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很难。”黎昱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了话,“二爷,其实我知道的,我心底明白你狠不下心来与我分开的,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愧疚,惶恐,折磨着我,病成这样是真的太难受…但二爷说得对,我下意识地折腾自己,其实也有在耍苦肉计。不过就是想仗着你的舍不得和情分,盼望着再拥有继续陪你的机会。”

黎昱目光热切地注视着靳唐的侧脸,握住的手忍不住加大了几分力道。

“阿昱,河里很冷。”靳唐微微低下头垂着眸,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窗户外的雪光照了进来,空茫的虚幻,靳唐的声音很轻,“有时候睡不着,躺在被窝里都冷得打颤。河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独自在黑漆漆冷冰冰的河里等待死亡,唉,真的惨啊。但是上辈子掉进河里我没有任何求生的想法,尽管自己怕死。濒死之际我在想,这样死了自己的尸身能找到吗?吴妈她一个老人,肯定是没有办法的,尸骨无存吴妈该有多难过。到最后肯为自己哭的,也只有她了。这结局,有点糟糕。”

“不是。”黎昱小声的反驳。

“我知道。”靳唐看向黎昱,“阿昱那样的结局,却不是我想看到的。我们冷静的这一个月里,我了解到的不仅仅有所谓的上辈子,我还梦到了我走后的你的生活:某个人夜里做着梦都还在掉眼泪。你在湖面上一遍遍叫我回家的场景,你独自垂死在家里的摇椅上…”

“你啊,也是真够折腾的,这一世我还看得见会心软,上辈子,你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我什么都办不了。”靳唐抿了抿唇,“阿昱,上辈子我对你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却从来没有恨过你,哪怕是那样的结局。只是遗憾吧,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最后还拼了一条命想给你一世安稳让你妻子女儿平安,但是两个人得到的是这样的结局,到底是错了。”

“靳唐…”

“我就不该事事顺着你怕你疼。”靳唐笑了,“我就应该把你打醒。把你那可怜兮兮拧拧巴巴的自尊就应该给你敲碎踩在土里,让你没有犯混的机会。”

“所以啊,这一世,就别再瞎折腾了。”

“…”黎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把靳唐拉到了怀里,紧紧地搂着,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在怀里的靳唐也不再说话,他只是在想,自己真的是遇到克星了,两世都载着黎昱的手上。而且重生的,还偏偏是黎昱。如果一开始时让他也重生,或者先重生的是他,他就没那么容易同黎昱和解了。他只是凡人,他也会痛。早在他送出结婚贺礼时,即使爱着他也放下了。

但老天爷偏要和他开玩笑。

这一世的他太幸福了。靳唐看着屋子里到处都是两个人生活过的痕迹,黎昱的细致入微的体贴和关怀,那些脸红心跳的心事…幸福掩盖不了伤害,但是它可以治愈。

靳唐做不到用上一世的伤害来否决现在的一切。

总是要在一起的,兜兜转转还是要在一起的。他早已不年轻,折腾不起了。说他贱也好,没有骨气也罢,在梦到前世黎昱后来的生活和听到对方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时,心里的那份疙瘩,一瞬间就消弭了。

靳唐想,年纪在这里,身体境况在这里,他总是要在黎昱的前面走的。那么自己幸福安稳地过完,就罚黎昱在自己走后在思念里孤独终老吧。

“哎哟喂,下了几天的雪终于放晴了。”小苏跟着吴妈在阳光下晒被子,乐呵呵地说。一直缩在屋子里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的狸花猫也出来坐在池塘边盯着里面的鲤鱼瞧。

“吴妈,二爷和黎少好了吧,还有再冷战吗?”小苏用木棍打着被子问。

【没有。】吴妈放下手中的东西比划着,【还是你有主意,就给劝好了。昨儿个夜里回家来时,两个人的眼眶都是红的。】

【唉,这两个人都是那么要强的人,红眼眶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吴妈叹气,【幸好是好了,小苏啊,成家了以后也要多回来看看,你开解人有一套。】

小苏害羞地摸了摸鼻子,虽然总觉得功劳好像不在自己这里,但是二爷和黎少解开误会就好了,管他呢。

雪停了,太阳出来就,又是新的一年。

卧室里窗帘拉着,低沉的嗓音响起,平添了几分暧昧。

“起吗?”黎昱沙哑着声音问怀里的人,乍一听,还以为正在做什么,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黎大少爷感冒还没好,嗓子就哑了。

“起吧。”靳唐应了声,支起身子才出了被子,就又缩了回去卷在被子,眯着推了推黎昱,“阿昱,你看看温度是不是太低了。有些冷。”

黎昱探出手拿起遥控器又调高几度,看着捂在被子里的靳二爷,笑着说:“没有坏。”

靳唐眯着眼睛往黎昱这边贴近,伸出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还没退烧呢,今天记得去医院。不过阿昱发着烧倒跟个小暖炉似的,冬日里给二爷暖床太合适不过。”说完就把手伸回被子里,一副不愿意起床的模样。

“那就不去看医院了,烧着好,继续给二爷暖床。”黎昱压紧两个人的被子,然后搂着对方说。

“烧成傻子我可会嫌弃的。”靳唐睁开眼睛笑了,“快去吧,我实在是怕冷,就不陪你去医院输液了,乖,别让二爷操心。”

“亲一口,一个人自己去医院,有些寂寞和难过。”把脸凑到靳唐面前,黎昱一边蹭着一边说。

靳唐在他脸上以示安慰地亲了一口。

“太敷衍,不太够。”脸贴着脸,黎昱黏黏糊糊地要求着。

“亲起火来这么办?”靳唐无奈地道。

“那就灭火啊。”黎昱笑了,“网上不是说,其实发着烧的身子,用起来是格外美妙的。”

“胡说八道。”靳唐推了推压到身上的大火炉。

黎昱笑了笑,抱着靳唐蹭了蹭,然后利落地起了身,“不过我舍不得,万一把感冒传染给二爷怎么办?我自己发烧没事,连带着二爷的话心疼。”

“去看病,别磨蹭着说这些听上去怪腻的。”靳唐打了个哈欠,然后侧过身去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一个乌黑的发顶留给他“我再睡会,最近没有睡好。”

“好。”黎昱心里软成了一汪水,他收拾好自己,大步流星地就去了医院。前几日被高烧折腾得死气沉沉的模样成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