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诀这一句话说得并不顺畅, 他的声线被毒哑了一回,远不如谢灵玄的那般清澈,像夏日里的鹅卵石撞击溪谷, 又凉又冽……他的声线是又苦又涩的,加之面对喜欢的姑娘进退两难,更显拖泥带水。

温初弦很热, 真的很热,烦闷的那种热。既然不多加冰,两人的距离就应适当远一些, 才不会被热死。

在如此暑气中做那种事,很黏腻, 很不舒服。

她刚欲婉拒谢子诀,谢子诀黯然说, “弦妹妹,你是还想着他, 才一直不要我吗?”

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这么一直守身如玉,实在不像话,谢子诀没法和母亲交待。

长公主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抱上孙儿, 他已亏欠母亲太多,怎么能叫母亲再度失望?

温初弦道, “没有。”

谢子诀燃起一点希望,“那我们……”

温初弦犹豫了下,不想让旁人误会自己为那人守贞。

她不爱谢灵玄, 她一直坚信。

和玄哥哥在一起是从前她幻想了无数次的, 事到临头这般推三阻四, 何苦呢。

“嗯。”

谢子诀浮上一丝喜色, 脸沾了点红,幸好黑暗中温初弦并看不见。

他是长房的主君,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窃喜,太过轻浮,传出去被人笑话。

谢子诀解开她的寝衣,她安安静静的,也没抵触。

他放下心来,继续吻了下她圆润的额头,力道很轻,是不可能引起任何不适的。

两人的距离靠得更近了些,小小的拔步床帘幕紧闭,如蒸笼一般,新鲜空气没剩多少。

温初弦欲拉开帘子,让凉风多少吹进来一些,可谢子诀却又阻止,“不行啊,弦妹妹。”

他现在衣衫不整,非礼勿视,怎能拉帘子,万一守夜的奴婢给偷瞥见了,伤风败俗,过于有辱斯文。

温初弦浮躁道,“没人会看见的,玄哥哥你放心吧。”

谢子诀难过地说,“若弦妹妹一定要这样,我们便就此作罢吧。”

他为儒者的风骨,至死不能丢。

温初弦怔然眨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威胁了。

她告诉自己要迁就,可细一思忖,自己迁就得已经够多了。

本以为只要谢灵玄一死,她和玄哥哥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生活,一生一世一双人。

如今看来,他们之间错过了太多东西,许多观念相悖,为人处世的准则也相互膈应着。

她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一颗心炽热地朝向玄哥哥的感觉了。

温初弦默然无语,谢子诀自顾自地走下榻去,披了件衣服,眺向清冷的月光。

他在怨她。

明明放不放冰,拉不拉帘幕只是些小事,小得不能再小,两人却谁也不肯让步。

本该软语温存的良夜,变成了分崩离析。

……

过了良久良久,许是到了后半夜,温初弦沉沉睡了。

谢子诀独自守在月下,心里憋着一口气,恨恨不已,依旧抑郁难平。

他搂搂自己的肩膀,顾影自怜,也无处可去,只得又躺回了拔步床中。

梦中的温初弦双眉紧蹙着,时不时说一句呓语,睡得并不安稳。

谢子诀伤感和爱慕齐至,欲伸手抚一抚她绝美的睡颜,她却先抱住了他的手臂。

谢子诀怦然心动,顿时袭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渴望。

他也真是,跟她较什么劲儿?

她愿敞开帘幕,那便敞开呗。

弦妹妹只是一个弱女子,能依靠的只有他,他不该这样窄心窄肠地惹她伤心。

温初弦嘀嘀咕咕了几句梦话,荒诞不经,勉强能听清是夫君明天别陪我去香铺了,你在那里杵着太碍事……谢子诀哑然失笑,香铺?他何时陪她去什么香铺了?真是怪话。

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从前的谢灵玄。

那人死了,她却在睡梦中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谢子诀一阵酸妒,啪嗒啪嗒两滴眼泪落下来。

弦妹妹,太羞辱人了。

他抹抹眼泪,伤心得无以复加,觉得自己真是软弱极了。

可弦妹妹心里就是有别人,他能有什么办法?他难道把弦妹妹这颗肮脏的心挖出来,再给她重新换一颗干净的吗?再不然他休弃了弦妹妹另娶?

