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一口蜜渍樱桃还没完全咽下去, 猛然听见他这么说,干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

他终于要幸黛姨娘了么?

她垂下头,美睫轻颤, 不显山不露水说,“知道了,夫君要歇在何处都可以, 不必和我讲。”

“谢娘子体谅。”

谢灵玄思忖片刻,又密向她耳边道,“……你放心, 这样的日子不会很长。待了结了这件事,我日日都陪伴你。”

温初弦哑然失笑, 了结?了结哪件事?

她倒是希望他的事永远了结不了,这样的话, 她便不用再跟他同床共枕了。

她巴不得他多纳些个姨娘,最后将她淡忘, 和离出门,倒省了她自己的事。

谢灵玄来此只是为了告知她一声。待她吃罢了蜜渍樱桃,他半晌就要走。

想也不用想,是往黛姨娘那里去。

临走前, 他又道,“今晚下霜天气寒冷。我不在, 你夜里莫要往外面跑。”

是特别嘱咐的一句。

温初弦唯唯以应。

谢灵玄见她温顺,笑影如倏聚倏散的泡影,闪现了一下。他将她抱在怀中, 摩挲着她垂在背后如黑绸般柔滑的长发, 深深吮吸了一口。

“乖一点。”

温初弦双手耷拉在两侧, 任他抱着。

不知怎地, 心头隐隐浮现怔忡和不安。

谢灵玄别了温初弦后,霭霭暮色已经到来。秋月如镀了一层洁白的银,天空中几朵若有若无的暗云绕月而行。

谢灵玄独自用过了晚膳,才往黛青那处去。

黛青早知悉谢灵玄今晚要来,备足了佳肴和美酒,都是她亲自下厨做的,谢灵玄却暴殄天物一筷子没动。

卧房内,明晃晃的烛光谧然燃烧。

黛青将自己新烹的香茶捧与谢灵玄喝,她点茶的技艺虽不如云渺,却也是在谢灵玄身边磨练了好几年的,他的喜好她都清楚。

淡若无味的雪顶梅尖旋转在烫水中,谢灵玄啜了一口,柔韧幽深的眉目间却不见丝毫笑意。茶味太淡了,从前的谢灵玄会喜欢,他却不喜欢。

黛青略有紧张地在旁边服侍,她也不晓得她为何要紧张,可能是太久没服侍公子了吧。

从前服侍公子,无论在榻上还是榻下,公子永远都和和气气的。可如今公子却变得默冷,更和她们有一层无形的疏离感,令人不敢靠近。

饮罢了茶,谢灵玄问,“纳你为妾的事我暂时按下了,没叫任何人扬出去,你怨我不怨?”

黛青拘谨说,“妾身怎敢怨公子?妾身……”

谢灵玄打断,“只因我与她才刚刚成婚,此时传出纳妾的事,未免有损声誉,所以才委屈了你。”

黛青道,“妾身晓得,一切都以公子的声誉最重要。妾身只愿陪伴公子左右,服侍您和夫人便好。”

谢灵玄点了下头,却直白指出,“可我这般做,府中许多人都不知你的身份,甚至还把你当女使使唤,例钱用度也皆不是姨娘应有的,你不怨?”

黛青略一哑然,这确是她的痛处。

实不相瞒,谢府人口太多,若谢灵玄为了佳儿佳妇的名声而有意雪藏她这个妾,不昭告众人,众人是无从得知她这个新妾的存在的。

就连长公主也是偶然来水云居才发现此事,遑论外人了。

黛青合时宜地现出几点泪光,对谢灵玄道,“回公子,妾身委屈,却不怨。为了公子您的名声,即使府上的人永远不知妾身,妾身也甘之如饴。”

谢灵玄清寂片刻,若无其事。

是了。连谢府自家人都不知道的事,商贤又是从哪听说的?

他色淡如水一笑。

是细作。

想那谢灵玄身边,早就潜伏了他人的细作,窥伺已久,至少数年。

“今夜我安置在你处,你先去净身沐浴罢。”

黛青无所适从地揪了揪裙摆,从前都是她服侍公子沐浴的,如今怎地公子叫她先去沐浴,那谁来服侍公子?

