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回席昆远生日过后, 方星泉没再来过老宅,今天是秦娆生日,于情于理席亭舟都该回去一趟。

想想近来因为林辰导致席亭舟父子关系剑拔弩张, 方星泉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今晚多半是场鸿门宴。

“舅妈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和亭舟特意为您挑选的礼物,希望您喜欢。”方星泉笑吟吟送上精美的礼盒。

虽说是场家宴,秦娆今天难得打扮得明艳照人, 方星泉瞅了眼她脖子上的翡翠项链,没个七八百万拿不下来。

秦娆欢欢喜喜接过,亲切慈爱地笑道:“谢谢, 你们亲自选的礼物,舅妈自然喜欢。”

林辰揽过秦娆肩膀将人推到餐桌前坐下, “妈,我也为您准备了礼物, 您快看看喜不喜欢。”

“你有这个心意就行了, 干嘛破费。”秦娆嘴上这么说,脸上笑容却比面对方星泉二人时真挚得多。

拆开礼盒, 一对耀眼夺目的红宝石耳环映入众人眼帘,宝石纯度极高, 仿若一团流动的火焰,边缘以碎钻点缀,极尽奢华。

喜欢漂亮的东西乃人之天性, 别说秦娆一个女人, 饶是方星泉这个男人见了也不由心生喜爱, 他凑到席亭舟耳边小声嘀咕:“表哥可真有钱。”

席亭舟捏了捏少年的手, 没做评论, 林辰确实过分富裕, 半点儿不像刚亏损大笔资金的人,视线落在那对红宝石耳环上,眸色渐深。

对于儿子的礼物,秦娆爱不释手,当场就让林辰帮她戴上,顿时为她增添几分明艳的色彩,一旁的席昆远也开口夸了句好看。

秦娆含羞带怯地笑着,林辰赞美之词毫不重复,明明在场五个人,他们仨愣是自成一片其乐融融的小天地。

方星泉偷瞥一眼席亭舟,语气单纯诚挚:“舅妈您真漂亮,舅舅见了一定会很喜欢!”

话落状似疑惑地环顾四周,“今天是舅妈生日,舅舅不出来一起高兴高兴吗?”

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周围温度骤降,席昆远到底是老江湖神色变化不大,秦娆和林辰就要明显很多。

秦娆霎时转变态度,忧愁地说:“星泉有心了,你舅舅身体不好,不习惯人太多的场合,待会儿我给他送些吃的过去就好。”

方星泉善解人意道:“舅妈,你和亭舟说过今天没外人,就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一家人自然一个不能缺,舅舅独自待在房间里多可怜呀,何况您今天这么漂亮,一定也想让舅舅见一见吧。”

一番话愣是把秦娆拒绝的理由堵死,强忍住吃苍蝇般恶心的感觉,秦娆捏紧裙子布料,余光瞅了眼神情冷淡的席昆远,暗自给方星泉记上一笔。

“对……星泉说得对,我叫佣人去请……”

秦娆话说到一半,方星泉热情地毛遂自荐,“我去吧,上回表哥带我见过舅舅,我们聊得挺开心的。”

几道视线齐齐聚集到林辰身上,林辰有些想骂脏话,自说自话也算聊得开心?

“我陪你,许久没探望过舅舅了。”席亭舟起身。

林辰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席亭舟视线淡淡扫过,林辰后背阵阵发凉。

“不必。”

林辰生生被他这一眼钉在原地,眼睁睁望着二人在佣人的引领下远去。

约莫二十分钟,林崎被推到餐桌前,席昆远热情邀请他坐到自己旁边,林崎毫无预兆啐了他一口,现场静默几秒,一阵兵荒马乱。

“啊啊啊——”林崎口中发出不明意味地嘶喊,眼珠子爆凸,仿若地狱来的厉鬼想要吃了席昆远。

猝然对上林崎的眼睛,席昆远吓了一跳,心神恍惚,连连后退,佣人急忙扶住他,另有佣人用毛巾为他擦拭脸上的唾沫。

由于林崎突然发疯,丰盛的晚餐谁也没心情吃,席昆远更是被恶心得拂袖而去。

林辰立马追上去,比席亭舟这个亲儿子孝顺多了,秦娆皱着眉叫来护工强行把人带回房间。

“我已经叫了医生,舅妈您不必着急。”席亭舟结束通话,云淡风轻地通知秦娆。

秦娆喉咙一梗,“你舅舅是老毛病犯了,待会儿他的主治医生会过来,不用叫别的医生,也不了解你舅舅具体的情况。”

席亭舟语气平和,态度却很强硬,“舅舅的主治医生治了这么多年不见好转,反而有恶化的趋势,早该换了,我席家又不是换不起,舅妈您放心,我一定会给舅舅安排最好的医疗团队。”

外甥关心舅舅,秦娆作为舅妈没理由阻拦,她的笑容越发勉强,面对气势强盛的席亭舟,她只能连连点头,找了个借口上楼去。

“果然有问题,病重的丈夫还在这儿呢,装都懒得装了吗。”方星泉盯着秦娆离开的背影,阴阳怪气。

席亭舟摸了摸他的头发,“我会处理好。”

