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屿虽看着大,但它爪子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声响,动作又极快,两三下就带着宴星稚到了城中。

许是因为那几个有名望的门派的人都在这其中探寻问情的下落,所以即便这城区满眼破败,却还是挂着一盏盏灯供以照明。

宴星稚坐在寻屿的头上任它在城中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这座城实在是太小了,以寻屿的体型竟跑了十来步就到了头,前头竟是一处断崖似的地形,再往下就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荒芜之地转了几圈,她也完全没有感知到问情的气息,不由心生疑惑。

难不成关于问情在这里出现的消息,真的只是信口传言?

不一会儿的功夫,寻屿就将这破败之城转了个遍,停在断崖边上,等着宴星稚下一步指令。

她从猫头上跳下来,顺着背滑到地上,疑问道:“奇怪,这万器城就这么大一点吗?”

荀左也落地,抓着拐杖先喘了两口,尚沉浸在“自家看起来弱鸡一样的少主竟然能号令这妖兽”的震惊之中,没有应答。

“这里没有问情。”宴星稚说:“若万器城没错,就代表传言是假的,反之,则万器城的地点不对。”

两者肯定有一处是假的。

荀左缓过神,开口道:“老奴也不知道,从未来过此地,会不会……”

正说着,旁处传来一人的声音:“这里就是万器城,只不过你们都没找对入口罢了。”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就见一个少年模样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皮肤比寻常人要黑很多,五官俊朗,笑容中带着几分邪气。

寻屿发出低低的吼声,似警告这个陌生人别再靠近。

黑皮少年却一点不惧,上下打量了一下它,像是看见了老相识:“倒是没想到你这小魇猫竟还活着。”

“魇、魇猫?!”荀左刚合上的下巴又惊掉。

天下兽类分四种,一种是未开智的普通兽类,再就是修炼的兽类,在人界被唤作灵兽,在妖界被唤作妖兽,往上就是仙兽,厉害的仙兽就已经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而最厉害的则是神兽,生来是神兽的种类十分罕见,即便是在上三界也寥寥无几,魇猫就是其中之一。

魇猫已经消失在传闻中很久了,是一种较为古老的神兽。

荀左平日里也算是博览群书,自然知道一点,只是在下三界中,仙兽都极其罕见,更别说是神兽了。

能在这看见神兽,荀左是不大相信的,只觉得这少年在胡说。

宴星稚倒是不见意外,瞥眼看了寻屿一下,大话张口就来:“我道这小猫瞧见我怎么不害怕,原来是神兽。”

荀左:“……”

她拍了拍寻屿的身体,让它变回小猫,顺着胳膊爬上她的肩头,而后问道:“你方才说没找到万器城的入口是何意?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城中吗?”

少年摇头一笑,“万器城只有两种办法能进。”

他转身指了个方向,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道:“那边有一座高山,如今是万器城雾霾封印的突破口,三百年前有人硬生生劈开了这座山破了封印进入万器城,你可以绕路而行从那边的破封处进去。”

“第二种办法呢?”宴星稚没耐心再去赶路。

黑皮少年晃了晃脑袋:“第二种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宴星稚看着他顿了一瞬,继而说道:“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我如今东山再起正需要人手,若是你愿意为我所用,将来定会叱吒六界,我还让牧风眠给你端茶倒水,如何?”

“真的?”黑皮少年露出惊喜的表情,显然对这话很是心动,“那我能要风眠神君的清屿剑吗?”

荀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心道少主忽悠人说辞都不带换的,且面前这个也是个傻子,说什么信什么,这就开始做起大梦了。

宴星稚正要说话,余光忽然瞥见一抹金色,转头就见牧风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听她胡言乱语,似笑非笑中带着隐隐怒气,“搓背洗脚端茶倒水,你还想使唤牧风眠做什么?”

肩头的寻屿喵了一声,一下就跳到牧风眠的身上,亲昵地蹭他侧脸。

宴星稚道:“怎么样,是不是心动了。”

牧风眠冷笑:“我不仅心动,我拳头还硬了。”

黑皮少年瞧见牧风眠之后,面色有一瞬的僵硬,不动声色往宴星稚身边走了两步,凑过来说:“要是称霸六界的话,那可要算我一个,我名唤宋轻舟,不知老大如何称呼?”

宴星稚眼睛一转,倒没有报上自己的大名,只是道:“那你先告诉我如何进这万器城。”

宋轻舟说:“这第二个方法嘛就简单很多,只需在城门外等着月出之时,跟随进城的队伍一起进去就好。”

她抬头往上看,只见头顶漫天黑幕,莫说是月亮,就连星星都没有,再一转头,瞧见柱门那边灯火敞亮,“这么多人在城门守着,那进城的队伍还会出现吗?”

宋轻舟就说:“不是那道城门,或者还有第三种方法,你也像三百年前的高人一样直接劈开结界进去。”

牧风眠在这时开口,一双漂亮的眼睛审视着他:“你如何得知?”