没有一条路是走得通的。

谢子诀在温初弦身边睡不下去,悻悻走到庭院中。

月影散乱地萎落在地上,显得他无比凄凉。他牢骚满腹,自己就是个多余的。

夜已深了,守夜的丫鬟们也已睡了,并没察觉到谢子诀。

他怔怔蹲坐在门口,裹紧单薄的衣衫。

吹吹夜风吧。

夜风入怀能排解怅郁,古诗都是这么说的,他今夜姑且也试试。

总之他不要和温初弦睡在一起,听她呓语别的男人。

……

翌日东方既白,清晨洒扫的丫鬟竟发现公子睡在水云居门口,歪着脖子,丫鬟大惊失措,连忙过去叫醒谢子诀。

虽是初夏之夜,这般露宿一宿,还是很凉的。

谢子诀被冻得有点呆讷,通红的鼻翼,盲然的双目,一副委屈又落魄的模样。

水云居卧房的门还关着,夫人还未起。

丫鬟慌忙把虚弱的谢子诀搀回房里,却在此时听到一声轻咳,竟是长公主正站在身后。

……脸色无比阴沉。

谢子诀捂着虚弱的胸口,一见母亲,顿时石化。

原来长公主这几日见温初弦和谢子诀的关系似乎不对劲儿,今早特意赶来看看,不想一进水云居的门,就见自己儿子露天而宿。

谢子诀惶惶,困意顿时散了,挣扎着上前去,弱弱争辩道,“母亲……”

长公主眼一瞪,“住口!她呢?”

目光瞥向卧房紧闭的门,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她竟背着母亲,把你赶出来?”

温初弦还在惺忪中,就被三四个粗手大脚的嬷嬷拽起来,连梳洗都没来得及,押在了水云居的正厅上。

长公主正一脸怒容地坐在高处。

谢子诀低头站在母亲旁边,在长公主的威势下,他想求情却又不敢。

温初弦睡意还未完全褪去,脑袋完全是懵的。

“我还纳闷你们为何成婚那么久都没孩子,原来你就是这么把自己的亲夫君赶出去,自己在房里睡大觉的!”

谢子诀在外面熬了一宿,身上被露水打湿,又打喷嚏又咳嗽,萎靡不振,楚楚可怜。

长公主最疼爱这个儿子,把谢灵玄当成自己的心头肉一般,从小到大,可是一块皮肉都没舍得动过。

“亏得他前些日还冒死跳入水中救你!亏得我每每问起,他还替你遮掩!”

长公主恚愤难当,如欲爆裂,

“如此无子,不事父母,又霸凌自己的夫君,你已经犯了七出之过了。我谢家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大佛,便让玄儿给你一纸休书,你哪来的回哪儿去吧!”

自从那夜温初弦被歹人劫走后,长公主就一直怀疑她身子已不洁,靠着谢子诀苦苦遮掩,才将此事暂时按下去。

从温初弦嫁到这个门起,吃避子药、和戏子私奔、懒惰晚起……已做了太多太多不守妇道之事,早已不配为一房主母。

长公主身为婆母,为了儿子的体面一直在隐忍,今日是可忍孰不可忍,必定要谢子诀将这无德妇人扫地出门。

谢子诀扑通一下子跪在长公主面前,嘴巴无力张着,双手不住比划。他急火攻心,没好利索的哑疾又重新犯了。

长公主怜然扶起自己的儿子,心软道,“玄儿!如此妇人,你还要她作甚?她不肯给你生子,难道你就一辈子无子吗?你已二十四了,旁人到这个年纪,男娃女娃都有好几个了。母亲看你这样,实在心疼。”

谢子诀眼圈泛红,挨屈受气,执着地替温初弦说情。

弦妹妹是他最爱重的人,他此生是一定要娶她的,求母亲原谅。

长公主无奈,琢磨着云渺和黛青那两个通房既死,不如叫玄儿再纳一两个妾室,谢家的香火不能断。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温初弦跪在远处,像个祸水一样被人深恶痛绝,根本没有任何人听她解释。

若说她把谢子诀赶出去,实在冤枉她了。

昨夜明明是玄哥哥先愠了,她没低声下气地哄而已。

她知道玄哥哥被谢灵玄关在地牢里很惨,可这段日子,她过得同样艰难。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觉得谢子诀给她一纸休书也好,她回温府去,一生不嫁就不嫁了。

这段青梅竹马的感情已死,如枯木病树,两人心间的爱意都消减了,执意坚持下去,彼此都很累。

左右御医都说她中毒已深,恐怕没有多少日子的活头了。人世间这些累人的事,她不用再过多顾忌了。

摸摸心口,这几日倒是不怎么钻疼了,有可能是她回光返照。

长公主罚温初弦去站规矩,几个嬷嬷看着她,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那几个嬷嬷都是长公主的心腹,在府中是老奴了,比芳姨娘等人的地位还高,又泼辣眼睛又尖,站得温初弦腿筋发直,虚汗连连。

谢子诀过来,求嬷嬷容情,和温初弦说几句话。

他用嘶哑的声音告诉她,不要顶撞母亲。

温初弦说,“玄哥哥,你跟母亲求求情,我快站不住了。”

谢子诀深自歉咎,双眉垂下来,“弦妹妹,我会和嬷嬷求情,给你拿些水来喝。你千万别让母亲知道,否则她老人家会生气的。”

站规矩是长公主下的令,谢子诀也违抗不了。

他的性命和功名皆是长公主所给,养育之恩大于天,况且今日长公主乃是为了气不过他露宿才罚初弦的,他不能违拗长公主,以怨报德。

温初弦空落落地抬起眼眸,心都凉了。

玄哥哥啊玄哥哥,难道你眼中只有你母亲,却没有我吗?