她犹豫着,“公子,不用奴婢伺候么?”

谢灵玄道,“我已洗过了。”

黛青这才自行去沐汤。

黛青一走,谢灵玄独自坐在屋内。

窗牖大开,寒凉的夜风洒进来,一圈圈黑色的漩涡揉进谢灵玄的眼底深处。

他抬手将手腕上那串檀木佛珠丢到一边,扣了扣桌子,两个黑衣的行者顿时出现。

谢灵玄清冷问,“人带来了?”

……

少顷,黛青洗罢了回到卧房来,却见卧房一片漆黑,灯烛不知何时被灭掉了。

她试探叫了两声,“公子?”却无人应答。

黛青惴惴不安,摸着黑想把烛火点起来,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一摔,径而倒在了罗汉榻上。

她膝盖磕得有些痛,随即感觉有人压了上来,揽住她的腰身。

黛青长叹了口气,“公子,原来您在这儿。您怎么不把灯点起来?”

谢灵玄不语,昏暗中,他的皮肤好粗糙,一摸之下满是砂砾感,下巴竟还有细细密密的胡茬儿。

黛青微讶,她刚才没留意,公子的胡须竟这样扎手么?

谢灵玄一言不发,只不住地抱她,似乎很激动似的,还有点点滴滴的泪水滴落在她肌肤上。

黛青霍然一惊,随即浓情渐动,“公子,您这是怎地了?”

谢灵玄把她的手心拿出来,急切地在她手心乱比划,仿佛是在写字。不过黛青匆忙之间根本辨不清他要写什么。

她柔声说,“公子,您要什么?为何不能直接吩咐奴婢去做?”

然任凭她怎么问,谢灵玄都像变了哑巴,就是一声不吭。

说来倒也奇怪,方才他还对她冷冷淡淡的,这会儿却浓情蜜意,跟久别重逢一般。

黛青心头升起疑惑,借着月光仔细看了面前男子一眼,见那张脸确实是谢灵玄无疑,这才安心。

她温柔地搂住他,将他亲住。

他身子剧烈颤了颤,随即也不动弹了,躺在罗汉榻上。

……

另一头的冷月清辉下,温初弦披了斗篷,和女使汐月一同等在水云居的一个小侧门前。

她黄昏的时候曾叫乐桃回温府一趟,把云渺叫来。乐桃是骑快马去的,此刻算起来时辰差不多了。

趁今日谢灵玄歇在黛青处,温初弦才能得以偷偷从卧房溜出来。否则有谢灵玄在,定然是不允她从娘家乱带人的。

半晌小门被轻轻敲了两下,人来了。

云渺见了温初弦,又感激又喜悦,上来就要给她行叩拜大礼。温初弦怕动静太大被人发现,连忙阻止了。

主仆几人正待回房之时,不远处的抄手廊猛然有一行人影过去了。

一刹那间,温初弦嗅到了一股极熟悉极熟悉的气息,仿佛从她记忆深处涌来,她一瞬间凝固了。

汐月安慰道,“夫人宽心,不是朝咱们来的。许是运煤的佣人。”

温初弦摇摇头,那几人的背影很快隐去。

她盯看了良久,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半晌才怔怔翕动双唇,自言自语说,“刚才……我好像看见玄哥哥了。”

汐月不禁疑惑。

玄哥哥,那是夫人对公子的爱称吗?

刚才那几人指不定是哪院子的小厮,怎么会是公子。

就算是公子,他们夫妻二人日日都见,夫人这般大惊小怪做什么。

想来公子今日歇在黛姨娘处,夫人心头抑郁,才有感而发吧。

·

翌日黛青梳了妇人髻,很早就过来给温初弦请安。

黛青昨夜刚承了雨露,今早粉面含娇,浑身上下都透着旖旎的味道。

昨夜谢灵玄虽然很奇怪,但对她还是疼惜的,可比白日里暖乎多了。

黛青请求温初弦说,“妾身想给家里写一封信,将这喜事报给他们知,不知夫人答应么?”

