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之上,除了有几个工部尚书上奏禀报淮南一带近日出现的涝灾之外,其余大臣都无甚要事可奏。直到宋洵开口说他同意与白狄国的和亲,大庆殿内众臣才踊跃谏言起来。

此番宣召宋洵的态度十分强硬,而出乎众臣意料的是,这次竟然连秦清容出言劝阻都行不通。

退朝后,大臣们不由在殿外众说纷纭起来,直言那个白狄国的怀姬哪是什么花仙子,其人根本就是一个蛊惑君主、披着美人皮的祸国妖精。

而因为昨日秦清容亲耳听到怀姬与使臣想要复国的对话,由此他暗道这二人既然有如此野心,如果日后继续留在京中的话,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现下宋洵又被怀姬所迷惑,秦清容不想让宋洵再如此一错就错下去,所以他退朝后便觐见垂拱殿打算再劝说一番。

退朝后,宋洵就继续回到垂拱殿批阅奏折,而当他听到李成福在门外宣说秦清容请旨觐见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疲惫。

缓缓地闭起双眸宋洵指腹揉着眉心轻叹一口气,半晌后他才朝门口冷声吩咐说:“李成福,传他进来。”

透着光亮的窓纸檀黑雕花木门被李成福轻轻推开,他眯眼看向身侧的秦清容,一张眉鬓花白的脸虽略显沧桑却满满堆砌着谄媚的笑容,微躬身细声细语地道:“秦大人,皇上请您进去了。”

而后秦清容朝李成福恭敬地点首浅笑,又转眼沉眸看向殿内正色跨进门。

估计自家万岁爷又要发火,李成福等秦清容跨进门后便自觉地把门关上,他守在门外并不打算和秦清容一起进去趟这摊浑水。

“要是你是来劝说让朕收回和亲的成命的话,就先退下。”

宋洵坐于御案后身板笔直,他眼眸中精锐的目光定格在正立于殿中央面色沉着的秦清容身上,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尚未看清白狄国向大宋提出和亲的真正意图,微臣认为皇上还是谨慎而行为好。”

总觉得今天的宋洵与往日里兼听则明的形象大相径庭,秦清容心觉奇怪但仍低眉拱手坚持谏言说:“微臣请皇上三思。”

“哼,所以你也认为朕是会被一个美人蛊惑的昏君么!”

宋洵脸上神色逐渐阴郁,他冷笑一声自嘲道:“难道朕作为一国之主,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力都没有么!

为何你们可以为所欲为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朕却要被诸多礼制拘束?好啊,那你告诉朕,这天下究竟是朕的,还是你们的!”

没想到宋洵心中竟会有这般多的怨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宋洵,秦清容不由抬首神色愣怔地望向御案后满面怒意的人,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其实并不是反对宋洵纳一名异族男子进宫,而是因为怀姬此人对大宋有不臣之心。秦清容既然已知事情,那他就万不可让宋洵草率犯下引狼入室的大错。

而宫中另一处,就在秦清容觐见垂拱殿之时,本来退朝后准备出宫回府的顾震却被一传话小厮拦住身,说是林文山想约他到西角门处议事。

闻言想都没想顾震便知晓林文山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等小厮传完话转身走远后,冷戟现身于顾震身后侧面无表情地提醒说:“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将军您还要去吗?”

“要去。

而且还是非去不可。”

顾震邪魅的凤眼中掠过一丝杀气,他冷叹道:“毕竟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只怕爷今天不去那老东西日后还会找上门来,倒还不如让爷一脚把他踹个干净为好。”

语毕,他面泛冷意地负手往西角门方向走去,怎知还没到西角门就在半路被一名美貌的宫女迎面撞了个满怀。

这宫女一双软手娇滴滴地抚在顾震的胸膛上,而当她反应过来仰首抬眉看向顾震时,只见顾震正朝她勾唇一笑,宫女霎时间便羞红脸掉头往不远处的西角门跑去。

一边跑她还一边手帕捂嘴含情脉脉地回头望着顾震,这但凡是个正常的明眼男子都能看得出来,此宫女必定是个水性杨花的浪**性子,不然为何青天白日之下就胆敢明目张胆地勾引男子。

而顾震素来是个风流纨绔的浪**子,必然会吃宫女这一招。宫女见顾震果然在跟着她往前走,便放下心来不再回头看顾震自顾自先跑进那西角门内。

身上本就穿的单薄,宫女隐身躲在西角门后一处荒废亭子里,还又褪下衣裳最外层的淡青罩纱,露出一片雪白滑嫩的背嵴与两条**裸的粉嫩胳膊。

只是她在亭中等了片刻却迟迟没等到顾震进来,心下越发焦急她也顾不得去穿上刚刚脱下的外衫,就轻步走到角门处探出个脑袋来往门外观望。

陡然间见西角门外跪着一个耷拉着脑袋浑身打颤的太监,她越看越觉得这太监眼熟,堪堪记起时不由心下大骇。

宫女惊恐地睁大双眼,心道此刻眼前跪着的这个太监,可不就是此次被派遣来与她一同陷害顾震的同伴吗?

