈妈自私,不顾及你的感受了……”

尹亦白急:“没有。”

“没有。”

“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毕竟那是你的三十年。”

“……我只希望我妈能过得好。”

红色相继染上两个人的眼眶。

“我的好女儿。”裴芝宜叹声,慈爱地摸她束成高马尾的长发。

“诶这话您别急着讲。”尹亦白不满地纠正,“整的像我成全你们似的。”

“这也就是您对他还有感情,要是哪一天他还要这样,或者您不爱了,我可就要不是您的好女儿了。”

裴芝宜被逗笑,“乖乖,你是警察,话不好乱讲。”

“我知道……”

“哦!他还知道我是做警察的吗?还敢做这种不顾道德底线的事?”

裴芝宜笑容逐渐扩大,劝“突然发脾气”的小家伙“好啦好啦”,心意却是领到了,尽在两个人的不言之中。

裴芝宜唤月姨拿来床绒毯,两人覆着,一起倚靠进沙发靠背里。

看清澄月色,看侧花园的土。

刚买下这栋别墅的那年两人还国内外分居,整个家只有这园里的土是尹士儒那年年尾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亲手翻的,那年他穿上了高定衬衫西装,英语也比光纸上谈兵流利许多,举手投足间门整个人都带着荣归故里的丰神异彩。

终于不用仰仗他人鼻息,不用看岳丈家脸色,不用让裴芝宜跟了他寻独立却独立不出个样子出来,风水轮流转,好似转出了他另一种模样。

唯有衬衫袖子是裴芝宜帮他卷到手肘上方的,一抬眸,他眉宇间门仿佛仍有不坠青云之志的书生意气。

两个人拥吻在一年到头北市最冷的一天里,拥吻在不谙世事神捂脸说“羞羞”的女儿面前。

那一年北市暴雪,暴雪封路,年就格外地长。

最冷的那一天如今终究是过去了。

“也许有一天,你老娘我真的对他恨

之入骨了……”

“就会像很多故事里写的那样,敢爱敢恨,潇潇洒洒地放手,不相信他说还有感情分开就会受不了的鬼话,真正一个人也能完整地活下去。”

一瓶灰皮诺见底,裴芝宜对着空中不知道谁说。

尹亦白侧头看了她一眼,熟悉又陌生,心疼也慨叹。

几十年长在心上的人,这屋里多出来的每一样物品的价值都好像她在做一种标记,她对他说:“老尹,我们真的能做到。”

“我们真的做到了。”

抛去像生生剜掉这块肉,作为女儿,她理解,她理解。

她不过问细节,也就不应这一段虚无缥缈的话。

结果如何,或许只有月色知道答案。

月姨来送酒,问要不要替尹亦白煮点甜羹,想了想,她说和裴芝宜喝一样的就行。

有终于说出口今晚如释重负的情绪下酒,饶裴芝宜也是半醉,她瞭了自己女儿一眼,笑了下。

“你不常喝酒,跟安怡小妤她们一起也不喝,是不是特意陪我才会这样啊?~”

正为这事心情复杂,尹亦白一怔,裴芝宜笑她:“老实交代吧,今天回来干嘛的?”

“我…”

“可别说是专程来看我的啊,看样子就不像。”

“老狐狸啊你。”尹亦白撇嘴。

“恼羞成怒啦,那怨不得我哦,只能怪小狐狸修为不够咯。”

“说吧,哪家小公狐狸把我家宝贝勾到手啦?”

“又不带回来给我见见,连个照片都不给我看,还让你自己来和我讲?”

“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个年代了,妈。”

“退一步讲你们那时候谈个对象还要上门提亲啊?”尹亦白急了,微醺着一张小脸反驳,“哪年都自由恋爱了,这点您不能这么迂腐好吧?非得要人家见您才成啊。”

这就护上犊子啦?

裴芝宜心里想想,就没说出口了,尹亦白难得像个小炮仗似的,程度可见一斑,她心里既高兴又心酸。

“再说了……”尹亦白低着头,搅着手里布料,小小声嘟囔,“您怎么就觉得一定是公狐狸了…”

不对,什么狐狸不狐狸啊…

尹亦白摇摇头,清醒点,在约莫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努力睁开眼睛,跟裴芝宜确认:“您之前说随意我谈什么样的人,还作数吗?”

