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园林似的设计风格,穿过花厅,走过长廊,便来到终日飘**着药味的房间。

郁郁森森的爬山虎爬满了整个青石墙壁,让人觉得阴郁极了。

黎昱每次来到这里,眉峰紧皱,两道剑眉就没有舒展开过。

黎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勾起唇角,英俊的眉眼立刻显出了漫不经心的味道,可一旦眼神一凝,便会让人觉得像被稳操胜券的狩猎者盯上。

大长腿毫不犹豫地跨进去。房间里倒还算明亮。

到处都是木制的古风古色的风格。病得已经站不起来的纤瘦男人怀里抱着猫坐在轮椅上面昏昏欲睡,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洋洋洒洒地投射在男人的那半边脸上,肌肤透明得让人觉得眼前的不是真人。

男人四十岁了,除了眼角有些细纹,仍旧年轻得像二三十岁的,看上去俊秀干净,有些细长的眼睛微微下垂一笑时,是极安静温柔的模样。

都是假象!

靳家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牲,更何况是家主的靳唐。

黎昱在心底冷笑,大步跨到他面前的沙发上悠闲地坐下,放下公文包,翘起二郎腿,双手紧扣抱膝,端起他商业谈判时一贯的笑容,操着性感成熟的男性嗓音开口道:“二爷,醒了的话我们谈谈吧。”

靳唐膝上的狸花猫倒也抬起了头,莹黄的眼睛冷漠高傲地看了黎昱一眼,然后又靠下了头闭上了眼睛。几乎同时,靳唐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面前的黎昱,似乎有些吃惊居然能见到他。

靳唐的嘴角弯成了一个有些悲伤的弧度,温润的嗓音自言自语道:“真是病糊涂了,居然会看到那个小没良心的。”

黎昱的眉头锁得更紧,他淡淡地看了有些迷蹬的靳唐一眼,松开抱膝的手拿起公文包径直打开取出白纸黑字的文件递给了靳唐:“二爷,离婚。”

当真是一个字也不愿意多说。

靳唐这才清醒,纤长如玉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靳唐望着黎昱,放下了手,抚摸了一下膝上的猫,才无奈地笑着说:“你有些紧张了,谈判可不该这样。”

话语有些温吞,却让黎昱有些烦躁,但常年的家庭修养让他忍住没有打断靳唐的话。而对方的内容,更是让黎昱觉得有些可笑。

他大方得体地道:“没办法,这么些年,每次见二爷都很紧张。”

“是我的过错。”靳唐微微一笑,招手让一直伺候他的吴妈去拿来了茶递给黎昱,“喝杯茶再谈吧,没有必要急。”

黎昱没有拒绝。靳唐这里的茶倒还挺好喝的。

黎昱喝茶,靳唐就沉静地翻着离婚协议书。

桦国同性合法后,作为其中的繁华都市江安市同性结婚也屡见不鲜。但是在八年前,还是有些让人难以接受的。

至少曾经,自己这婚结得没有如今离得容易。

靳唐边看,边回忆往事,不觉有些心酸,他对黎昱一直掏心掏肺,对方总觉得他伪善另有所图,明里暗里都要和自己唱戏,总不肯接受他。

他承认,能爬到豪门大家的家主位,他确实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他是伪善,可他对黎昱,却真到不能再真了。

羽翼丰满了,要摆脱他了,他能说半个不字吗?

不能。

靳唐的指尖有些发抖,面上仍是无懈可击的。这离婚协议书看得他头疼,还有些想吐。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合上了离婚协议书盖在狸花猫上,看着黎昱说:“吃个晚饭再走吧。”

黎昱悠闲地品着茶,眼皮都没有抬:“不了,时淼在家里等我回去吃晚饭。”

“你的动作挺快的,”靳唐幽幽地望着他,“手续都还没办完,你都有另一个家了。”

黎昱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笑脸盈盈地看着靳唐,雾气朦胧间,这个笑容倒是很像靳唐。“这不,也许不久就会有孩子,到时候,还得请二爷给起个名。”

靳唐的瞳孔微微一缩,面容一瞬间煞白,指尖收缩,他微微别过了头,半垂着眼睛,轻声道:“说话非要往人心窝子里捅,阿昱,做事不要太绝了。”

黎昱平日里说话倒是惯性的十分留满三分余地,但是对上靳唐,骨子里的残忍与冷淡怎么都控制不住,说话自然是该怎样直接便怎样。

“二爷,这字您到底是签还是不签,闹到法庭上,就不好看了。”

“签,怎么不签?”靳唐转过头来笑了笑,接过了黎昱递过来的笔,在即将落笔时还时顿了一下,笔尖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个小黑点。

靳唐垂着眼,“都要离婚了,你都还是一直叫我二爷,就不能叫次我的名字来听听?”

“那样多没有规矩。”

“哦,那就是不愿意了。”靳唐平静地签下了字,字体骨瘦刚劲,很漂亮的形体。真好,心乱面不乱。

靳唐揉了揉太阳穴,把离婚协议书递给他之后,便闭上眼睛不再多看。

黎昱接过装好在公文包里,说了声二爷再见,便拿着包,气宇轩昂地走了出去。

靳唐睁眼,对方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光影里一点点消失,靳唐闭起了眼睛。

许久后膝上的猫喵呜一声,睡醒了就打算跳开,靳唐不让它走,它开始呜呜地咆哮,不耐烦了,对着他的手一爪,靳唐吃痛缩手,手背上的爪痕冒着血珠。

靳唐摇了摇头,旁边吴妈给他处理伤口。靳唐说:“您看看,我这人养不熟,猫也养不熟。”

吴妈是个哑巴,她说不了话,只是悲伤地抬起头来,看着她伺候多年的靳唐,嘴角微扬,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