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华炎推开门已是夜幕降临,彼时月明星稀天际边还挂着丝丝残霞,严府廊下垂挂着的盏盏纸灯被仆役们渐次点亮。

东堂里的严邢醒来后向小厮询问过秦氏等人的所在便慌忙赶去,路上碰巧遇到也正往西院走去的陈林祥。

严邢跟上陈林祥的脚步前去招唿道:“陈大人,您这是出去刚回来吗?”

陈林祥闻言止步,转身回看见来人是严邢,他眼珠子一转心有一计面露笑意道:“严老爷,本官下午不胜酒力便去街上转了一圈散步醒酒。没成想出门转一圈竟听到一个好消息,许是对治愈严老爷家子的病情有帮助。”

严邢当下被陈林祥吊足胃口,神色又惊又喜慌忙问道:“陈大人不妨直言,若真能治好犬子的病,严某自当重金酬谢陈大人。”

听到重金酬谢陈林祥心中大喜,直叹自己真是揽了个好差事,他故意卖起关子摇首说:“诶,严老爷何须着急。本官听小厮说顾大人他们如今都在西院,严老爷不妨和本官一同过去,路上本官慢慢说给你听。”

严邢也正有此意便连忙给陈林祥引路,两人一路走着路上只听陈林祥娓娓道:“严老爷可曾听闻过医圣曾老先生的大名。”

“自是听闻过,且说起来曾老先生还与秦家有过一段渊源。”严邢回想起数十年前的事思索道:“那时秦沂表弟为了治好世交叶家之子叶如安的病,在北边的一座寒山上寻求过这位曾老先生的医治,约莫三月有余他才把这位曾老先生请下山。

这曾老先生也属实是担得起坊间妙手回春的称号,他回去之后叶家之子在其医治下不过月余病情便有了很大的好转。之后,他又让叶家按照方子给叶如安调养半个月,叶如安便已然恢复如初。只是可惜,这位曾老先生治好叶如安的病后,自己的身体却日渐衰落。

秦沂表弟当时想把曾老先生留在府中,可谁知曾老先生却拒绝了秦沂表弟的邀请。只说因为自己已是很久没下过山,他想看看这么多年来山下的变化,想游历四方重温回忆里的那些光景。再待到曾老先生离开秦府半年有余之时,秦沂表弟一天突然收到一封曾老先生家人的来信,这才得知曾老先生在游历途中逝世了。

原来曾老先生之所以常年住在寒山之上是因为身中一种罕见的毒,他只有常年处于低温的环境中才能够压制住体内的毒素。对于曾老先生的死,秦沂表弟深感内疚。如果早知如此,他当年肯定就不会去请曾老先生下山了。”

陈林祥对叶如安重病这件事当年也略有耳闻,只是他没想到事情的真实经过竟是这般曲折遗憾。

收回思绪,陈林祥重新扯回话头道:“严老爷,曾老先生的死确实令人唏嘘,只是你不知道的是当年他老人家游历途中来过蔡州并曾赠送过南禅寺方丈一株能解百毒的稀有灵芝。

或许这灵芝就能治好你家小儿的病。”

两人说着话这时已经走到西院门口,碰巧的是他们听见院内的人也在谈论他们口中的那株灵芝。

华炎忙碌了两个多时辰终于用针灸抑制住严齐的毒素蔓延,当他有些疲惫地推开门时随即便迎来屋外众人关切的瞩目。

华炎没好气地一甩**道:“哎,本堂主累了这么久,也没见给杯茶喝。”

秦氏闻言连忙唤小厮去备茶水,又把华炎和众人请入屋内坐下后才面露担忧地看向华炎问道:“公子,请问我家小儿还有救吗?”

华炎秀气的眉眼朝秦氏看去,他冷叹一声,“哎,没救。”

“啊这!哎呦!我的儿啊!”

秦氏受不住打击放声大哭起来,她身边的丫鬟见状去扶秦氏眼眶也变得通红纷纷低泣。

华炎皱起眉觉得吵死了,他没耐性地一拍桌子扬声道:“哎呀,别哭了!”

屋内女眷被他这一吼惊到,顿时止住抽泣。华炎抱着手臂缓下声看向秦氏慢慢解释严齐的现在的病情,

“老实说,你儿子他的确是没救了。不过本堂主已经帮他抑制住体内的毒素,仔细算来他起码还能活上三日。”

“华堂主,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能够解这种毒素吗?”

秦清容本就温润的嗓音此刻夹杂着无奈更显无力,他其实不相信严齐会没救,因为下毒之人的目的是用严齐引他上饵。

“有是有,不过得用一种极其罕见的灵芝作引子才能解毒。”华炎头疼地思索道:“本堂主府上罕见的毒药倒是有但是罕见的灵芝却没有,且如今市面上也从未听说有这种灵芝流通。这种灵芝要找起来费劲得很,再加上严齐时日不多,所以基本上等于没救了。”

“夫人!夫人!我们的齐儿有救了!”

严邢和陈林祥两人先后跨入门内,严齐面带喜色道:“方才这位公子口中的灵芝此刻就在南禅寺!”