没过多久,席亭舟的人前来给林崎看病,医生表示林崎的情况不容乐观,需要马上入院治疗。

“不行!”林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秦娆瞧见一众错愕的目光,急忙替他打圆场:“阿辰不想他爸爸独自在医院里,小时候他爸爸因为车祸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院,他对此很害怕。”

说着抹起了眼泪,林辰抱住他妈眼眶通红。

医生犹豫地看向席亭舟,方星泉插话道:“舅妈,表哥已经成年了,他可以天天去医院陪护呀,正好他最近不便去公司上班,有充足的时间照顾舅舅,培养父子感情。”

话音落下四周鸦雀无声,林辰强忍骂娘的冲动,表情扭曲难看,秦娆更是呆若木鸡,万万没想到方星泉会这么说。

席亭舟努力掩下唇角的笑意,“星泉说得对,林辰你陪舅舅去医院吧,就别辛苦舅妈了。”

林辰母子如何也没料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林辰骑虎难下,只能强压下怒火,跟随救护车前往医院。

“亭舟,跟我来趟书房。”一直保持沉默的席昆远开口。

方星泉快速看了眼席亭舟,席亭舟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不紧不慢跟上席昆远。

大厅里只剩下方星泉和秦娆,秦娆敛去温和的神色,视线尖锐地打量方星泉,“亭舟知道你如此牙尖嘴利吗?”

方星泉一脸无辜道:“什么牙尖嘴利?亭舟只会夸我小嘴真甜。”

秦娆脸色彻底黑下来,高跟鞋踩得噔噔作响,活像一脚一个方星泉。

当晚二人没在老宅留宿,回了自己家。

方星泉坐在副驾驶,掌心忽然覆上席亭舟手背,“最近注意安全。”

席亭舟瞥见他严肃的神情,暖意从手背流窜到心脏,“好。”

时间稍晚些,医院那边打来电话汇报林崎的情况,林崎身体状况很糟糕,如果继续放任下去,恐怕活不了多久。

林崎现今全靠一口气吊着,等哪天这口气散了,他的人生也算走到尽头了。

席亭舟紧了紧手中电话,“不惜代价,全力治疗。”

“是。”

他在原地站了会儿,脑中闪过关于林崎的回忆,其实并不多,母亲和舅舅出事的时候他太小了。

为数不多的记忆里,舅舅性格和善,脸上总带着笑,现在看来甚至有点老好人,这其实跟林家的家风有很大的关系,林家人一向与人为善,乐善好施。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舅舅,席亭舟完全认不出,这个人与多年前偷偷带他出去玩的舅舅判若两人,身上再无半点过去的痕迹。

后背突然传来一阵热意,驱散席亭舟心间的寒凉。

“打完电话怎么不回去睡觉?”方星泉抱住他的腰询问。

席亭舟偏头亲吻少年额头,“这就回。”

视线下移,见方星泉脚上没穿鞋,席亭舟倾身将人打横抱起,“鞋子呢?”

方星泉环住他的脖颈,没敢说自己是故意的,“找不到了。”

回到卧室,席亭舟不出意外在床底下找到了方星泉的拖鞋,很难分辨对方是不是故意为之。

洗完澡,两人身上散发出同样的沐浴露香气,方星泉窝在男人怀里,仰头时额前的碎发分开,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有件事我瞒着你没说,你别生气。”

席亭舟垂眸凝视他,看不出生没生气,“你说。”

方星泉将之前席昆远生日那天,自己从林崎那里得到一张碎纸的事如实相告,拉开抽屉,从最底下翻出那张碎纸放到席亭舟手心。

“走?”席亭舟拧眉。

方星泉小心翼翼观察他,告知自己心中的猜测,“按照今天舅舅对席老先生的态度,我觉得这张纸是在提醒你。”

席亭舟盯着碎纸,久久没说话,半晌后抬手抚摸方星泉的发,“为什么先前不告诉我?”

方星泉环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的胸膛,“无凭无据,无论我的推测是真是假,对你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今天他们怪异的举动你也看到了,舅舅如今被你救出来,只要你想,往后有得是办法向他求证,我觉得是时候向你和盘托出了。”

最重要的是方星泉希望席亭舟有所防备。

卧室里落针可闻,方星泉仰起头试图看清席亭舟的神情,一个吻迎面落下,热烈滚烫,让他无心思考其它。

原本就贴在一起的身体,热意互相传递,不消片刻便像是坠入盛夏,额角汗涔涔,呼吸灼烫。

一吻结束,席亭舟捧着方星泉的脸,指腹摩挲他的面颊,“不用证据,星泉,无论何时,只要你说,我就会相信。”

低头啄了啄少年殷红的唇,“谢谢你如此为我着想。”

方星泉的心脏仿若指尖琴弦,轻易被撩动,他睁着澄澈的眼睛,一错不错注视上方的男人,“我会保护好你。”

席亭舟失笑,虽然欢喜却未当真,垂首亲吻少年鼻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