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我现在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也只能跟着你,你就是想把我带到哪里去藏着,那不也是随你。”靳唐浅笑着,“反正,你得在。”

黎昱抿着唇笑了笑,“二爷说起情话来就是比我甜,好窝心。”

黎昱给他整理着碎发,收拾干净后问:“需不需要出去走走,在病房里闷了三四天了,外面现在很舒适。”黎昱抬头看窗外,傍晚时分,百鸟归巢,在金红的天空中划下残影,投入医院旁郁郁葱葱的树林中。宛若油画铺陈着的草坪上,欢声笑语中有许多病人在悠闲地散着步。

世界上再残酷的地方也不缺乏温暖,比如靳唐一直不喜欢的医院。

“好啊,就出去透透气吧。”靳唐抓住了黎昱的手臂,借着势起身,却因为病痛和高热的折磨身体极其乏力虚软。

黎昱扣住他的腰身锁在怀里,“不急,我们还是坐轮椅去吧。”

靳唐没有说话。

“生着病呢,知道你要强嫌弃,可是该是得为身体着想,我们就坐这一次。”黎昱以为靳唐不愿意坐轮椅,便这样开解着。

靳唐笑得很柔和,“我就是还没有从眩晕里缓过来,谁不愿意坐轮椅啊,我不计较这些的,你去寻来吧,反正比你背或者抱要合适得多。”

“二爷是在提醒我吧”黎昱扶着人坐到了病房里的轮椅上,闻言打着趣道,“不是说谈恋爱中的人都喜欢口是心非嘛,难道二爷想被背或者抱?”

“还谈恋爱?都老夫老妻了。”许是适应了黑暗,靳唐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都变得灵动起来,充满了细碎的光,“我也没有口是心非,只是不习惯那样给外人看吧。”

“我知道了。”

在黎昱要起身到他身后推轮椅时,靳唐摸索着抚摸上了黎昱的脸,低声道:“凑过来一点,二爷想亲亲阿昱。”

黎昱凑过去,靳唐微微低下头,唇瓣的彼此相贴,柔软的碰撞缠绵,妥帖安然的一个吻,让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仿佛他们并不是在医院里等待一场残酷的手术,而是在这座南方的都市里旅游度假。

生活里有太多的戏剧化的捉弄,可是只要有自己想要的那个人陪着,怎样的境况都不觉得艰难。

几天后的清晨,早上十点靳唐就要被推进手术室。

病房里,吴妈沉默地坐着织着针织衫,黎昱在和靳唐闲聊,刚刚他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秦霜的踪迹有了下落,应该很快就能把她带回国。

但是这个消息黎昱没有同靳唐说,他从口袋里拿出他曾经去道观里求的平安符塞进了靳唐的病服口袋里,“还有两个小时左右,我们的二爷就要驱散病魔了。”握着靳唐的手伸进口第九中文网袋里触碰着那枚平安符,“靳唐,在手术台上时,它会代替我陪在你身边的,别怕。”

从小到大,手术台他并不陌生。可是每一次他都是怕的。没有人不怕死。

儿时会有母亲握着他的手说别怕,后面是很长很长的一个孤独一人,从冷冰冰的手术台上下去,又上来,反复地折磨着,也曾怕到过在夜里失声痛哭,可是为了活着还是得第二日还是要去面对。

现在终于有了黎昱,他觉得他拥有了无限的底气。

“不怕,我还要回来同阿昱结婚的,你也别怕。”靳唐反手扣住了黎昱微微颤抖的手,“可惜看不见,要不然阿昱慌得很脸色发白的样子还挺想看的。”

比起靳唐的平静,黎昱确实是要紧张害怕得多。

这世上没有谁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所以尽管靳唐手术成功率很高,但从手术台上下不来的风险也很高,那可是在头上动刀子啊,更何况还是一个身体常年病弱的人。

想起这些,黎昱脸上的镇定一点点地破碎,他看去墙上的钟,已经八点二十了。

“我录下来给你以后看。”视线从钟上转到靳唐脸上,他的二爷啊,清瘦得让人心疼,微微低头哀求着,“靳唐,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都可以去做,你一定,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靳唐低垂着眸子,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两只手紧紧握住靳唐发着抖的手,微凉的指尖摩挲着,抬起眼来之时尽是云淡风轻,“阿昱不怕,我想活着,老天爷都不敢收的。”

黎昱勉强地笑了,他弯着头埋在靳唐的怀里,这人啊,身上都是药味了,怪不得他不喜欢医院。

靳唐收回手来拍着黎昱的肩,“出院后,我们回我母亲的故乡结婚吧。”

“好的呢。”

“不想要大办,安静些,年纪上来又生这病,禁不住吵,那样头会很疼的。所以吹吹打打的,就不要了。”靳唐似乎是想到什么美好的事,“阿昱穿大红色,应该是很俊朗的。”

“好,都依你。”平静下来的黎昱下来抬起头来望着他,“那二爷穿新娘喜服吗?”

“想得美,不可能。”靳唐歪着头想了会,“但不过只穿给你一个人看的话可以考虑一下。”

“一言为定,靳唐,不准食言。”黎昱伸出小拇指同靳唐勾在了一起。

早上九点五十五,靳唐在被推进手术室前的最后关头要同吴妈说几句话,谁也不要在旁边。

黎昱心里很通透,却安安静静地松开了靳唐的手,退到了走廊的另一边。

靳唐让吴妈低下头来,小声地在她耳边说,“吴妈,万一我下不来,您立马联系国外的宋医生,叫她把那件事办了。还有就是保险柜里最底层下有相关资料,您拿来给阿昱,他会明白的。”

【小唐…】吴妈比划着,泪水瞬间流了下来。

“好了,吴妈,只是以防万一。”靳唐抬手抹去了吴妈的泪水,“您啊,替我看着点阿昱。医生,好了,走吧。”

吴妈颓然地退在一边,靳唐被推进手术室,灯亮起来,门轰然地关上。一道门,就是两个世界。

黎昱扶着吴妈坐在椅子上,他目光平静从容地看着那道门。

等待在这一刻格外漫长了些,时间变得粘稠起来,焦灼的情绪慢慢地啃噬着担忧的人,吴妈年纪大了,在四个小时后,眼泪开始不停地掉。

黎昱握紧吴妈的手,“您放心,没事的,他会平平安安地回来的。”

吴妈抹着眼泪,看着黎昱,叹息声更大了,因为第九中文网安慰着她的青年,脸上紧绷的肌肉都在发颤,眼睛熬得通红,好像下一刻就会疯魔。

八小时十三分二十四秒,靳唐安安稳稳地从手术室里被推出来。

黎昱捂着脸笑出了声,站起来的瞬间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医生护士涌了上来,黎昱却笑着摆手叫不要管他。

全身的肌肉紧绷到了一个极限,陡然放松下来时他有些扛不住。在地上挣扎了好一阵才摇晃着站了起来,他看着被推进病房的靳唐,抬起手来亲吻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为这磨难下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