温初弦无精打采,精神很差,乐桃正给她揉太阳穴。

“写吧。写完给我看一眼,我叫人送出去。”

黛青喜悦道,“多谢夫人。”

谢灵玄从前对她弃如敝屣,疏离冷淡,黛青总是在温初弦这世家女面前抬不起头。

没承主君的宠,家里人并不相信她捏住了谢灵玄的心。

干爹曾训导过她,男人都是见色忘智的东西,要想揪住他们,必得在床帐里。

只有她夜里伺候了谢灵玄,干爹才能真正放心。

如今她名正言顺地被娇宠了一夜,而且她特意借着月光看了那人的脸,衣冠相貌,确实就是公子本人没错。

报给干爹,干爹定然会高兴。

黛青有些得意忘形,给温初弦敬茶时洒了水,却也没跪地求谅。

温初弦自然晓得这妮子得了谢灵玄的宠爱,有底气了,再不必对她这个傀儡夫人奴颜婢骨了。

温初弦本来已把云渺从温府叫来,预备着好好整饬整饬黛青这无法无天的婢子的,昨晚却整夜梦魇,睡不着觉,今日精神全无。

她不会认错的。昨夜闪现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玄哥哥。

她虽然没看清脸,但她与他青梅竹马情谊匪浅,他身上的气息和感觉是不会说谎的。

可玄哥哥不是已经落水死了么,怎会月夜诈尸般地出现在谢府?谢灵玄又怎么容许?

太多的疑团如迷雾遮在眼前,再这么下去,温初弦真要怀疑自己的神志会出问题。

午后黛青把家书写好,交予温初弦验看。都是些寻常叙家常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温初弦便叫人封了口,送将出去。

黛青暗暗藏了一个小心机,她使用的信笺是特制的,表面上只写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其实浸泡在水中后,会浮现出另外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来,那才是她真正要传递的情报。

她干爹是商府的商相爷,她此番就是要把谢灵玄幸了她的事告知商贤。

为了掩人耳目,书信从不送到商府去,都是送到城外一个寒窑里——她名义上的娘家。商府会派密使过来取走。

做细作虽然凶险,但按这一套办法做下来,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几年里她从没出过差错,谢灵玄在落水前常忙于读书,性格温懦,也从没发现过。

眼见温初弦答应了帮她送信,黛青心满意足,却在此时忽见一婢子上来给温初弦递果盘,一看之下竟是云渺。

黛青恫然一惊,那个因下迷-药被公子赶出去的贱-婢,竟还能回到谢府中?

重见故人,云渺扬眉吐气,主动上前一步,“黛姊姊,许久不见。如今我服侍夫人。”

黛青这一惊实匪浅。

温初弦蓄意养了云渺在身边,是想给公子再添一个妾室,分她的宠么?

常听闻,大家族的主母不会自降身份下场斗妾室,温初弦眼见她得宠了还不慌不忙,原来是算计着这一招呢。

云渺长得比她貌美些,床帐内也更狐媚些。从前她和云渺同为通房时,云渺就总是占上风。如今乍然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心里再不愿,表面也得装作一团和气。

黛青勉强道,“……是,好久不见。”

云渺这么乍一出现,黛青如掉了刺的刺猬,方才那股洋洋自得劲儿全没了。

温初弦嗤,看来她找到了一把制衡黛姨娘的利器。

当下她还有话要跟黛姨娘说,便叫云渺把果盘给黛姨娘端过去,主动示好。

温初弦道,“难为你昨日刚承恩,今儿就这样勤勉地给我请安。我这主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要赏你的,妆台上那对明月耳珰你便拿去吧,以后便是一房的姐妹。”

黛青满以为温初弦对自己满怀敌意,此时见她竟温言相呵,起身拜道,“妾身多谢夫人赏赐!”

当下屏退了周遭众人,温初弦要和黛青单独说些妇人的私房话。

“你在公子身边多少年了?”