秦氏闻言激动地站起身转而又半信半疑怪道:“这…老爷你是从哪听来的,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是从,是从?”严邢只知陈林祥是在街上听到的,可是严府这两日没少在城里打听却没听说过这个消息他心觉不对,只好又向陈林祥拱手问说:“对了,陈大人你是从街上哪里听来的?”

陈林祥不由被话噎住。他下午在东堂里吃多了酒本有些微熏倒在椅子上不想动,可突然被人用石子砸了脑壳,头上一下子肿起一个包脑中酒意顿醒。等他弯身去看那石子时却发现石子上压着张字条,字条上书“东街街头会合——林相门下”。

事关林文山陈林祥自是万不敢怠慢,于是随即便出门前往东街。而等他到了街头却发现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要出巷子时还迎面撞上一乞丐。

见乞丐手中拿着一张信纸陈林祥猜道估计这信纸便是林相要交予自己的事物,便伸手要去抢。怎知乞丐虽然长得精瘦个子却高挑,他见陈林祥要抢信纸连忙一把按住陈林祥的肩,把信纸高高地举起来。

最后还是陈林祥给了乞丐一两银子才拿到这张信纸,只是信纸上却没有林文山的署名,而是关于一个自称为曾某给南禅寺方丈写得一封信。

众人质疑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陈林祥手心里冒出一层汗最后随口敷衍道:“这…本官是下午出门醒酒听街边的乞丐说得。”

“陈大人的意思是,你醒来后第一时间不是来找我们,而是出门上街。”叶如安心觉陈林祥言语荒唐根本不信,看向陈林祥手摇折扇浅笑道:“并且随便走了一圈就得知了这个消息是么?如果真是这样,那陈大人近来可真是鸿运当头,极其幸运啊!”

“本官难道还会骗你们不成?”陈林祥被话激愤,从袖子里把那价值一两银子的信纸拿出,拍在身侧的木桌上道:“诺!这就是本官从那乞丐手中要来的!”

陈林祥拿出信纸后便有些后悔,要知道那可是林相交给他的东西,此刻就这么供出来要是被知道了,林相估计会生气。

叶如安第一个走过去拿过信纸,看了眼信纸后才向陈林祥赔笑道:“陈大人消气,叶某只是随口一问。想必陈大人一向以宽宏大度闻名,必不会计较这点小事。”

见陈林祥面色缓和下来,叶如安心中暗笑目光又重新落回信纸上。

待到他把整封信都仔细看完后不由大惊,叶如安瞳孔骤缩,“怎么会是曾老先生的信!”

众人闻言也觉诧异,曾老已逝世多年为何生前的信件如今会流落于乞丐手中。

“本堂主看看。”华炎起身走到叶如安身侧接过信纸,言语矜骄,“本堂主儿时也算半个师从曾老的弟子,曾老的字迹认得一二。”

拿起信纸仔细端详,华炎良久无言最后默然道:“本堂主不会认错,这确实是曾老的笔迹。

这信里说,曾老他赠予过南禅寺方丈一株罕见的灵芝。想来,那株灵芝应该还在南禅寺没有被动用过。”

“既然如此,那明日小侄便去南禅寺拜访这位方丈。”秦清容看向严邢和秦氏宽慰道:“家父曾经和南禅寺有一二交涉,想来小侄去向方丈求赠会更容易些。”

叶如安不太赞成秦清容如此行事,他走到秦清容身侧小声提醒道:“清容,这明显是一个陷阱,你又何必以身犯险。”

秦清容摇首心意已决,“无妨,无论如何我都要去走一遭。”

“那我随你一起去。”叶如安紧握折扇,有些无奈道。

“如安,不必如此的。”秦清容轻拍叶如安的肩耐心劝说:“你和华堂主留在严府,表叔表婶这里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听秦清容这话的意思是决意要只身入虎穴,一直在一旁看戏的顾震轻叹一声随后懒懒地开口道:“此行下潭州,皇上让本将军随行来的旨意本就是护你们安全。曾老的信出现地古怪,为保险起见明日本将军会随秦大人前往南禅寺,这下你们放心了罢。”

“这…不行啊!”陈林祥闻言连忙凑到顾震身边摊手扬声反对,“顾大将军,下官的命也很重要的!”

顾震看向陈林祥有耐心地听陈林祥把话说完,等陈林祥止声他弯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指向华炎道:“陈大人放心,本将军请百毒堂堂主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保你安全。本将军明日出发去南禅寺后,华堂主会寸步不离陈大人。陈大人可还满意?”

对面华炎此时把一根不知道从哪摸出的针扎进一粒桂花酥中,本是白面皮的糕点立时变为黑色,拿起糕点他俊俏的眉眼朝陈林祥看去唇边露出玩味一笑。

“顾大人,这…”陈林祥见状双腿发抖,刚想硬着头皮说不满意又见顾震已然冷下脸,面带不耐烦的神色。想来华炎也不敢耐他如何陈林祥便勉强点头道:“满意,这,肯定满意!有华堂主护在下官左右,这一路上下官都不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