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对面三人相视一眼,怀姬和使臣只远远地朝他们拱手作礼便转身离开。本来他们方才也说过不会打扰到军营中的其他人等演练,而此番而来的目的是想先打探敌手的情况,大致在心中有底后怀姬便不想多做逗留。

而此番打探,怀姬对秦清容的第一印象评价颇高,他认为秦清容的气质绝尘脱俗,容貌更是上佳之姿,自己与秦清容比起来确实要差上一节。

“将军,怀姬殿下说想要把将军您带回白狄国,以助他们能够东山再起。”

方才怀姬与使臣说话时并不知晓冷戟耳力发达,自以为压低声音对面的人便听不到,但还是被冷戟全盘收进耳中,随即禀报给顾震。

“呵,可笑。”

顾震抱起手臂微挑眉,唇角牵出一丝讥讽,“本将军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把我带走,真的是想得倒挺美,就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么?”

而闻言,秦清容看着不远处两人离开的背影却面露一丝担忧,“所以白狄国背后的目的是想复国、卷土重来吗?这可与他们口中的以和亲为条件依附宋的说辞并不相符。

若是这两人在皇上面前把心机深藏,只怕后面会有大动作。”

“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皇帝脑子是抽了哪根筋,竟然会把通行玉牌如此草率地交给两个异国人。”

顾震敛起唇角轻笑,微侧目看向冷戟冷声吩咐道:“悄悄跟紧他们,看他们离开演练场后又都去了些什么地方,及时回来禀报。”

收到命令,冷戟拱手答“是”随即便闪身消失在顾震身侧。

街道上,怀姬与使臣二人走出演练场后便赶去林府。

而等他们进入林府大门就被府中小厮一路引至书阁。两人立于书阁中等待片刻,只见方方出宫回府的林文山进门时满面春风。

林文山狭长的眼中满是赞许之色,他端身正坐木椅之上随手端起一旁的茶盏轻抿一口润着嗓子后道:“怀姬,你表现得很好。

皇上方方召老夫进宫就是与老夫商定白狄国和亲一事,老夫看得出来,皇上他很喜欢你。

现下,他已宣召旨意派遣使臣去白狄国请你的父王来京都和商,而老夫今日也便会写信给闽南王,让他准备好刺客到时混入你父王的人马里以便一起潜伏进京。

老夫相信只要等到和亲一事盖棺论定,在其后的大宴上,老夫府中的暗卫便会与闽南王派遣过来暗伏城中的众刺客,里应外合地展开老夫所蓄谋已久的刺杀计划,此计划定然能够顺利进行。

到时,他们所刺杀的目标是顾震与秦清容,而你的目标则是皇帝,你可听明白了么?”

“林相,我倒是觉得顾震其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怀姬正色直言说出自己的要求,“我不想杀他,既然大宋不屑于重用此人,那等到事成之后我会把他带回白狄国。”

“哼哼,别怪老夫话说得难听,你倒是想的挺美。”

林文山面露一丝轻蔑得道:“你可知顾震此人城府极深,为人又桀骜**,实难驯服。

光说杀他,其难度就已有如登天般追不可及,你竟然还想驯服他。

老夫只怕你连他的心眼子都还没看透,就已然命丧黄泉。所以老夫劝你此人只得杀,不能留。”

“就算如此,我也还想试一试。”

怀姬眼中流露出一丝倔强,他负于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心中想到如若他真能得到顾震的帮助,那么白狄国重复辉煌之日肯定再也不会是遥不可及之事。

见怀姬不肯听劝,林文山便也不愿再多说,他摆摆手道:“罢了,事成之后你若是想留他一命,老夫也不会阻拦。

但是最近几日,老夫必须想出些法子打压住顾震与秦清容二人。”

眼珠子一转,林文山想到什么又沉声说:“要知道皇上素来相信这二人口中的话,若是他们到时从中搅局,只怕和亲一事会没那么容易被定下。

秦清容那人老夫目前还未找出什么破绽可以攻陷他,不过你要知道,那个顾震一向名声不太好,世人多说他风流**。

既然你如今深得皇上恩宠,那明日便在顾震下早朝出宫的路上派一位你宫中的美人去勾引他。

到时再找一名人证出来把事情闹大,想来皇上看在你的面子上定会给他治罪。

由此不就正好能将其打压住,减少阻拦我们进行计划的绊脚石了么?”

“好,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不过我是不会让皇上治他重罪的。”怀姬微拧眉心地看向林文山冷声提醒道:“还有你,也不得背着我暗自害他。”

听怀姬此话,甚至有点护短的意味。

林文山立马了然怀姬心中对顾震的真实意图,他鼻中轻哼地冷嘲出声,“老夫劝殿下还是不要在旁人身上动些不该动的心思,以免坏了大事。”

定眼瞧向怀姬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青紫色的淤痕林文山毫不隐晦地说:“顾震那个浪**子,对枕边人可是挑剔的很。

老夫相信,他是不会看上一个被旁人糟践过的东西,就算那东西再美他也只会对其嗤之以鼻。”

“你怎知他不会?”

