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才说出一个字, 喉间涩痒难抑迫使许柠偏过头剧烈咳嗽,像是快要将肺咳出来似的。两三分钟后, 咳嗽平息, 她回望手机屏幕,怔然看着仍在计时的通话,表情有些无措。

“许柠?”

电话那端的人呼吸沉重, 在试探地唤了她一声后没听见应答, 声线里染上焦急和慌怯,又唤了一声, 隐约还伴随着匆匆脚步声一并传来。

许柠吸吸鼻子, 夹带着浓重鼻音回:“我在的。”

脚步声戛然而止,霍存屿舒了口气, 嗓音恢复清冷:“生病了?”

“嗯。”

许柠抿抿唇, “小感冒而已, 没什么事。”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有事?”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许柠愣住, 霍存屿似乎真的被她气到了, 继续冷着语调输出:“怎么不说话,非得咳昏过去才叫大事是不是?”

生了病的人本就脆弱敏感, 听着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嘲讽, 更是委屈得不行。眼圈倏地发红,鼻音里混杂了哽咽,“你凶什么啊......”

一句话就足以让人卸了怒火,霍存屿不自觉软了语气,问:“去过医院没, 药吃了吗?”

许柠瓮声抬杠:“不要你管。”

“那我肯定要管。”

因重感冒而呼吸不畅的鼻子仿佛透不过气, 许柠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静静听着霍存屿说话——

“喝点水, 先睡一觉。”

“等我过来。”

她垂着眼,凝着被子上的太阳花,含糊地应下来。

挂了电话,霍存屿即刻拨通助理的内线电话,告诉他要用私人飞机。李叙很惊讶,虽然老板名下早有私人飞机,却不常用,除非是国外有紧急的会议或项目。因而听到霍存屿要用私人机,李叙瞬间直起身子,进入紧张专注的工作状态:“好的霍总,您要飞哪里。”

霍存屿言简意赅:“宁城。”

李叙:“......”

少了候机登机等待的时间,霍存屿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宁城,一眨眼就来到了许柠家门口。按响门铃,门很快被打开,望着眼前脸色苍白憔悴的人,霍存屿心里什么气都没了。

没办法,谁让生病的人最大呢。

进屋换好鞋,霍存屿抬手将掌心覆上她的额头,果然热度还没消。他皱起眉,牵着人回卧室,等许柠躺坐在**后,他给她掖好被子,才转头去查看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药盒,见一旁的水杯里已经空空,他开口确认:“药都吃过了?”

许柠呆呆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闻言轻轻嗯了声。霍存屿回头,对上她的目光,继续问:“饭吃过吗?”

因为实在病得太难受,什么胃口也没有,所以哪怕有些要需要饭后再吃,她也没在意,一股脑全吃了。这会儿霍存屿一问,她便有些心虚地垂下视线不吭声。

霍存屿轻叹,无可奈何地凝视面前的小祖宗,“我去给你做。”

“别麻烦了。”

许柠扯住他的衣袖,去拿手机:“点个外卖就行。你也没吃饭吧,想吃什么?”

霍存屿一把将她的手机抽出来,板着脸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外卖。说完见许柠耷拉着脑袋,他抿了下唇,问:“又委屈了?”

不见面时什么话都敢讲的许柠,这会儿一个字都不敢说,一双鹿眼泛着委委屈屈的水雾,摇摇头。

霍存屿又好气又好笑又心疼,曲起指骨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随即让她躺好,轻嗤:“纸老虎。”

“......”

卧室门被合上,许柠静静躺在**,听见霍存屿出门的声音,没过多久就回来了。安静的家里多了个人,厨房偶尔传来声响,却让许柠感到异常安心。因感冒而袭来阵阵困倦,她合上眼沉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直到丝丝鲜香溢入鼻间,许柠才迷糊转醒。

打开床头灯,她看见半杯水和一只保温杯,将热水倒入半杯水里,她将整杯温水喝下,干疼的嗓子得到舒缓,她拿起遥控打开遮光帘,惊觉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望向另一侧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原来已经晚上八点钟了。

许柠下床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霍存屿坐在她办公的小桌子边,凝神望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明显在处理工作。听见声响,他抬眸望过来,随即起身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好点吗?”

许柠点点头,望向香气的源头,小声问:“你吃过了吗?”