她原本就是记录好了今天是“狗狗出击勇破柜门”的日子,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又自我催眠了一路说要不紧张,这会坐在裴芝宜身边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裴芝宜有一会没话,尹亦白起身战术性倒酒喝,两手捂着颊侧降低温度。

突然,身后裴芝宜:“哦…”

尹亦白心一惊,手握紧杯脚,脑袋里疯狂思考接下来要怎么讲。

她心里始终认为裴芝宜开明,能理解,也非常大概率会同意,只等她说“作数”就顺理成章顺着讲下去,这时候一个“哦”字出来她被灌了酒精的大脑直接当宕机。

撞见父母感情问题她本来想换个时间门讲的,话赶话不知不觉就讲到这里了。

要不直接讲?

不同意怎么办?

她经济独立,存款也够租房了,把书好好写下去,跟组织打个报告走个正式流程写作赚稿费也是一份收入,两个人一只狗肯定养得起……

尹亦白眨着眼睛,脑袋里想法一个接一个,僵硬着转过身体,胸闷得透不过气,视死如归地,“其实我……”

“喜欢女孩子啊~”

短暂的沉默后裴芝宜哈哈大笑地揪她嫩红的脸,接续满脸的慈和,“哎哟哟,别哭小乖乖,妈不是有意的,妈才反应过来。”

“你这样子跟小秋太像了,我想半天。”

“不哭了不哭了,怪妈,妈喝多了。”

看她小花脸还是没忍住地:“哈哈哈哈哈……”

“小姨也跟你讲了啊。”尹亦白哭得一抽一抽的,极力挽回自己颜面,“也不告诉我…”

小声:“那您同意吗?”

“不知道是谁我怎么同意啊,我的小呆瓜。”

“哦,那个,你见过的。”

“那次在美术馆的时候,我介绍说是我邻居……”

裴芝宜恍然,快速回忆,了悟,点头。

其实还是要接受一会的,可是初印象不错,人家气质在那里的。

她一直觉得好像在哪里见

过对方,尹亦白说是纪书颜,她反应了一会,才算是想起来,讲这可就来精神了,一边就着印象里的形象跟尹亦白回忆人确实很好,一边神神叨叨摆手说“算了,下次当面见她。”面上止不住地惊喜和满意。

总之知道不是“坏人”就放心了。

“那我还是给你说说吧,妈。”这一通闹,尹亦白心放进肚子里了,小嘴一咧,虎牙又露出来了。

“她性格比较腼腆,讲的话少。”

“可能跟你想的不太一样”

“得了吧你,小呆瓜。”裴芝宜一只手捏她两边的脸,好像要把她揉清醒一样,“人家做到这种职位怎么会讲的话少,就你最单纯,过年时候回家来看看?妈好好认识认识。”

尹亦白含糊不清地讲:“可就是的嘛……”

“就是啊。”

“昂。”

裴芝宜刮她鼻子,“那人家真挺喜欢你的。”

“不是。”尹亦白眨眨眼睛,“真不是,要不您还是听我讲讲吧,不然怎么同意啊~”

“妈~”

“妈~~~”

月光下,屋子里,开了暖气,两人让月姨先睡下,架着卡式炉自己煮了点汤面吃了解酒,边吃边聊。

从天黑聊到天蒙蒙亮,尹亦白讲了很多她们的事情,听了一些小姨的事情,裴芝宜得出纪书颜真的很喜欢自己女儿的结论,叫她别磨磨蹭蹭的,多给人家些安全感,要认真,要负责。

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解释起来大概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尹亦白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同她反驳,脸上的微醺久久未散。

谈性正浓时最后谁也没拦住谁,下地里拿工具把花园里的土翻了翻,边劳作边谈她们两个人工作的事情,尹亦白有所请求,裴芝宜就答应她抓一手消息,还提了些建议。

迎着清晨第一束阳光,洒下手里最后一点鱼食,背对着裴芝宜,尹亦白衣袖抹了抹眼睛,红着眼眶进屋子寻手机。

手机还在客厅,放没了电,她充电,眼巴巴看着它开机,点进和纪书颜的对话框,忘记回的罪恶感一时把人砸懵,她憋住分享喜悦的冲动,先行道歉。

简单聊了几句,纪书颜没时间门多耽搁,她自己也困得厉害,

于是洗澡,睡觉。

临闭眼的时候她看了眼手机,点出那天拍下的照片,风带起女人的发丝,风姿绰约,面容昳丽,天真青涩被自己逗得浮现在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上,手里的糖画尝过之后,她说很甜。

眼前起了一层水雾,尹亦白吻了吻她。

好想她……

恋爱吗,不是她不着急谈。

太着急像是要催债,她要她不受干扰地做出决定。

-

到了晚上,物业和请来的师傅都走了之后,进了屋子,尹亦白一直在码字,她知道纪书颜今晚要录节目。

看了眼时间门的时候已经三点,还没回来,是在加班?

