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的人大多都知道,扎马步稳下盘是诸多武学功底中最紧要的基本功之一。

所以小童前一晚刚和冷戟拜师,次日一大早他就被冷戟带着在一棵树下扎马步。

而刚刚睡醒,嘴里还在打着哈欠的顾震,伸着懒腰走到门口时就见到冷戟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扎马步的黄发小童的身前身姿笔直的踱步走着。

顾震走到小童的身前,弯腰俯身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小童灰扑扑的脸感觉手感不错,他回过头朝冷戟道:“这不是之前那个小骗子么?

冷戟啊,你是什么时候背着爷偷偷养小崽子的啊?”

“将军,属下是收徒。

此小童因为那天听完秦太傅的一席话后有所觉悟,所以这次偷偷跟来想和属下习武。”

冷戟停步止身见到小童即使受顾震干扰也丝毫没有分心,不由欣慰,暗自决定以后要好好培养他。

想起什么冷戟又朝顾震道:“他是个孤儿,属下想等到回京后就把他先留在府里做小厮,等过几年他长大些再把他调入营里。

现在还请将军给他取个名字。”

“既然是你养的小崽子,你自己看着办就是。至于名字么…”顾震朝冷戟挑眉问说:“他的名字难道你不想亲自取么?心中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冷戟脸上神色有些许尴尬,“将军,属下肚中无半点笔墨,所以想不出什么好名字。”

“取名字又不要什么文采。”顾震好笑道:“要爷就说简单唤他阿刃好了。

看他这张神情执拗顽固的小脸,以后估计很难能被人掌控住,若是成才也会是一把有利也有害的双刃剑。”

“谢将军赐名,请将军放心阿刃以后一定不会给师父添麻烦。”

小童听顾震对他如此评价不由微皱眉头,“砰嗵”一声双膝跪地他朝顾震和冷戟神色恳切地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独眼师父就是阿刃的爹。阿刃宁愿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师父。”

莫名其妙就当上爹的冷戟闻言神色微怔,只听一旁顾震直起身勾唇轻笑道:“你这个小骗子嘴还挺甜,想来爷家的冷戟就喜欢吃你这一套。

日后好好习武罢。

你放心,要是你敢给你师父惹麻烦的话,不用你师父动手本将军就会先打断你的腿。”

眼见小童被自己吓得滞住身形,顾震作弄得差不多了就离院去用早饭。

院内已然当上师父的冷戟心中生出一丝责任感,他向小童伸出一只手神色平静地说:“阿刃起来,我们一起去吃饭。将军方才是在同你开玩笑,不用放在心上。”

“嗯,阿刃知道。

阿刃也相信,就算将军要打阿刃,师父到时候也一定会护着我的。”牵起冷戟的手,阿刃连忙站起身,说话时眼睛看着冷戟深信不疑。

冷戟微抿唇顿了顿随而点头答应说:“只要你不犯下大错并且好好习武,我护着你。”

两人走在路上随意地说些话,阿刃牵着冷戟的手不肯松开冷戟也并未在意,阿刃提醒冷戟道:“师父,可以给我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吗?昨晚我是在厨房里睡着的。”

冷戟思索一会儿说:“这样罢,你来我院子里睡,正好院里还有一间空房。”

闻言不由大喜,阿刃蹦蹦跳跳起来,“好啊,和师父住一起,阿刃现在也有地方住有家人了,好开心!”

冷戟没想到阿刃的反应会这么大,当听到阿刃认他当作家人时他不由把握着阿刃手的手掌的收紧一寸。是的,他以后也有家人了。

而这日京城秦府,秦清容和叶如安在书房中下棋,秦笑笑突然从院外提着裙子兴冲冲地跑进书房给这二人带来一个有趣的消息。

“哥哥,如安哥哥,你们听我说!”秦笑笑冒冒失失地冲进门差点被门槛绊倒,止步后坐在一侧木椅上圆圆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其中兴致正浓,她整理了一番措辞道:“你们猜我方才在街上看见什么了?”

而秦清容和叶如安还没来得及问,秦笑笑又继而说:“我看见林相府中的小厮送了一副上好的字画去张庭羽的新府府邸,可那字画最后却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张庭羽亲自在门口给拒了。

奇怪,我明明听说张庭羽一向很喜欢收集字画的呀?”

“哦?笑笑你又知道了?”叶如安看着秦笑笑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无奈摇首调笑道。

“看来张庭羽是不会和林文山结为一党了。”

秦清容细思其中缘由,想来想去想不通最后猜测道:“难道皇上在选定他之前就已经把他拉拢过来了么?”

