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在仙界学了十来年, 不是什么都不懂。

她自然是听说过爱情的。

黎策就是那种三天两头就往漂亮仙姬面前凑,将情情爱爱的那些话挂在嘴边的人。

宴星稚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她一直不明白,两个人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才能被叫做情爱。

如今在情网之中,却误打误撞明白了这一点。

情网将她心中的情感扩大千百倍,在被迷住眼的那一瞬,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汹涌的爱意, 在那一刻仿佛让她甘愿为爱人去死。

牧风眠的面容, 他说过的话, 做过的那些小动作, 全都在脑中过了一遍。

她在被困在情网的时候, 忘却了所有人, 只记得他。

不过宴星稚之所以能够那么快地打破情网,就是因为她时刻清醒,知道自己是身处梦境之中, 只需一个念头就能摆脱困境。

她醒来后睁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牧风眠。

被他抱在怀中,感受着赤炼神火散发的温暖, 也闻着来自牧风眠身上的气息。

宴星稚心中情绪翻滚, 有一种本能的冲动迫使她向牧风眠靠近。

思及在梦中也不必克制,于是她二话没说就抱住了牧风眠的脖子, 与他黏黏腻腻地亲吻起来。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 牧风眠没有半点的抗拒, 甚至表现出了兴奋的情绪,立马给了她回应,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

宴星稚想, 这美梦就是方便, 只要稍稍动下念头, 任何东西都能得到。

哪怕是牧风眠。

牧风眠像是忍了很久,恍若被宴星稚点炸的炮竹,吻势凶猛得很,带着少年人的莽撞,将她的唇瓣又舔又咬。

最后还是宴星稚先承受不了,耳根脸颊都染上红色,觉得喘不过气,略带挣扎地往后退。

她的力道都变得绵软,没有丝毫攻击性。

牧风眠并没有强迫,随着她把头侧过去大口呼吸的时候,牧风眠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脸颊,鼻尖,还有雪嫩的耳朵上,喃喃道:“宴星稚,这可是你先动的手。”

宴星稚的唇被舔咬得通红,她自己伸出小舌头捋了捋,只觉得被灼气包裹,浑身上下都是热意。

牧风眠蹭了蹭她的耳朵,双眸褪去欲色,变得清晰澄澈,他没有松开宴星稚,也没有问她为何突然扑上来亲吻,只抱着她不动声色问:“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宴星稚抬头,与他对上视线。

她的眼睛向来是这般,炽热而诚挚,如此热烈,如朝升的太阳,从未见她有过闪躲和胆怯。

她说:“我方才应该是落入了妖法之中,陷入了虚幻之境。”

牧风眠的手往下一落,精准地抓住她的手,勾住了指头,紧紧盯着宴星稚,“你在里面看见了谁?”

他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难得蕴藏着一丝紧张在其中。

堕入情网之后,宴星稚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让她动情的人。

他迫切地想要听到回答,却又害怕那个回答不是他想要的那个。

牧风眠在心中暗暗想,若是宴星稚不想回答的话,他一定不会追问,任由此事揭过去。

宴星稚看着他的蓝眸,忽而萌生了一丝遮掩,她微微撇开头,含糊其辞,“没看清楚。”

牧风眠静默了一瞬,心中一遍一遍强调着方才下得决定,最终却还是捏着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扭回来,低眸认真地注视她,“你肯定看清楚了,宴星稚,告诉我是谁。”

宴星稚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才启唇轻声说:“是你。”

牧风眠心脏一胀,开始剧烈地跳动,涌出一股强烈的欢喜,甚至有点发懵。

这美梦给他的冲击力是巨大的,甚至让他有种想要紧紧地抱住宴星稚,许下要一直陪着她的誓言的冲动。

但他没有。

在清醒中放任自己沉溺,却又在沉溺之中残忍地克制自己清醒。

牧风眠的眸色渐深,神色染上一丝复杂,他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之法,唯有那双眼睛聚焦,含着多种情绪的目光黏在宴星稚的脸上,不舍得错开一眼。

宴星稚不知他所有心里所想,以为是她方才说的话一时让牧风眠有些难以消化,于是想了想,又道:“虚幻之境中,我们身穿这大红的喜袍,我们在成亲,你说要与我喜结连理共度一生。”

牧风眠的心一直在晃,听到这些话,他的耳根也好像是烧起来,热意散开,仿佛这些话是真的出自他之口。

他出身不凡,又天资卓绝,一直以来都是站在同辈之中的最顶端,不论是爱慕他还是爱慕他家族势力的仙姬神女都不算少,除却一个师怜雪是碍于家族无法闹得太难看,其他仙姬神女一概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更别提他会对某个女子说这些话。

牧风眠难得的觉得羞赧。

不过很快,他就想到要破除情妖的妖法,是需要亲手斩杀心爱之人的,宴星稚只被困了那么一会儿的时间就破境而出,似乎是在下手杀他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啊?

如此一说,宴星稚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

她天性率真,对人性了解甚少,会不会根本不在乎那些情情爱爱?

