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许柠的窘迫和苏敏的呆怔, 霍存屿无声笑笑,揉了下许柠的脑袋便借故去洗手间, 把空间留给她俩。

等霍存屿一走, 苏敏身上的定格咒术倏然消失,她倒抽一口冷气,表情古怪地盯向许柠:“别低了, 你把头埋地儿里去也没用。”

许柠僵着脖颈缓缓抬头, 不自然地干笑两下,摸摸鼻子掩饰紧张, “你看这不就见到了......”

“少扯。”

苏敏冷笑, 脑补了大量剧情,哼声说:“原来早复合了啊, 合着就瞒我们是吧?”

许柠赶紧摇头, 说没有没有。

苏敏打死不信, 气得把酒一饮而尽, 连声说她不讲义气。

当年她为了他们能复合可谓是花尽心思, 可许柠倒好,不声不响改签航班麻溜儿走人, 差点把她给气死。

好嘛!原来不声不响又搞在一起了。

“真没有。”

许柠抿抿唇, 小声嘟囔:“我和他......才刚复合。”

苏敏狐疑地看向许柠,见她不像是说谎,才凝眸问细节。许柠从阿黛尔庄园的婚礼开始讲起,简单说了个大概。听完后,苏敏眼睛都亮了, 不住地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打量许柠。

许柠被盯得心里发毛, 问:“怎么了?”

苏敏啧啧两声, 双手交叉抱胸, “牛逼啊姐妹,五年哎,这可是五年,不是五天五个月。”

顿了顿,她眨眨眼、认真问:“你是给霍学长下蛊了吧?”

“......”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霍存屿从洗手间出来,在拐角碰上了一个男人。男人定睛一看,闲散的状态瞬间绷紧:“老板!您怎么来——”

临近的几桌客人听见声响,纷纷看过来。霍存屿蹙眉,眸色一沉示意他噤声,然后下意识朝靠窗的那桌望去,见人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才松了口气,收回目光。

来人名叫杨朝,是负责第八天酒馆日常运营的人。见老板神色一凛,杨朝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夸张,再顺着老板的视线往远处一看,急忙压低声音:“不好意思,老板。”

除了杨朝,酒馆里的其他服务生都没见过老板本尊,经过也只以为是经理碰到了熟人多聊两句。而杨朝就不同了,他太清楚这间酒馆存在的原因,便立即抓住重点汇报:“您放心,许小姐每次来,我们推荐的都是度数低、口感好的酒,今天她带朋友来,要点白酒,我也给劝下来了。”

霍存屿笑笑,却说:“今天没关系,她想喝什么都可以。”

杨朝多机灵一人,闻言立马欸了声,快步走向里间亲自去准备。

随着霍存屿回座,很快五花八门的酒陆续上桌,连真酒鬼苏敏都看得眼花缭乱,直嚷嚷:“你看看,这才叫喝酒嘛!刚刚点的都是嘛呢,小孩子过家家似的。”

许柠垂眸看了眼面前的气泡果酒,不服气地拿起来抿一口,说:“味道很好的!”

苏敏翻个白眼,“跟水一样,没点酒味儿。”

这时,杨朝端着最后几样小吃,堆满笑容地摆上桌。等杨朝一走,苏敏已然喝得有点上头,望着杨朝的背影古怪一笑,故意搞事情:“我怎么看这位酒馆负责人对你不一般呐?”

许柠汗颜,“别胡说。”

“我可没乱说啊,”

苏敏搓了搓脸,下巴一抬,摆事实讲证据,“你看除了我们这一桌,哪桌不是服务生负责点单上酒的。人家就是对你殷勤,点单的时候连度数高的酒都劝你别点。”

“啧啧啧——”

身侧的视线落过来,许柠扭头,对上霍存屿玩味的目光,原本淡定的心没由来地一紧。然而始作俑者却浑然不觉,乐呵呵地继续喝酒。

许柠气得剜她一眼,然后俯过去凑到霍存屿耳边低语。

“我跟你说过,这家酒馆的老板是程渐琛。”

她喝了酒,说话时带着股淡淡的果酒气息,“我常来,和这里的人都很熟,人家是看在程总的面子上多照顾我一点......”