“五年了。”

温初弦哦了一声,“那你和云渺两人,都是很了解夫君的吧。”

黛青道,“不敢。不过妾身服侍公子衣食住行,没有不尽心的。”

温初弦想从最熟悉谢灵玄的人开始下手,把他是假非真的事捅出去,便蓄意引导说,“夫君之前落了水,病了好一阵,如今晚上常常头疼。你们在服侍夫君的时候,也要小心仔细着。”

她这话说得隐蔽,黛青不疑有它。

“夫人提醒得是,公子从前喜喝味淡的茶,五年来口味从没变过。可昨日妾身给公子沏了淡茶,公子却兴致寥寥。妾身已记住,今后为公子沏酽茶。”

温初弦长长叹息,“夫君患了失忆症,一开始连我都认不出来。你们之前烧我送的东西,不就是他吩咐的么?”

黛青略有些惭愧,“其实那日妾身也不想烧夫人的箱匣,只是公子有命,不得不遵。”

温初弦絮絮叨叨,“夫君的性情变化真的好大,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这几日读话本,偶然看见双生子兄弟互相顶替,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你说夫君会不会也有什么双生子兄弟,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她这话包含的意味太深沉,含有明显的挑拨,黛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人说笑了,这事怎么可能。”

温初弦笑笑,“确实,我随口一说。”

黛青低头蹙眉,连连眨着眼睛。

她不是傻子,岂能听不懂温初弦话里话外的暗示。难道公子性情大变不是因为失忆,而是因为换了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

这世上,焉能有两个长相完全一样的人?

黛青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

是与不是,这都是一条重要的疑点,她得告诉干爹。

……

水云居的卧房中摆了一尊白衣菩萨相,谢灵玄每日早晚三炷清香,膜拜,念《保安经》,许愿心。

他闭目念经的样子干净纯粹,一身白雪袍,无恶念无恶心,万法皆空,众善奉行,跟初冬第一片雪花般纤尘不染。

温初弦不知他这样的人信佛,到底是一种讽刺还是一种惩戒。可能他死后也怕下地狱吧,所以才这般虔诚地在佛前赎罪愆。

眼看着三日之期就要满了,温初弦即将解除禁足,可长公主命她抄的佛经还一字未动。于是她便临时抱佛脚,抄写经文。

谢灵玄见了,不疾不徐地坐在旁边的雕花旧木**,凝视了她一会儿,伸手招呼,“过来。”

温初弦目不斜视地运笔,“我还没抄完佛经。”

他道,“来坐我膝上抄。”

温初弦撇了下嘴,浑当没听见。

坐在他膝上抄佛经,算哪门子的虔诚,是渎亵。

“你不要在这时候为难我了。”

谢灵玄见她冷言相拒,也不以为忤。长笑之下,恰好有温初弦已抄好的一沓佛经放在手边。他信然捻起一张,打量半晌,其上是温初弦墨迹未干的簪花小楷。

他漫不经心夸道,“字有进步。”

旋即竟以纸角引火,丢在烛台上烧了。

温初弦额角登时猛烈一跳,怒说,“你做什么?那是我刚刚才抄好的。”

谢灵玄不闻不顾,施施然又捻起两张,夹在两指之间,纸角蹿上了烛火。

他玩笑说,“娘子若一刻不过来,我便毁去娘子的一张墨迹。瞧是娘子的墨迹多,还是我的耐心多。”

温初弦怎想到他如此恶劣,脸上掠过阴沉之色,撂下笔,奔上前就要把经文抢过来。

然他目光灼灼,食指轻轻指了她一下,含有警告。温初弦为之所慑,只得颓然站在他面前,眼睁睁看着他把手里没烧完的东西烧了。

烧罢,他掸了掸手,好整以暇地问,“长记性了吗?”

温初弦檀口紧抿,五指攥成了拳头。她喉咙微涩,唇珠轻动,被他活生生气哭了。

……那是她抄了一下午的啊,因她的字丑,重写了好几遍才写出这几张像样的,却被他弹指一挥间轻蔑地毁去了。

她眼圈红了,忍不住抽噎了下。

很难想象,一个朝夕敬拜白衣菩萨的人,毁起佛经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你可恶。”

她实在气不过,张口就要咬他的手。

谢灵玄长眸微眯,他上次说她再敢咬他就卸掉她所有的牙,仿佛是真的,此刻她的下巴被他托起,上下颚合拢不到一块。

饶是此刻身体已被制于人,温初弦也心火难平,指甲一下下地去掐他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她使劲儿挺大,片刻就将他掐出青紫来。