“不清楚。只是,这皇上如今做事情的风格本公子是越发看不懂了。”

提及皇上,叶如安就想起自己被迫停手着办的秦清容的相亲大会,不由觉得头疼。照皇上的意思是,秦清容起码还要再等两年才能考虑成亲。他只怕这两年里顾震如果一直来招惹秦清容的话,秦清容就真的陷进去了。

继而他冷叹一声又说:“想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我们和皇上还能多少说上几句知心话。

可自打皇上继位以来,性格就变得越来越敏感多疑。如今他已然真正成为孤家寡人、九五至尊,我们再去想他心里的事就变成揣测圣意,搞不好就被杀头。”

“哪里有那么夸张?我看皇上他就很喜欢我哥哥,还老传哥哥进宫陪他说话。”

秦笑笑不置苟同地微撅嘴碎碎念说:“我看如安哥哥就是在气皇上打断你组办的相亲大会的事,心中不高兴所以才说皇上的坏话。”

“啧,本公子帮你哥哥给你找个嫂子陪你玩不好么?”

叶如安双臂抱在身前,神色认真的看着秦笑笑故意吓她道:“也正好让她教你些大家闺秀的规矩,省得本公子每天替你瞎操心了。”

“我才不要什么嫂子呢!”

秦笑笑一张秀气的圆脸气得皱成一团,她转过身去拉秦清容的手撒着娇又看向叶如安撇嘴,“我哥哥除了喜欢我,就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孩子了!

什么继承香火,如果爹爹还活着他肯定不在乎,他那么开明的人也不会像你一样整天催哥哥成亲,让哥哥随便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嘶,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叶如安听着话觉得刺耳但又无力辩驳,他只觉得秦笑笑真是一点也不懂事,于是狠狠地长叹一口气佯斥道。

秦笑笑不依不饶地晃着秦清容的胳膊,满眼期待地催秦清容回答她的话,“哥哥你说,是不是除了笑笑就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了。”

摸着妹妹的头,秦清容慢慢安抚妹妹的情绪脸上露出宠溺的微笑,他点首回说:“是,哥哥只会喜欢笑笑一个女孩子。”

说话时秦清容心中却泛起一丝无奈,好像事实确实如此。自从再次遇到顾震后,秦清容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生得龙阳之癖,这辈子不会对别的女子再有好感。

而城中张庭羽刚拒收林文山送来的字画,此消息便不胫而走在京中传了个遍。

林文山看到完璧归赵回来的小厮,心里恨得直痒痒他没想到张庭羽会当众打他的这一张老脸。

心里估摸着张庭羽大概是已经被皇上拉拢过去了,眼下盐铁司那边陈林祥自归京后每每见到他还绕道走,请陈林祥来林府做客其人也是各种推辞拒绝。

林文山握拳,没想到他这次着了皇帝的当彻底丢失盐铁部这一块大肥肉。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林文山沉思了半晌他打算谋划出一个更大的动静。

而此时正在御书房中看书习字的宋洵从李成福口中听到这一消息时,心中倒是诧异了一下。

他放下手中的墨笔思索片刻最后微点首只总结说:“嗯,看来朕没选错人。这个张庭羽不营私结党,清廉正直,朕看他以后会是一个好官。”

“啊?”李成福脸上神色讪讪,他小声嘟囔道:“奴才还以为是陛下您去找过张大人呢?

不然张大人怎么有胆量公然在家门口打林相的脸呢?”

“哼。”宋洵脸上神色不悦,看向李成福他面露冷笑,“李成福,你倒是想得比朕还多。”

“哎呦皇上,奴才不敢。”

李成福苦了个脸,心想方才自己就不该多嘴,他立马给自己打了一个圆场,“奴才这不是怕林相那边以为自己上了皇上您的当嘛。”

“以为又如何?他还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翻了天不成?”

宋洵摆摆手轻叹道:“罢了,总算是铲除掉林文山的一大党羽。不管张庭羽他为何拒绝林相,对朕而言都会是好事。”

宫外,一时成为众人口中香饽饽的张庭羽因为晋升从三品盐铁使,分到一户新宅后就忙着从原来的张府中搬出家。

也不管他爹张宥卫气得脸色发白,怒指着他大骂“逆子”,张庭羽安顿好新家就与张府断绝联系,夜里一个人在院中惆怅地赏月饮酒。

回想起多年前他只身翻墙进顾府找顾震道别的那夜,张庭羽微晃心神,他遥望着远处星空中那轮朦胧的皎月,嘴角签牵出一丝苦涩笑意喃喃自语起来,“顾震,如今我终于找回自我,可你还在原地等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