霍存屿耳朵微热,心脏被她的话弄得有些酥痒,他不动声色地勾唇,在许柠退开后与她对视,似笑非笑地故意道:“解释这么多,心虚了?”

“.......”

摆明了蹬鼻子上脸的架势,许柠不惯他,撇撇嘴:“是啊,人家就是对我有意思。”

许柠扭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却听见身侧的人很轻地笑了声。下一刻,某些人的手开始不安分,轻轻覆到她的手背上,还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许柠脸颊烧得滚烫,挣了几下没挣开,只好转眸去瞪他。

然而霍存屿淡定得很,甚至撩起眼皮挑衅地回视。

“哎哎哎,你们够了啊。”

苏敏被小情侣间的眉来眼去弄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轻咳几下,“平常还没腻歪够,非得秀是不?”

这下,两人终于收敛了。

多年不见,姑娘家总有说不完的话。霍存屿没喝酒,在一边默默给她们添酒。到结束时,两个姑娘喝得迷迷糊糊,尤其是苏敏,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整个人都喝得快断片。

因着是来宁城旅游,苏敏的公司提前订了酒店,许柠和霍存屿先把她送到酒店房间安顿好,才启程回家。

平日喝酒节制的人,因老友见面而贪杯多饮,脑袋自然是又晕又疼。摇下车窗,让夜风吹拂脸颊醒酒,等稍微好一些,许柠才转过头,看着驾驶座上的重影。

正巧红灯,霍存屿踩下刹车,偏头状似无意地问:“我晚上睡哪儿?”

“霍存屿你知不知道,你这人有时候、有时候就真的很......”

霍存屿挑眉:“怎样?”

要是搁平时,许柠还会陪他耍耍花腔,可今天她喝多了,完全没兴致,直接怼:“装。”

被戳破心事,霍存屿也不尴尬,表情反而更淡定了。车子继续往前行驶,许柠眨眨眼,听着低低的风声,觉得无聊:“放点歌听。”

霍存屿正开着车,索性直接把手机丢给她,“连蓝牙,自己选歌。”

许柠垂着脑袋用指腹划了划屏幕,然后顿住。像是看出了她的窘迫,一旁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开口:“密码没变。”

眼睛忽然有点热,许柠抿着唇输入密码,手机屏幕瞬间一亮。

然后,眼眶中氤氲的水汽瞬间消散。

屏幕还留在微信消息列表界面,许柠看见自己的头像被置顶在最前,视线一顿,再往右边的备注偏了偏,表情立刻凝固。

关于备注,当年两人刚在一起时就研究过,直男没什么情趣,备注都是直接放全名。对此,许柠很不满。于是,霍存屿很没新意地拿过手机,输入“女朋友”三个字。

许柠更无语了。

霍存屿很直接:“那怎么办,改成宝贝女朋友?”

许柠打了个寒颤,果然太肉麻的她也顶不住。最后还是看到霍存屿给她准备的睡衣,才想到一个合适的——

“柠檬tree”

过去中英混用,多潮呀。

时过境迁,许柠能理解他把备注改了。改成全名,哪怕是前任、前女友都行,可是他居然只是换了个单词,把tree变成了dog。

“柠檬狗......”

许柠傻眼,一字一顿:“你骂我是狗?”

霍存屿微怔,却也不慌,还反问道,“你不是吗?”

许柠眼睛泛红,无力反驳,只好把手机一丢,连歌也不想听了,窝到另一侧生闷气。虽然她清楚分手那事儿自己办得确实狗,但霍存屿给她备注dog,她还是矫情地想哭。

等到小区停车后,霍存屿解开安全带,侧身按着许柠的肩把人掰转过来,“上次你是不是还说我是狗来着?”

差点忘了这茬,许柠一个激灵,小声说:“都过去多久了,你怎么还记仇呢。”

“所以这备注有问题吗?”