说长公主对他有生养之恩,难道她就对他没有救命之恩么?

片刻谢子诀便把水取来了,喂温初弦喝了一小口。他不敢让她喝多,怕她喝多了要去溷轩,到时候更难受。

温初弦耷拉着眼皮,瞥见了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她是眼花了还是怎样,她竟看见自己的手指隐隐发紫。

谢子诀也察觉了,急而托起她的手掌。

果然,十根纤长的手指,指尖处都隐隐积淀着一些紫色。这并不是什么吉祥的预示,十指连心,十指上出现这如中毒般的淡紫色,很可能意味着她的心脏真的出毛病了。

谢子诀慌疑,“弦妹妹……?”

温初弦默默将手抽回来,藏在了衣袖之下。

她并不欲解释太多,中毒了,就是中毒了。左右温家人也不喜欢她,长公主也看她不顺眼,这人世间怕是再无一人在意她,中毒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谢子诀咬着唇,下定决心,“我去和母亲说,免了你站规矩!母亲一定会为你请大夫的,弦妹妹你别怕!”

说罢便离去了。

温初弦叹一声,算了吧,连御医都解不了的毒,长公主又能怎么样。

谢子诀过了良久都没再回来,许是和长公主交涉得并不顺利。

最后让温初弦免于站规矩的,还是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

大理寺的裴大人传话过来,说捞尸人在澜河中捞到一具白袍尸体,外貌已高度腐烂,被鱼虾啃食得不成样子。

但剥去水草和烂泥,竟从那具尸体上找到一个铜铁令牌,上面刻有“长安中书府”几字。

白衣,水尸,长安中书府。

这不禁令人联想起了前些日子,落水的谢家公子。

可谢灵玄早已被救起,好好的正在中书府中,这具尸体又是谁呢?

此事引起了一阵恐慌,所以裴大人要请中书谢府的主君主母一道前去,辨认辨认那尸体是谁。

这消息一传出,别人还好,温初弦和谢子诀却同时惊诧万分,更怔忡不安。

不用想也知道,那平白无故出现的尸体肯定是谢灵玄的。

谢子诀如今身份尴尬,若真被裴大人怀疑是假的,可怎生是好?

当下禀明了长公主,两人一道去河边认尸。

浮尸被捞上来的地方,已经被官兵层层围住了。

谢子诀内心先入为主,认定了那白袍男尸一定是谢灵玄,只匆匆瞄了一眼,就捂住口鼻,干呕起来。

裴大人打趣道,“世上焉有这般奇怪的事,这男尸和谢相生得如此相似,怕不是您的双生兄弟吧?”

谢子诀张口结舌,冷汗涔涔,“裴大人玩笑了。”

裴大人说,“当然是玩笑。”

温初弦见了那浮尸,身上一阵烫一阵冷。

谢子诀畏惧死人,呕吐不已,被扶着到一旁休息了。温初弦却怔怔跪在地上,靠得那尸体极近极近,腐物和秽物弄脏了她的衣裙,她也不在意。

肮脏之气,催人肠。

他从前,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如今得了报应,身体被鱼虾咬烂,都是他自作孽不可活。

裴大人看出温初弦情绪有些崩溃,意味深长地问,“谢夫人觉得,这具尸体是谁的呢?”

温初弦漠然说,“我不知道。”

裴大人低声说,“夫人要小心些,似您这般奇货可居的夫人,许多居心不良之人都会觊觎。若有人趁虚而入,借着公子落水之际冒替,以骗取您府上的万贯家财,可真是很棘手了。”

温初弦目光顿时警惕地扫向他。

裴大人干巴巴一笑,点到为止,不再多提。

她疑云大作,裴让这话,带有明显的暗示意味。

裴让是谢灵玄的好友,从前他和谢灵玄聚会她见过,他对谢灵玄十分庄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巴结的程度。

可方才裴让对谢子诀,言语试探,傲慢,哪有半分的敬重在。很明显,谢子诀不是谢灵玄的事,已经被裴让察觉了。

温初弦不欲再看那浮尸,森森的白骨,肿胀的烂肉,都有种强烈的感觉催动在她身上,让她的心宛如被绞剜一样,悲伤、忧郁,好像极为舍不得谢灵玄死。

可她自己清楚,她绝不爱谢灵玄。

真是太反常了。

没有任何理智的证据,直觉告诉她,这具尸体不是谢灵玄的。

她甚至精神错乱到不相信谢灵玄就这么死了,她觉得他仿佛还窥视在她身边,午夜,清晨,或是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就会噩梦般地又现身,她没有那么容易摆脱他。

谢灵玉来了,求裴大人通融通融,他欲带走这尸体。

裴让疑惑,“一具肿胀恶心的浮尸而已,贵府的大公子和夫人都说不认识,二公子何必要带走呢?”