而正当她这样想着,突然又被人从身后用手蒙住嘴,宫女被迫仰首浑身拼命挣扎起来,瞥眼侧目时只见顾震已然出现在她身旁。

将宫女一掌打晕后,冷戟立于顾震身侧垂眸颔首问道:“将军,这二人如何处理?”

袖中推出一把锋利的匕首,顾震转身低眉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

他慢步走到太监身前蹲下身,修长的指节捏住太监的下晗迫使太监抬起头看着他。

仔细地端详着太监脸上恐惧的神色顾震唇角勾出悚然一笑,随后另一只手手起刀落,眨眼间,太监喉结处便现出一道刺目的血痕,咽声闭目地倾身倒在地上。

“怎么处理?

就像爷这样杀了,再扔远点喂狗。”

拿出一块方帕擦拭银刃上的血,将银刃重新收回袖中顾震敛起杀气淡淡道。

听命后,冷戟身后现身两名黑衣侍卫将太监和宫女扛起,又随冷戟飞身而上墙头闪身离开皇宫。

此时,还在宫门口附近徘徊等待的林文山与怀姬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一丝动静,没过一会儿,竟然看到顾震神色自若地走出宫门,两人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随即进宫前往西角门处查探,林文山与怀姬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个人影,最后他们在西角门外发现了一处血迹。

大概能猜出太监与宫女已经被顾震杀害,林文山没想到顾震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宫里肆无忌惮地杀人。不由紧握起双拳,他面露痛恶。

“不错,下手如此狠辣果断,倒是在本殿下的意料之外。”

身侧林文山咬牙切齿、气愤至极,怀姬却目光中流露出几分赞许地浅笑道:“顾震此人,果然能担当得了重任。”

“什么狠辣果断,老夫看这厮根本就是不尊皇权、肆无忌惮。”

长叹一口气,林文山侧过脸看向怀姬狭长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骘,他冷笑道:“他以为只要杀了太监和宫女就能化险为夷,可老夫我偏就要让他吃点苦头。

怀姬,老夫要你找机会尽快把顾震杀害太监和宫女的事情告诉皇上,并以此离间皇上对他的信任。

另外,这几日老夫会想出新的谋策来陷害顾震,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配合,你可别给老夫再出什么岔子。”

“你放心好了,若是本殿下亲自出马的话,最后的结果肯定是不会让你失望的。”说着话,怀姬想起什么顿了顿复又朝林文山提醒说:“但是别太过,本殿下说过在事成之前顾震此人都得好好活着。”

晚间,在政务中忙碌一天疲惫不堪的宋洵摆驾广华宫用晚膳。

怀姬见宋洵神色放松些许后便装作好似无意一般,他浓密的睫毛下,一双看起来十分天真烂漫的碧色眼瞳里略带愁意地轻叹道:“陛下,今日里广华宫中丢了两个奴才。想来他们是随怀姬从白狄国远道而来的,如今消失不见,怀姬心有不安。”

“丢了?”

闻言,宋洵不以为然地说:“皇宫就这么大他们也出不去,回头朕让李成福在宫里给你找找,可能是迷路回晚了也说不定。”

“不是的陛下,怀姬认为他们丢了是有原因的。”

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怀姬清了清嗓子随后轻叹一声,“哎,算了,陛下。眼下怀姬也没有确切的证据,所以并不敢乱说。”

宋洵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他放下筷子再无食欲看向怀姬冷声催促道:“不管有没有证据你直说便是,朕不怪你。”

“若是如此,怀姬便说了。

不敢欺瞒陛下,怀姬的那两个奴才是在今天陛下退朝后便走丢了的,而且其中一个奴才模样长得不错。

怀姬听宫中的其他奴才说好像今天宫中有人看到顾震大人在退朝后去过西角门欲图奸污一个宫女,但最后却被一个太监撞见了。

此事传的亦真亦假,怀姬觉得那宫女太监很可能就是从怀姬宫中走丢的奴才,于是便去西角门处转了一圈。

怎知怀姬没找到那两个奴才,却西角门外的地上看到了一处血迹。由此怀姬估计,只怕眼下广华宫中走丢的那两个奴才已经被人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