从裴芝宜家回来她身上就笼着一股郁气,因为她总能忆起不久前裴芝宜说起他们当年恋爱事情时候的骄傲神情,不免伤春悲秋,感慨花园新土不似旧土,怨怼尹士儒只见新人笑不知晓态度坚决地回来当面认错……

憧憬和想与他好好结识的心情一朝间门破灭,也许没什么接触就没什么感情,如今尹亦白只觉得恶心和厌恶。

日后尹士儒回来她做不到体面,能冷眼以待已经是她可以为裴芝宜做到的极限。

昨夜仍如梦境,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眼前过。

磨磨蹭蹭吗?她想起裴芝宜的话。

看着最近连载的章节,她失语地叹了口气,觉得确实有点磨蹭了。

添了个新人物本来想让她慢慢发现就可以慢慢表白来着,可一冲动自己线下表白完了,只能让感情线来回拉扯,幸好她笔力尚可,读者也就津津乐道。

就是这两天男女主就该确定关系了,和她高大帅气的同事男主。

尹亦白看得愤愤,当初怎么就不设定女主和小奶狗在一起呢?这男主越看越不顺眼。

又去翻看微博,她可不是什么小心思都没有的“君子”,她的小心思都记录在仅纪书颜小号可见的一条博文里面,翻看了一会她自己脸都有点热。

还指望她顺着笔名找到自己的微博呢,真是高估了,她账号的昵称到现在都是一串数字。

笨蛋。

再看她和笨蛋的聊天记录。

去的路上还走到哪里报备到哪里的,今天回来,

她都不知道她几点落地的北市,难道只有自己主动发她才要主动回?

什么呆呆钝钝宇宙超级大笨蛋啊。

尹亦白想给她备注都改了,没舍得。

‘多睡会’,‘多睡会’,‘多睡会’。

她一觉睡到下午五点,现在毫无睡意。

纪书颜是不是嫌弃她是个小猪包啊。

尹亦白一头磕在键盘上,叹了口气。

女主确定不了关系,她也确定不了关系,天天名不正言不顺地黏着人家,像个什么事吗……

总之是没心情码字了,左看右看这男女主都违和,而且烦,很烦!尹亦白干脆披了外套戴着耳机出门透透气。

气势汹汹地换鞋,气势汹汹地出门,气势汹汹地走到1102门前,站了一会,蔫巴着蹲下来,似乎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仔仔跟她爪尖碰指尖地诉苦。

“你也是被抛弃的小狗吗?”

她耳朵蔫搭下来,“我也是诶。”

“主人不要我,也不要你了吗?”

“准许我天天喂你带你出去玩,可我也只敢在这些时间门里喂你带你出去玩,我们都是胆小鬼,可是现在我觉得我更胆小鬼一点诶。”

……

她垂眸。

“这世界上是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吧,他、年轻时候那么喜欢我妈所以那么拼命地赚钱,难道只是为了撑面子吗?”

“三十年诶……”

楼道的感应灯灭了,纪书颜第一次看见她那样高的个子那么容易地被吞噬进黑暗里。

耳机里放着“暧昧让人受尽委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三十年。

尹亦白叹了口气。

不愿讲话,沉默在这黑暗的沉默里。

“……无奈我和你/写不出结局,放遗憾的美丽/停在这里。”

一首歌很短,尹亦白起身,灯也亮了,白色的亮光刺下来,她飞快地抹了抹眼睛。

舔了舔有些干的唇面,笑了下,转身往电梯走。

看见纪书颜的时候她一愣,女人微红的脸微红的眼睛,微微抿着唇,走过来,圈住她的腰不小的力气就把她堵在了墙边。

尹亦白眼神一

颤,五指展开半举空中不愿冒犯她娇软的躯体,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弄得腿都有点发软,心跳得比谁都快。

纪书颜着的小高跟,火热的气息吐在她耳边,嘟嘟囔囔:“怎么不往下写了?”

“她…和谁谈恋爱了?”

“嗯?”

