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曦之际,当文武百官整装出府准备上早朝时,刚出门天上便飘起了雨点。

撩起轿辇帷帘,他们伸着脖子往天上望,只见不远处有一大片黑压压的积云正往京城的上空飘来,只道是天现异象,总隐隐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早朝上,宋洵便宣布了大宋与白狄国定下和亲的旨意,无论百官如何劝说,宋洵都执意不肯再收回成命。

一名立于大庆殿殿门口处的儒臣上朝时不时听到殿外有呜呜的风声响起,又发觉门外天色越发暗沉,心中不由越发不安。

本来不经常出列谏言的他最终抗不住内心的煎熬手持笏板出列跪礼道:“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啊!”

宋洵眯起眼,因为殿中光线昏暗所以他只能模煳看见殿门口处正跪着一头戴乌纱帽、身着朝服的大臣的身形轮廓。

闻言,他一气之下将腰间的玉佩扯下狠狠摔了出去。

玉佩碎裂在文武大臣跪礼的隔道上,伴随着玉佩清脆的摔裂声而出的是上首宋洵的怒吼,“万万不可?

你倒是给朕说说有何不可!若是所言不能服众,朕就把你拉出去斩首!”

座上,宋洵站起身脸色阴郁,手指怒指着殿中央跪礼的大臣,双眸中血丝横生。

“皇上,天现异象,此为不祥之兆啊!”

事已至此,大臣只得抬起头望向宋洵将心中所思所想全部一股脑说出来,他转过身看向门外的天又惶恐地看向宋洵,“皇上您看,门外的黑云大片堆积。

而方方在您宣传和亲旨意之时微臣站在门口又听到有如鬼叫一般的风从大庆殿门口流窜而过。

怀姬殿下就是个魅惑君主的妖怪,皇上您中了他的蛊惑引狼入室,眼下京都城内已然妖气云集,百鬼庆嚎了啊!”

“荒唐!”

宋洵气急,手负于背在上首来回踱步,“朕看你们为了阻挠朕与怀姬简直是什么理由都能拿出来搪塞一番。

临近初夏,这样的大雨天岂不常见?

为何在你的眼中就变成妖气四溢的不祥之兆了?

朕看你就是被神神鬼鬼之说蒙蔽住了圣贤心,是否还要朕将怀姬拉到观里去验真身,你们才肯罢休!”

想来总是小心为上的好,大臣硬着头皮坚持直言道:“皇上,微臣认为去观里验一下怀姬殿下的真身,也未尝不可啊!”

“你放肆!”

宋洵震怒,只觉这些大臣着实是欺人太甚,他宣命道:“来人,把他给朕拖下去斩了。

就在宫门口斩首,就现在!朕看谁还敢再说出大不敬之言!”

门外的侍卫听命便进殿将那大臣左右架起往殿外拖,而殿内的文武百官此时也都不再敢出声谏言,他们悄悄打量着宋洵如今的模样,哪还有半点从前勤政爱民的明君形象,简直就是一个暴虐无道的昏君。

百官不由在心中暗暗唏嘘,不过才历经三朝之久,大宋便要离亡国不远了!

“皇上!你昏庸无道,听信妖孽谗言,大宋迟早会毁在你手上!

皇上!你今日将我斩首宫门口,是在让天下百姓与文武百官寒心啊!”

大臣被拖向门外,但他却没有挣扎而是扬声继续劝言,可他绝望的嗓音终究是消逝于宫门外,揉碎在阴沉沉地大风里。

退朝后,百官便随即离开大庆殿内,不愿多做停留。

昏暗阴沉的殿内寂静无声,宋洵瘫坐在龙椅之上,明明此刻座下并无一人可他却好似看到百官在纷纷斥责他是一界昏君的景象。

宋洵勐然站起身,他挥袖暴怒道:“斩首!都给朕拉下去斩首!”

李成福吓得忙在一旁跪下,他不知道自家万岁爷近来是怎么了,脾气暴躁古怪得很,此刻更是像疯了一样。

玄武门门侧,已然被斩首的大臣头身分为两地,鲜血溅在粉黛的墙面上形成一条刺目的弧度。

风越刮越大,大臣们走在宫道上只觉寸步难行,好似这狂风要将他们给卷走。

不知从哪拐来的一粗木枝桠横冲直撞地就被风卷进宫墙里,大臣门见状纷纷惶恐地躲避,等到他们闪去身形时,那枝桠正正地就往秦清容眼前跌去。

一时没反应过来,秦清容不由愣怔住身形拔不动腿,跟在他身后的张庭羽与叶如安见秦清容有危难不由也胆战心惊起来。

正当秦清容以为自己要被撞个头破血流之时,一黑衣侍卫突然现身于他身前扬手拔刀便将眼前的枝桠一噼为两段。

侍卫抓住秦清容的肩膀轻声道:“秦大人,属下奉将军之命暗中保护你。

此刻外面风大,你一人走并不安全,所以得罪了。”