“没,等你一起吃。”

咸鲜的鸡丝粥,暖入脾胃。两人没上桌,而是并肩坐在沙发,慢悠悠地将粥喝完。许柠嗓子疼,霍存屿也没和她多说话,吃完后便将碗洗好,过了二十分钟提醒她把药吃了。然后,他将笔记本电脑收起来,提着电脑包走到许柠面前:“一会儿洗个澡,早点睡。”

许柠愣神:“你......要回沂城了吗?”

“没。”

霍存屿摇头,“等会有个国外的视讯会议,你先睡,不用等我。”

许柠垂下眼睛,心里酸酸的:“哦。”

等霍存屿走后,屋里又安静下来。许柠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刚刚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什么不能在家里开视讯会,她又不会打扰他。可转念一想,她这里简陋的小小角落,这样的办公环境,大概不合适他开会......

别扭了好一会儿,她才去浴室冲澡。吃了饭和药,加上睡了一觉,其实她已经不那么难受了,可或许因为发不出汗,热度一直没完全退。躺回**,她刷了会儿手机,处理了几个线上待办的工作。

忽然,方誓的电话跳出来。

呼吸一滞,许柠摁下接听键,“喂。”

浓重的鼻音消了不少,电话那端的人存了情绪,也没听出来,只沉沉开口:“小柠,你老实说,王叔是不是病得很厉害?”

许柠心脏瞬间停拍,连呼吸都乱了节奏,“他......”

“为什么不说?”

方誓的声音满含不理解,“我今天陪一个朋友去池源医院,碰巧才看到的。小柠,不是把人送到昂贵的私人医院就叫孝顺,你有常去看他吗?”

许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你和王叔没有血缘关系,可他从小对你那么好。小柠,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方誓的话像一根根倒刺,直直扎入她的心脏,不至于丧命,却能疼得窒息。许是她的无言以对让方誓无话可说,随着通话被掐断,嘟嘟嘟的声音传入耳膜,许柠垂下胳膊。

呆怔许久,她忽然笑出来,一颗颗眼泪无声坠下。

没良心吗?

可除了霍存屿,她又对不起谁过呢。

情绪起伏巨大,加上药效发挥作用,许柠哭累了,昏睡过去。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过了零点,望着身侧空空如也,她下意识去拿手机,发现一条消息也没有。

宛若游魂似的下床,她轻轻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却惊讶地发现霍存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的头发半湿,身上盖了条薄薄的毛毯。显然才睡下不久。并不宽敞的沙发逼仄非常,他的长腿根本不够放,垂在外侧,睡姿一看就很艰难。

短暂的懵怔过后,心口被酸涩又复杂的情绪填满。

——霍存屿何必要遭这种罪呢?

她动作很轻地去拿了条厚一点的毯子,盖在他身上。霍存屿本就没怎么睡熟,熟悉的气息靠近便顷刻转醒。眉眼间的疲累浓得化不开,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许迷糊:“睡醒了?”

许柠哽着呼吸,点点头。

霍存屿掀开身上的毯子,掌心碰碰她的额头,站起来:“好像不烧了,给你倒点水喝。”

颀长的身影走到桌边,抬杯倒水。许柠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开口:“你不该过来的。”

手上的动作一顿,霍存屿放下水杯,转身回望着她的眼睛,“什么意思?”

“何必这么折腾呢?”

许柠偏过头,心跳错乱,连与他对视都不敢,“我是不太会照顾自己,但只不过是感冒而已,怎么样都会好的。你工作忙,没必要跑来跑去这么累,万一被我传染就更麻烦了。”

话音落下,一室寂静。

许柠走向卧室,身后的人却出声叫住她,声线漠然地反问:“没必要?你再说一遍。”

“我有说错吗?”

许柠倏地转身面向他,喉咙酸麻开始口不择言:“在这里你连办公都得另找地方,回来了也宁可睡沙发。那你何必过来呢,何必来照顾我这个麻烦精......”

其实她还想说,如果是因为男朋友的责任,那就更没必要了。可是看见霍存屿愈渐阴沉的漆眸,她不敢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停顿半息,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出结束语:“时间不早了,休息吧。我刚刚看了明天去沂城的航班,一会儿我给你订票,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谢谢你过来照顾我。”

说完,许柠抬脚迈进卧室,握住门把手准备将门关上。然而门的背面被人抵住,霍存屿直接抵着门挤进来。

“你——”

才溢出一个字,清脆的关门声响起,霍存屿摁住她的肩将她压在门后,发狠地吻住她。

作者有话说:

没有双更合一,先更一章上来,晚点还有一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