她双手紧紧圈着女孩的腰,一只手去摘她恼人的耳机,握在手心里,那只手就揪住她衣领,望着她瞬时通红的眼眶和说不出来话轻颤的唇,委屈地控诉:“‘那天我说去哪里她都说好,我斗胆猜她喜欢我,抱着的时候我好想亲她。’”

“‘朋友说她遇见前任了,我很担心,可我也吃醋,我只能抱抱她。’”

心事被她可可爱爱软软糯糯地讲出来,尹亦白脸一瞬间门染上了绯红,可也抱住了她,手收紧在她软腰上,看她水汽蒙蒙的眼睛。

‘好想亲亲她,告诉她有我在。’

‘好像吓到她了,是我没忍住,后来居然彻底没忍住和她表白了,好后怕呜呜呜,不过她说给她点时间门,是不是快要同意了!是不是就已经算是同意了!!耶!!’

‘等待×1’

‘等待×2’

……

‘等待×9’

‘糖画被我偷吃了,果然很甜耶,是间门接kiss吧!她照片被我当壁纸了,她以为我没有拍,那么好看怎么没有拍?大笨蛋,笨蛋生气的样子也好可爱。’

‘她不肯叫我白白,啊,没办法了呜呜。’

‘出差,想她×1’

‘想她×2’

‘想她×3’

‘今天狗狗出击勇破柜门!’

早上七点半:‘成功!!!我妈开心的!这是要和她讲的开心的事情,她什么时候回来啊,好想好想好想她……’

“想我为什么不告诉我…”纪书颜身子敏感,被掌着腰气势就软下来了,不过手揪住她衣领没有放开,声音娇滴滴的:“怎么自己去和妈妈说了?有没有闹不愉快?”

尹亦白满目爱意地摇头,笑:“她很开心,还说让你娶我。”

集了一肚子的着急没地方发泄,纪书颜心里仿佛壮胆似的哼了一声,继续讲:“不是被梁茹发现你、大、作、家的微博,就

打算一直不告诉我是不是,就憋着这些不说是不是,我们难得一起喝酒都没喝完她就送我回来了,还说我是笨蛋,你才是笨蛋呢,你还是坏蛋,大坏蛋。”

她娇声骂着,却没什么骂人的威严,整个人轻轻松松被抱住,倒像是撒娇,倒就是在撒娇,把这些天的委屈都撒给她听。

尹亦白就笑着道歉:“我错了。”眼里也没什么道歉的诚意,而是凝重流动的,不冒进也绝不是不存在的,纪书颜一时间门认不出来的物质。

可她的心因为这物质跳得好快。

她捏了捏尹亦白的腰间门,可冬□□服厚,捏不到什么东西,什么也威胁不到这隐隐让她觉得危险的坏家伙,她小小着急,小小愤懑,拍了拍她后腰。

“纪女士,我错了。”

这次声音低低的,倒算是严肃。

只是对上她眼睛时有那份物质以外的温柔,她舌头轻轻滑过唇面,嫣红的舌尖转瞬即逝,明明很温柔很可爱的像是小兔子,可这小坏狗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纪书颜还揪着她衣领,回过神这架势好像自己要强吻女孩一般,她脸颊已经灼热起来,想说些什么离开这危险的境地,可两个人的目光热热地黏在了一起。

“你想好了吗?”尹亦白喉咙发紧,看她又羞又怯却没有躲开的眼睛,感觉已经好像不是她自己一个人忍不住的问题了,“是不是到时间门了…”

“纪女士。”

“……到收留我的时间门了。”

她唇凑近了些,目光从她眼睛滑下来到她饱满的唇,纪书颜羞得应时闭上眼睛,不许这样称呼自己的字句卡住了,原先强势的手写满了无措,可一句‘收留’听得她心都快化了。

怎么不想收留?

这小坏蛋……

只是她年长,至少不应该这样被动吧,尹亦白妈妈也说是她娶她……迷迷糊糊地想到这里,纪书颜的心一灼,尹亦白的克制和勇敢让她哪里有办法抵抗。

她眼睫颤着,轻轻地“嗯”了一声,还未来得及应‘想好了’,比她心上温度更烫的柔软的唇落了下来,烧得她整个人发烫。

即要远离时女人若有所觉地轻轻睁开眼,尹亦白轻轻地满足地笑,她睫就乱颤,散下一池莹莹的碎钻。

她复又凑过去,敛住过分灼热的气息与她鼻尖相抵,再蹭了蹭,平息她的小小动乱,也确认过这并非自己一人所愿,眼角一红,手紧紧覆在她软腰上,她唇再次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