谢灵玄失笑,直费了点力气,才将她两只不屈不挠的手腕扣住。他的五指原是清臞颀长的,以指为绳,一只手就能将她给箍住。轻轻往她膝窝一踢,她便弱柳似地跪倒在他面前。

可怜姑娘微乱的发丝,含泪的双眸,气愤又委屈,好像一个被拴了双手的囚徒,拼命挣扎也没有反抗的余地。一只鞋也被甩掉了,露出玉白的小脚。

谢灵玄留一只手制住她,另一只手抚摸她最漂亮的眼睛,品赏她黑瞳中愤怒的波浪。

他直接朝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吻了下去,风花雪月地沉醉问,“是不是很想杀了我?”

温初弦唇间的口脂被他吻得飞红。

“想,太想了。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他一笑,“可惜你办不到。”

温初弦竭力挣扎两下,谢灵玄那只骨节崎硬的手,仍似铁箍似地阻止她双手的分离。他们之间的力气悬殊那么大吗?

他明明神色自若,一点使劲儿的感觉都没有,她却累得气喘吁吁跟登山一样。

温初弦委实累了,她挣扎得手臂和肩膀都酸疼。她只得瘫坐在地上,颓然咬着唇。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偿。

谢灵玄将她提了上来,兜兜转转,她还是坐到了他膝上。温初弦骨软力竭,瘫在他身上,木讷地不想动,近来她真是越来越憎恨他了。

“夫君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她定定质问他,“抄不完佛经,明日婆婆定然要不悦。你是想害我继续禁足么?”

谢灵玄微微笑,允诺说,“我会替你求情的。”

温初弦暗自呸了一声,他白日里要忙朝政的事,怕是面都不会露。

当下谢灵玄将那些碍事的经文都撤了,打横抱她去床帐。温初弦本闭目等死,忽又想起他才刚刚碰过黛青,顿感一阵恶寒。

她伸手臂去挡,谢灵玄凉凉道,“药已喝了,那女子我也没碰,别再无理取闹。”

温初弦怎生能信,黛青今日红颜娇羞,连避子汤都喝过了,他竟也能睁眼扯谎说没幸过。

她不怀好意地盘诘他,“夫君到底使了什么锦囊妙计,把黛青给瞒过去的?”

谢灵玄怎会中她这样的圈套,轻佻地掐了下她的下巴,“既是锦囊妙计,自不能说的。还望娘子相信枕边人。”

温初弦慵然假笑,她今日已经旁敲侧击地透露一点秘密给黛青了,只不晓得黛青蠢不蠢,能不能认清眼前这个可恶的赝货?

良夜沉沉,月光霭霭,浮动一池星月。她柔如柳丝的手臂攀在他肩上,把头埋进他心口间,纯真地问,“夫君,你不是谢灵玄,到底是谁啊?你告诉我,我以后不爱谢灵玄了,只爱你。”

指了指不远处的白衣菩萨,“当着佛面,你可不能扯谎。”

她这一句话实说得九转十八弯,吞吐闪烁,仿佛只是闺房间一句闲闲的密语。

他扫了眼白衣菩萨的玉像,却不肯上钩,低低哑哑地笑说,“娘子说什么胡话,我就是谢灵玄啊。”

温初弦心下失望,困乏乏地倚在他肩膀上,不断回忆着昨晚看到的人影。

那一瞬间,她感觉玄哥哥就在她身边,却与她擦肩而过。

她打了个哈欠。罢了,万事随它吧。

“明天你要替我求情呃。”

温初弦丢给他一句,怕他又贻害了她。她不管了,明日长公主若问起来,她就把所有黑锅都推到谢灵玄头上,本来也是他害她抄不完佛经的。

不过谢灵玄在外一向品德良好,把他如此恶劣的行迹说出去,恐无人相信。

谢灵玄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力道忽大,把她带入更浓重的黑夜中。

作者有话说:

玄哥哥:(手心焦急写字)我我是真的,救救我

温初弦:(文案)恩爱是假的,救救她!

作者:两位嘉宾倒是情侣款。

谢灵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