牧风眠越想,心中的喜悦就越往下退,不消片刻就冷静下来,他问道:“那你是如何杀了我破境的?”

宴星稚很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上的那些微妙变化,虽不明白,但也不想让他不开心,就说:“我没有杀你。”

“你还有别的破境之法?”

“我只是心里很清楚,当时站在我面前的人不是你。”宴星稚说:“你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味,我能一下子分辨出来,所以任何人都无法在我面前假装成你。”

牧风眠一愣。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宴星稚这样说了。

先前宴星稚爱化成虎形往他怀里钻,有几次也在他怀中舒服卧着时提过他身上的气味。

但牧风眠不是师镜,他又不是被花神养大,没有那股花香。

他的神法是赤炼神火,火焰能有什么气味?

他一直都不明白,问了旁人,也没有人说他身上有什么特殊气味。

只有宴星稚能够闻到的味道,牧风眠也很好奇,他又抬起衣袖闻了闻,“到底是什么味道呢?我从没有闻见过。”

宴星稚的神色完全不是在开玩笑,她说得很认真,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沉吟了片刻,才缓声说道:“我们白虎神族有一个奇特之处,能从爱人的身上闻到魂魄的气味,那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味道,哪怕远隔千山万水,人山人海,也能依靠气味寻到爱人。”

宴星稚大约是学了几分人族的拐弯抹角,并未将话说得直白。

她先是说能闻到牧风眠的气味。

再是说白虎神族只会记住爱人的魂魄散发出的味道。

她并没有向牧风眠直说心底的情愫,却在这几句之中告诉了牧风眠所有。

牧风眠有些眩晕。

他在听到那句话之后,几乎控制不住冲动,又埋头吻住了她。

吻得很急躁,仿佛想要通过这粗鲁的舔舐来回应宴星稚,向她表达自己的心意。

宴星稚的唇被软软的力道咬得红肿,仰着头与他亲昵,惬意地微眯眼眸。

她是兽族,比寻常人更喜欢肢体接触,抱着牧风眠,又与他十指相扣时,就会觉得十分满足。

最后喘不过气了,牧风眠松开她,与她额头相抵,低低地轻喘,“合该如此,其实我之前就发现了,我们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

宴星稚笑了一下,“克星?”

牧风眠被爱意冲昏了头脑,没听清楚这含糊的一词,在她唇边落下一个个轻吻,说道:“若是不爱你,我想像不到我还能爱谁。”

密密麻麻落下的吻太多,宴星稚微微侧过头,往他怀里钻,脖子贴在他的颈窝处,闷声道:“骗子。”

由于声音有些软,又像是从胸腔发出来的,莫名的带着些许委屈。

牧风眠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五迷三道地许下承诺:“我绝不骗你,任何问题,只要你问,我都会给你答案。”

他想一直抱着宴星稚不撒手,在她右耳朵又亲又咬,但这种地方倒不适合小情侣卿卿我我,很快师镜就杀了堕仙,整个起死回生阵法破碎,那些被困在情网中的仙君也陆续醒来。

任务轻松解决,一行人欢欢喜喜返回天界。

路途中宴星稚捏了云坐在最前头,黎策正跟她说方才坠情网时遇到的仙姬,把宴星稚烦得一直将他往旁边推。

牧风眠自知要给师镜一个交代,便没坐在宴星稚身边,他学宴星稚捏了云朵,坠在队伍的后面,与师镜并肩而坐。

但是目光却一直黏在最前头的宴星稚身上。

一路上没怎么开口,师镜问:“我还以为你有正事跟我说。”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招人稀罕呢?”牧风眠就说。

师镜闭了闭眼,有些忍耐,“我先前说的话,你想好了吗?”

牧风眠点头,“我要再留一段时日。”

答案显然是在师镜的预料之中,他冷笑一声,“□□熏心。”

牧风眠摇头,“一场梦,早醒晚醒没什么区别,但我现在真的不能走。”

师镜道:“你应当庆幸宴星稚所造的梦境没有恶意,否则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牧十二。”

牧风眠道:“我倒不至于如你说的那般没用,不过你的梦醒了,就不要打扰别人的美梦了,若想喝酒等我梦醒了再说。”

还不等师镜反应,他抬手捏起一个法诀,一掌拍在师镜的心口。

“你!”师镜只来得及出口一个音节,身影猛地如烟般消散。

回到仙族区之后,宴星稚落下了云第一个去寻牧风眠,见他自己一人,不免多问了一句,“他呢?”

“他啊。”牧风眠含糊道:“许是去忙自己的事了,毕竟是第一战神嘛,哪有这般清闲。”

宴星稚轻哼一声,乐道:“走了正好。”

牧风眠揉了把她的脑袋,满脑子都是不大正经的事,“你快回去向时珞覆命,咱们一块回神族区,我想去你的寝殿看看。”

“好。”她毫无警戒心地应道。

作者有话说:

【无关紧要的小小知识】:

万仙同梦的盛宴上,师镜上神是第一个从梦中醒来的人,临走时他将风眠神君吊在了树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