怀姬立马听出此话中的弦外之意,想起这些时日来他所受过的屈辱,默默把指甲掐进血肉里他愤懑道:“本殿下今日之耻换来的是日后的成功。

等到时顾震沦为白狄国的阶下囚,臣服于本殿下的脚旁。

本殿下不相信,他不会唯命是从。”

说完他便甩臂转身,面带愠怒地与使臣一同走出书阁。

而跟在这二人身后的冷戟,见这二人走进林府后便不再尾随而是于林府附近徘徊等待。因为林府中的暗卫众多,若是他贸然闯进只怕会打草惊蛇。

等到怀姬与使臣出府后,冷戟又默默跟了一段路,见这二人就此打道回宫才离身回府复命。

秦清容与顾震练完箭离开演练场后两人分道扬镳,一个前去政事堂处理公务,一个则带着练一下午基本功的阿刃打道回府。

冷戟不在,顾震逮着机会就狠狠欺负阿刃这个小崽子。

他对其唿来唤去地一会儿命阿刃替他去书房取书,一会儿命阿刃领着钱跑到街上去给他买些果脯回来解馋……

满头大汗的阿刃拎着一包用牛皮纸包裹住的干杏肉停步在顾震的内阁院前,被晒成蜜色的脸蛋子上露出灵机一笑。

随后,他调转一个方向跑进厨房,毫不留情地抓了一大把盐洒在果脯上又把果脯上的盐捂化,唇角勾起满是得意的笑。

把果脯整整齐齐地摆在盘子里,阿刃净完手端着一盘果脯往顾震内阁走去,心情大好的一路哼着小调。

再待到他来至顾震身旁,阿刃定眼瞧着歪在美人榻上的顾震心道这个可恶的家伙,可算是马上就要吃到苦头,看这家伙还敢不敢老是趁师父不在就欺负他。

阿刃睁大自己一双机灵大眼睛,故作乖巧地朝顾震拱手作礼说:“将军,阿刃把果脯买回来了。将军快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缓缓放下挡在脸前的书,顾震微眯凤眼仔细打量着面前这小崽子脸上的神色,隐约能察觉到这小崽子看向自己时神色中的期待,他又看着盘子里一块块黏煳煳的果脯,唇角勾起促狭一笑。

修长的手端起身侧案几上的瓷盘,顾震看向阿刃看似随手把果盘往阿刃面前一递,而后他懒意洋洋地笑道:“小骗子,本将军记得你爱吃甜的。这盘果脯其实是本将军看在你下午跑前跑后,着实辛苦的份上赏你的。”

看着阿刃闻言震惊的表情,顾震唇角笑意愈深,“听不懂么,还愣着做什么?

快拿去吃吧。”

“你!你怎么不早说!”阿刃气急,委屈巴巴地撅着个嘴一把从顾震手里把果脯接过,满脸怨气地跑出门又用水去洗果脯。

把果脯浸在水中泡了一会儿后,他十分珍惜地咬下一小口果脯肉在嘴巴里也不嚼只是嗦味。

感觉果脯总算变得没那么咸且还算可口,他把果脯又装回牛皮纸中包好,就跑到顾府大门口坐在门前石阶上发呆等着什么。

直到赶回府复命的冷戟现身于门前,阿刃脸上神色才复而精神起来。

他拦住冷戟,立马把手中的果脯往冷戟怀里塞,仰首眨着眼朝冷戟兴奋道:“师父,师父,阿刃把好吃的都给你!”

冷戟低眉看着手里皱巴巴湿漉漉的果脯微皱眉,他淡淡看向阿刃问道:“哪来的?”

闻言不由想起方才的事,阿刃心觉委屈。

不过他又不敢和冷戟提起顾震老是欺负他的事,怕冷戟会为他担心便转移话题面露失落地道:“师父,你是不是嫌弃阿刃的果脯,不想吃啊…”

“没有。”

冷戟从纸包里挑出一块小的放在嘴里,又把剩下的递回去朝阿刃缓声说:“我是个大人,已经不怎么爱吃这些甜的。既然阿刃喜欢,阿刃就多吃点。

阿刃的心意,我明白。”

“师父骗人!”

阿刃不满地拧眉,撅着嘴道:“可是将军也是个大人,他就喜欢吃这些!而且他还经常使唤我去买。他…他还经常让我,让我去做这做那的。师父,阿刃好累,都没时间休息,呜呜,哇…”

说着说着就委屈地再也绷不住,阿刃脸朝天闭着眼仰首放声大哭起来。

冷戟听着哭声只觉耳朵疼,他面露一丝无奈说:“阿刃,将军每次让你去买果脯时,你可有偷吃?”

闻言阿刃渐渐止住抽泣,他确实每次都会从里面顺一口塞进嘴里,现下被冷戟这么一问心虚地不敢说话。

“其实,将军如今这么对你,就像将军小时候王爷如此对他一样。”

冷戟伸手去轻抚阿刃的脑袋安慰道:“王爷素来对将军都很严厉,在府里时只要当王妃不在便总是欺负将军,其实王爷只是想锻炼将军的抗压能力罢了。

有时候把将军欺负狠了,王爷就会让将军跑腿去给他买果脯,因为王爷知道将军爱吃果脯。

记得那时,我和将军每次买完果脯后都会在街上偷偷吃掉一些,以为王爷他不会发现。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王爷他其实是故意的。

阿刃别怨将军,将军其实很喜欢阿刃。”

听到冷戟如此说,阿刃突然觉得有些丢脸,他立马抹干脸上的泪水随后有些惭愧地耷拉着个脑袋问说:“那师父,将军他小时候有因为这件事哭嘛?”

“没有,将军他很少哭。”怕阿刃会多想,冷戟又道:“哭是很正常的事,难受就要哭出来,这不丢脸。”

“不!阿刃要和将军学,以后遇到再大的困难都不哭!”

阿刃眼中冒出一束炽热的光,他看向冷戟说话时语气坚定。

阁内,看书快看睡着的顾震朦朦胧胧间打了一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