霍存屿逻辑清晰,“两只狗才能在一起啊。”

许柠完全被绕晕,觉得他的话好像有理有据,目光怔怔地点点头。

见状,霍存屿眼里闪过笑意,然后俯身帮她把安全带解开。

“下车。”

他说,“回狗窝咯。”

许柠愣愣地下车,霍存屿一手拿行李箱一手牵着她,脚步轻快地上楼。回到家里,已是深夜,许柠又喝了不少,直接被霍存屿推去浴室洗澡。

等她洗完出来,霍存屿已经把带来的衣物摆好了,一副主人做派地拎着睡衣进了浴室。

“......”

所以她说他装吧,明明早打算好要来,还非要多此一问。

吹干头发后,许柠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的蜂蜜水,眸光微怔。她家里可没备什么蜂蜜,难怪刚刚她洗澡时隐约有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

心口泛起酸酸甜甜的滋味,她拿起杯子喝了两口,把那点儿酸也完全冲没了。

等霍存屿洗完澡,很自然地走进卧室时,许柠正靠着床背刷手机,听见声响抬眸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开口:“要不要去睡沙发呀?”

霍存屿低嗤:“我装个屁。”

许柠噗嗤笑出来。

身侧的床塌陷,熟悉的气息混着淡淡的薄荷香,是她沐浴露的味道。清凉的薄荷却让许柠生出一股燥热。

既然把霍存屿带回家,会发生什么许柠自然清楚,都是成年人,这一点许柠从不矫情。

于是,许柠挺直腰背往床头柜上看了看,发现空无一物,顿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很失望?”

戏谑的声线拉回许柠飘散的思绪,她凝眸,脸颊发烫,恼羞成怒地伸出脚去踹他,“滚。”

霍存屿很熟练地侧身避闪,然后一翻身把人压住,笑着逼近:“那我现在去买?”

“买个屁!”

许柠使劲儿挣扎,皙白的脖颈也泛着红,“你刚刚不是去便利店了!”

——要买早买了。

霍存屿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问她:“以前哪次你喝多了,我有弄过你?”

许柠愣住,认真想了想,确实没有。

霍存屿松开她,相贴的身体忽然分开,许柠心上一空,缓缓地背过身,闷声说:“那睡觉吧。”

沉默片刻,她听见霍存屿侧过身的声音,然后他的声音传来。

“许柠,转过来。”

许柠很听话地照做。

床头灯昏暗,可是许柠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表情和动作,只见他微微抬起一只胳膊,说:“知道你不适应,所以我给你时间,但我不会给你太多时间。”

停顿半息,他继续道,“所以,现在到我怀里来。”

许柠鼻子一酸,垂着眼睫挪到霍存屿的怀里,脸颊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对他,她从来不会不适应。

明明是单纯的拥抱,反而让许柠的心脏跳得更快,或许是喝酒的缘故,她今晚的话也变多了。窝在他的颈窝,她絮絮叨叨地说:“第八天酒馆不错吧,我可喜欢那里,酒好喝又安全,高兴的时候不高兴的时候都可以去......”

霍存屿听着她念叨,偶尔应几声。最后快睡着时,许柠还在想今天苏敏说的关于第八天名字的含义,笑着嘀咕道,“你下次问问程渐琛,取第八天是不是因为发?当老板的都这么迷信么......”

呢喃消散,均匀的呼吸拂过霍存屿的皮肤,触的他有点痒。他收拢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皎洁月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将许柠的耳垂照亮,如凝脂一般。

霍存屿喉结滚动,凑过去,故意咬一口。怀里的人顿时发出不满的嘤咛,他只好停了动作,轻轻吻上去,启唇:“笨蛋。”

什么发不发的,亏她想的出来。

第八天的由来,是藏在霍存屿心里的秘密。

分手后,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不来宁城,永远不再见她。而永远拆解开来,便是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周。

一周有七天,他都不会见她。

所以,他在第八天见她。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他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