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清容高烧难退,白日里总是断断续续意识模煳地醒来,众人见状只得在严府中又停留一日,不过这样一来就多延误了一日下潭州的行程。

躺在**的秦清容昏睡时噩梦不断,陡然被吓醒睁开眼他总是恍惚看到一个人坐在他的床畔,那人有时喂他喝药,有时用毛巾给他擦试额上的汗。他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心中猜想着只道这人可能是秦氏也可能是叶如安,只是绝不可能是顾震。

因为他每次心悸不安地睁开眼时都有这人陪伴在侧并细心地照料着他,所以不管这人是谁,都让秦清容觉得安心踏实些许。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下心弦沉沉地昏睡过去,这一觉也是从所未有地格外香甜。

“秦大人,你到底喝不喝?不喝本将军可对嘴喂下去了啊!”

隐约间听到一人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秦清容微皱了眉但意识依旧有些昏沉并未回应。

顾震坐在床畔一手端着一玉瓷白碗,一手修长的指节捻着汤勺他长这么大从来都是别人伺候他,不禁心想秦清容到底是做了几辈子的老好人才能得到他的照顾。

见秦清容好似醒了,他就把汤勺送到秦清容的嘴边只是秦清容并不配合,汤药都从嘴角往外淌出来。

见状,顾震拿毛巾擦拭秦清容的嘴角,定睛思索了一会儿他默默含了一口汤药在嘴里,倾身往秦清容倒去。

却不想秦清容此时缓缓睁眼,皱起眉头看向顾震冷声道:“你做什么?”

“咳咳!”顾震看见秦清容陡然睁眼跟看见鬼似的吓了一跳,那一口汤药直接呛在嗓子里滚下肚去。

他扶着床沿好一阵呛,秦清容见状只觉好笑他无力地坐起身,轻拍着顾震的背帮其顺气。

“倒是会挑时候醒,秦大人自己喝吧。”

顾震没好气地把药碗往秦清容手里送,满头黑线。

秦清容定眼瞧着药碗接过后,一口气喝完苦药皱起眉头看着顾震感谢说:“没想到竟是顾大人一直在照顾我,多谢。”

顾震闻言不由挑眉看向秦清容,神色中有一丝得意,“秦大人是不是没想到顾某其实还挺会照顾人的。”

放下药碗时秦清容瞥眼看向床畔矮柜上三三两两被染上药汁的毛巾乱作一团,收回视线朝顾震勉强浅笑肯定道:“没错,看样子顾大人是蛮懂得照顾人的。”

“既然如此,顾某照顾了秦大人一天,现下想请求你一件事。”顾震看着柜头的一片狼藉若有所思,他佯装打了一个困哈欠偷眼看向秦清容朝其卖起惨来,“既然秦大人觉得顾某照顾得不错,看在顾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请秦大人赏脸答应顾某。”

秦清容只觉不是什么好事,言辞犀利道:“其实顾大人大可以让府里丫鬟来做些事。”

“府里今晚摆宴,未免严夫人担心下人不够用顾某可是主动请缨来照顾秦大人。”顾震看向他说话时言辞恳切,秦清容却觉得这厮醉翁之意不在酒。

别看顾震平日里总是一副恶狼狡狐的样子,偏偏求人时像只稚气未泯的小狼狗,秦清容定眼看着他最后终是受不住点头说:“…好。”

见状,顾震瞥眼看着秦清容随即道:“顾某今晚想在你这睡。”

“这不行!”秦清容想起前两次自己被顾震强搂的事,脑海中又回响起无数句顾震对他说过的轻薄之语,顿时上头耳畔烫红起来默默把脸撇向另一侧立马回绝。

“好罢…”顾震难掩失落,他站起身背对于秦清容说话时嗓音已然有些哽咽,“想来顾某这些年每到这晚都辗转难眠,因为今日本是顾某爹娘和师父三人的祭日。

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顾某还是自己出去找点酒喝好了。”

听顾震如此说,秦清容不由有些动容。只见顾震作势要走,他往床里挪进一个位置望向顾震的背影踟蹰道:“罢了,若是这样的话,陪顾将军一晚倒也无妨。”

语毕即见顾震转身时神色简直是喜上眉梢,这厮一脸满面得逞的愉悦哪里还有半点缅怀亡人的样子,秦清容不由额角隐隐发痛暗道自己又上了这贼人的当。

又见顾震在床边开始脱衣服,秦清容脸瞬间通红惊诧地问道:“顾震!你在做什么?!”

“宽衣啊,不然穿着睡觉多不舒服。”

“好吧…”秦清容又见顾震的架势汹汹似是连里衣都不打算放过,一忍再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制住道:“我劝你把里衣留着,不然别怪我让你滚。”

“行,那顾某就勉强留一件。话说,秦大人方才用词不雅。”

勉强?穿件衣服很难为你?

“顾震!你又要干什么!手拿开!”

“不行,我不抱着人,睡觉不舒服。”

“扯淡!那你平日怎么睡得?”