说着,他便带着秦清容跳上墙头消逝于众人的视线里。

路过的大臣脑中还没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也无暇顾及因为周遭的风越刮越大起来。

张庭羽和叶如安并不打算再与这怪异的狂风硬碰硬,二而是原路返回找到一空殿内暂留下躲一阵子风雨。

两人跨进殿内方方定下心来,张庭羽便开始嘲讽叶如安,冷声笑说:“哼,还说什么会为秦清容挡刀来证明自己的心意,明明方方连腿都拔不动。”

叶如安被戳到痛处不由羞恼起来,他沉下脸强词夺理辩言说:“方方风太大,本公子只不过是一时被风绊住脚罢了!

本公子发誓,如若下次清容他再遇到危险,本公子一定会奋不顾身!”

“呵,叶少卿,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欢秦清容。”张庭羽挑眉不解道:“要知道,这世上哪有人会咒自己的心上人屡遭危难的?”

“你误解本公子的话了,本公子不过是想表达自己的真心罢了。”

虽然心中感觉张庭羽说得似乎有点道理,但叶如安依旧不愿意承认地倔强辩驳。

看得出叶如安就是一个内心幼稚且有些自私的人,张庭羽不再与叶如安搭话,撇撇嘴一时无言。

待到风刮得小些时,宋洵便传命宣旨让林文山主持操办和亲的宫宴并且宫宴当日百官必须皆到席庆贺。

见自家万岁爷情绪终于稳定下些许,李成福在一旁细声提醒道:“陛下,顾将军还在禁足期间,宫宴当日是否要请顾将军入宫?”

“让他来。”宋洵斜靠在软椅上,一大早便身心俱疲他轻叹道:“他不是对朕的怀姬图谋不轨么?

朕就要让他亲眼看着怀姬成为朕的妃子,让他恭声祝贺。”

李成福脸上笑意勉强地点首,心中只道看来宋洵也并非是真心喜欢怀姬,而是将怀姬作为与顾震秦清容二人置气的感情寄托罢了。

不然,宋洵一定会顾虑到怀姬的感受,将当初侵犯过怀姬的人避得远远的。只不过现下宋洵并看不透自己的内心罢了。

圣旨传达到林府书阁内,林文山接旨后大喜。

现下玄武门斩首一事横生,宋洵以往的明君形象便在百姓心中毁于一旦。眼下天现异象之说又在坊间传得玄之又玄,正好给他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谋权篡位。

只不过他又听小厮传话来说皇上也派发公公去顾府那边宣旨,只道是要在宫宴那天解禁顾震并嘱咐他当日务必到场云云。

林文山不由紧攥双拳,要知道这顾震就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只要顾震在场,他的心便总是不得安宁。

门外的雨越发瓢泼起来,林文山心跳的厉害甚至紧张到气闷。

他狠狠一拍身侧的桌案侧首望向门外扬声吩咐道:“出来!都给老夫出来!”

此话一出,只见大雨中黑衣暗卫渐次现身俯首跪地,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整个院落。

凝视着门外的众暗卫,林文山才稍稍安下心。他瘫坐在木椅上与众暗卫正对着,心中想到反正顾震和秦清容眼下还猜不出他的谋划,定是对此次宫宴毫无防备的。

到时再擒贼先擒王,让怀姬将宋洵一把挟持住逼宋洵交出精兵的令牌,他不相信多方势力集合他还压不住顾震一人。

而秦清容自被侍卫带出宫就跟着侍卫来到顾府,当他落地定心后只见秦笑笑正在内堂中和顾震先聊着天。

看向妹妹微撇嘴摇首,秦清容无奈道:“笑笑,哥哥可有嘱咐过你不能擅自来顾府?”

秦笑笑面露委屈地撅嘴说:“是顾震哥哥把笑笑接过来的,顾震哥哥说这几天城中不安全,让我们就在他府上住下来。”

视线转向顾震,秦清容略感不安,“城里要发生什么了么?”

“是啊,本将军猜林文山怕是要谋反了。”

顾震一手撑着头斜躺在美人榻上,他面泛冷意地轻启薄唇,“那老东西胆子真不小,据冷戟这几日对潜伏进京城的杀手统计,其数量之多几乎遍布于城中各个坊市。

本将军虽然被禁足在府内但也不是就此屏蔽城中消息了,他是当本将军是个傻子么,搞这么大的动静,生怕本将军看不出来他要造反?”

“那如此说来,城中必是要乱了。”

秦清容心下越发沉重起来,“只是皇上他如今听不进任何劝言,他已下了死令,对前来劝言的大臣杀无赦。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林文山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