谢灵玉有口难言,他其实觉得这具尸体就是谢灵玄的,才想把它带回去,立个冢。

给那人的魂魄一个容身之处,他也算跟那人生死两清了。

裴让道,“整个谢府,也就二公子还有点良心。”

谢灵玉不理会他这意味不明的话,叫人抬了尸体走。

经过温初弦时,谢灵玉问,“你还要他吗?”

温初弦语气冷硬,“我要一个死人做什么。”

谢灵玉道,“那你干嘛哭?”

温初弦下意识擦向眼圈,那些湿湿的东西,应不是泪,只是河边的雾气凝结在眼睑处。

“我没哭。”

谢灵玉挠了挠头,“随你。”

众人都走后,河边一片空****。

白色的浪花扬在空气中,激起一片微尘。

裴让伫立在河边良久,像个诗人一样长叹一声。

他自言自语说,“既然彼此都放不下彼此,为何就不能出来见一面呢?”

……

认尸之事只是小节,后面并未出现什么人什么事,威胁谢子诀的地位,亦没有人揭穿他。

谢子诀想谁要揭穿他自然是徒劳的,因为他本来就是谢灵玄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坦****,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只是长安城中有谣言说,那日谢公子已落水溺亡,连尸体都泡肿了,现在的谢灵玄是个赝货,蓄意易容成了谢相的样子,鸠占鹊巢。

他虽面目和谢相一模一样,但夫妻恩爱是装不出来的。

传说温小姐死活不肯从他,夜夜都把他赶出房门外睡。

温小姐从前和谢相是多么情投意谐啊,两人形影不离,温小姐冒死为谢相挡过箭。

如今温小姐乍然违情逆性,夫妻漠若两路,也暗示了现在的谢灵玄根本就不是从前那个受人爱戴的谢相。

她一定认出了谢灵玄是被人伪装的,才不肯委身的。

更有人猜测温小姐是被这个假谢灵玄劫持,有苦不能说,否则早就从谢府逃出去了。

长安城最成名的一对模范爱侣竟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

城中不少难民都受过谢灵玄的恩惠,闻此谣言,信以为真,人人都激愤异常。

静济寺的住持师傅们闻此,也暗自默诵《大悲咒》。

谢相为静济寺捐过不少香油钱,更抄经礼佛,那样一个积福积德的善人,实不该遭如此灾厄。

只愿假冒者尽早得到惩处,还屈死的无辜者一个公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谣言传到了宫里,进了少帝的耳朵。

少帝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觉得老师变了,原来竟有人有如此滔天恶胆,害死了老师不说,竟还代替了老师。

可恶可憎至极。

……

谢子诀自从认尸回来后,就郁郁不乐。

水云居就是一座阴霾的牢笼,这里笼罩着从前那个谢灵玄的影子,逼得人发疯。

谢子诀叫来了几个工匠,把夫妻石敲碎打烂,然后丢出谢府。凡是跟从前那谢灵玄沾边的东西,都被毁了去。

御医又来了几次,谢子诀的哑疾倒是一日比一日好,温初弦手指的青紫却日渐严重。

下人们都以为温初弦得了绝症,但她却并无丝毫不适。除了指尖青紫,她面目红润饱满一如往常,哪有身患绝症之人的憔悴。

这些反常之处,实在令人百般难以索解。

因为谢子诀露宿之事,长公主算彻底把温初弦恨上了。只是谢子诀万分舍不得温初弦,不愿和离,长公主才暂时没逼着他下休书。

不过长公主买来了一个良妾,名叫采菱,塞进了水云居,以作生子之用。

谢子诀为难,不肯要,一切都让温初弦决定。

弦儿才是长房主母,妾即便将来生了孩子,也是要寄养在弦儿膝下,唤弦儿一声母亲的。若弦儿不答应,他决计不纳妾,即便跪死也要母亲收回成命。

不想温初弦听罢,却答应了。

谢子诀喜极而涕,对着温初弦道谢连连,同时又不禁惭愧。

他是个看重尊卑的人,妻永远是妻,妾永远是妾,绝不会如旁的那些混账人家那般,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来。

弦儿和他做夫妻,尽可以放心。

温初弦有气无力地笑笑,实不知作何滋味。

曾经,她以为她无法与旁人分享一个丈夫,如今看来,好像也无所谓了。

都是虚无罢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