“呃,平日我…抱冷戟睡。话说秦大人你方才又用词不雅。”

纸窗陡然被人推开,彼时冷戟正站在窗外看着**搂搂抱抱的二人,目光锁定顾震他淡淡道:“将军,不要拿我扯谎,我听得到。”

说完冷戟便又重新关上窗,秦清容脖子红到脸整个人彻底凌乱了,他一脚把顾震踹下床咬牙忍声道:“你现在就给我滚。”

摔在地板上不由吃痛,见秦清容撵自己顾震索性就睡在地板上可怜兮兮地蜷缩起自己的身子。

背对于秦清容说话时似是因为冷而嗓音颤抖顾震紧闭双目缓说:“没事,秦大人要是不习惯,那本将军睡地板就好。反正本将军在辽东的时候,晚上泥里也睡过,坟头也睡过,死人堆里也睡过…”

他装模做样地回过头看向秦清容惨然一笑道:“只是今晚本将军想睡着,或许睡着了就能见到爹娘他们。”

秦清容定眼看着顾震背上从轻薄里衣内隐约现出的长长短短的狰狞疤痕,一手紧攥起身下的被褥最终还是软下心,他双目无神地躺进被褥里最终无奈轻叹了一声,“过来**睡…”

“好。”

闻声顾震立马坐起身,朝秦清容弯唇一笑熄了灯躺回被褥里抱着秦清容。

“为何顾大人睡不着会想到来找秦某?”

黑暗中,秦清容睁着眼意识格外清醒。

顾震闻言调笑道:“大概因为,顾某觉得秦大人长了一张好睡的脸。”

秦清容只觉自闭,他就不该主动找顾震说话。

片刻后,顾震抱着秦清容许久未动。秦清容以为顾震已然睡着,便闭上眼睛渐渐浅睡过去。

模模煳煳中他只听顾震轻叹一声气,然后又把他抱得更紧。

说实话,顾震的怀抱很是温暖,秦清容莫名觉得有几分安心真得快要睡着时他心中竟在想若是以后天天都能睡得这么安稳就好了。

一夜无梦,秦清容早上醒来时顾震已不在身侧。

等他梳洗后出门,只见严府门外车马小厮已在收拾着东西整装待发。

秦氏得知秦清容已起身,连忙去寻而后把秦清容带到东堂里吃早点。

秦清容喝着粥,目光扫了一遍堂中众人寻找着顾震的身影却找不到。收回视线他看向秦氏温文笑道:“表婶,表弟现在好点了吗?”

“他好多了。昨日醒来可以进些水食,现下里还在睡着。”秦氏拉起亲清容的手欣慰道:“你表弟这次病好可还都多亏了你。清容啊,想来你如此出色,品性才貌又都是一绝,秦沂他在天上看到肯定也放心了。”

“只是…”秦氏面露关忧,拍着秦清容的手摇头,“你也老大不小了,现下也该想着成家延续秦家的香火。想来你如今在朝中位及宰辅,口碑又好。”

说到这秦氏压低了声音,四下里看了圈道:“不像那个顾震,虽然功高权重但臭名昭着。

只怕秦府门前给自家女儿求亲的官人早该排了一条街才是,怎么到现在都没动静。清容你告诉表婶,是不是因为家里没个长辈的给你做主,不行表婶可以帮你相看相看。”

见秦氏如此踩一捧一秦清容只觉同情顾震一二,他又草草吃了两口粥就放下碗回秦氏说自己目前还没有成家的想法,然后就找借口出东堂径直往叶如安住处走去。

过了一会儿,顾震冷戟和华炎三人一同回了府,大家便至严府门口和严氏夫妇二人道别。

秦清容和叶如安又把信纸交付给严邢说是写给笑笑的信,请严邢找人带回京城。

转身时秦清容望向顾震的方向,却发现顾震正看着自己面带笑意。

道别出发后,顾震带队为首,而华炎先骑快马赶至鄂州与楼中所派的另一人会合。

因为这两日的耽搁,赶路时顾震加快行程的脚步,路上也甚少停歇。

待到晚上进驿站休息时大家都甚觉疲惫,不时便沉沉睡去。

顾震和冷戟轻步而上驿站的屋顶,两人一坐一站地喝酒赏月。

轻风中,两人的发梢微扬,身影映照在月下融进夜色里气氛格外惬意。

冷戟手抱着剑直立在瓦檐上时刻注意四周的环境,白日里人多又急着赶路他没有机会和顾震报备手中事务,此刻顾震问他道:“消息散出去了么?”

冷戟转身朝向顾震拱手复命,“禀将军,属下已派遣轻功较好的人将消息传至坊间及各处青楼,蔡州至京城一路如今无人不知南禅寺之事。想来明日早朝,皇上便会审问林相。”

语毕,冷戟抬首见顾震喝着酒不再说话,便自行回禀了另一件事,他沉声道:“此外,将军让属下派人去查探秦太傅今早送出的两封信也已有消息。那两封信分别是秦太傅和叶少卿写给秦太傅的妹妹秦笑笑的家信。

信中所写皆是些琐事,再无其他。如今看来,秦太傅确实是诚心与我们合作,将军以后大可以对其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