宋轻舟道:“读书破万卷,方知天下事。”

牧风眠嗤笑,充满嘲意。

“你说的那道城门在哪?”宴星稚问。

“原本只有一道城门,只不过后来这片山谷发生剧烈震动,将万器城分为两半,一高一低,于是在下面的人就重新修了一道城门,”宋轻舟走到山崖边上,往下一指,“就在这下面。”

身后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亮光,光芒将周围的景象照亮,宴星稚果然看见山崖下面视野开阔,有着大片大片的破瓦颓垣,一眼竟看不到尽头,庞大而壮观的破败之景。

继而身后传来一阵异响,几人同时转头,看见数十个身着华丽衣裳的人御剑腾空,手中的灵器散发着光芒汇聚当中,整片天空被越照越亮。

“他们要做什么?”宴星稚随口一问。

牧风眠和宋轻舟都没有回答,似乎不大理解他们的行为。

只有荀左道:“依老奴看,他们是想用灵器探测周围有没有问情吧,若是周围存在强大神器的话,他们汇聚的灵力就会受到反弹。”

“那若是周围有邪气呢?”宋轻舟问:“会不会惊动他们?”

话音刚落下,周围就传来一阵诡异的卡卡声响,只见残破的街道上一些在土里埋藏许久的骨架突然动了,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些缺胳膊少腿,有些连头颅都没有,一个接一个的站起来,不过片刻工夫,周围就聚满枯骨。

荀左吓得魂飞魄散,说话都打起哆嗦来:“少少少少、少主,快站老奴身后!”

宴星稚打眼一看,发现这些枯骨年代极其久远,若是普通骨头早就碎成齑粉了,这些骨头看起来还尚为完整,正是因为那一股邪气的存留。

堆聚而来的骷髅就猛地冲上来,由于身上邪气被灵器惊动,沉睡了好几百年的枯骨竟十分凶猛,利爪直奔着宴星稚的咽喉抓来。

她灵巧地往旁边就地一滚躲过攻击,转个身一个横踢,撞上骷髅的脊背,一副骨架登时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得益于魂魄稳定,她现在行动相当敏捷,不再出现之前脑子反应过来身子慢一拍的情况。

一脚踢碎一副骨架,很快她的周围就堆满了枯骨。

抬眼一看,宋轻舟溜得飞快,已经跑得不见踪影。

荀左正挥舞着拐杖吃力应对。

视线一转,就看见一个骷髅将自己的手臂拆下来当暗器一甩,长长的臂骨砸中牧风眠的胸膛,也不知道力道是有多大,竟然把他整个人砸得腾空而起,掉落山崖。

宴星稚见状想都没想,扑过去一下就拽住他的手腕。

牧风眠满目惊讶,被拽了一把后整个人砰地撞上崖壁,磕到下巴疼得他眉毛紧紧皱起。

宴星稚赶忙问:“你掉下去会摔死吗?”

牧风眠:“托你的福,差点撞死。”

宴星稚见他下巴撞红了,也有些心虚,于是道:“你撑住,我拉你上来。”

拉到一半的时候,宴星稚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将他往下放了放,“先前问你愿不愿加入我的队伍,你考虑得如何了?”

牧风眠没应声。

宴星稚扬高声音,带着几分恐吓:“你不答应我就松手啦!”

牧风眠掉在山崖上摇摆,气笑:“你可快点松手吧。”

宴星稚刚想骂他一句不知好歹,背后突然就撞来一个人,力道极大,将宴星稚撞得往前突了一步,费老大劲儿才堪堪稳住,一转头就见是荀左抵着她的背,持着拐杖与面前的骷髅对抗。

“少主,这骨头架子力气还挺大的哈。”荀左颇是不好意思地打了声招呼。

“老头,你别挤我啊!”宴星稚背后有人推着,手下还坠着个人,她快要撑不住了!

荀左也不想挤她,只是面前这骷髅力道实在迅猛,他用力推了两下都没推开。

继而这骷髅抬脚一踹,踹在荀左的胸腹上,荀左哇呀一声,当即招架不住,撞着宴星稚,而后连带着牧风眠三人一同摔下了山崖。

宴星稚给摔了个七荤八素天旋地转,爬起来的时候灰头土脸,撸着袖子满地找荀左,非得揍他一顿解气。

结果找了一圈都没见他,只看到牧风眠正拍打身上的灰尘,寻屿也不知跳去了什么地方,四处静谧得诡异,没有一丝杂音。

将衣袍上的灰尘扫去,他抬眸瞧了宴星稚一眼,玉姿若仙,半点没有刚从上面摔下来的狼狈,与宴星稚形成鲜明的对比。

宴星稚就道:“看什么看,你本来就是要掉下来的,又不能怪我。”

牧风眠揉了揉下巴,阴阳怪气:“真是多谢了,不仅让我掉下来,还让我多撞了一下山壁,体会了一下这山壁的坚硬。”

宴星稚气道:“你别不识好人心!”

他回:“你身上有半点好人的样子吗?”

宴星稚正要好好与他争辩个高低,却见眼前一亮,周围的景色镀上一层光,一扇高大的城门徐徐在眼前展开。她仰头看去,发现原本一片漆黑的夜幕竟然出现了一轮圆月,撒下皎皎银光。

月出之时。

忽而一串车轮声打破了宁静,两人同时循声看去,便看见了一辆马拉车朝这边赶来,伴着清脆的铃铛响,声音越来越近,隐约能听见有人说话。

宴星稚心念一动,忽而想起方才宋轻舟说的话,心道这难不成就是他所说的“进城的队伍”?

她往前走了几步,瞧见马车前头挂着白帆,一人坐在马背上,一人跟在车后面走着,拉的车上头并排躺了好几个人一动不动。

“好像是个拉死人的车。”宴星稚琢磨着,回头看了牧风眠一眼,问他:“喂,你想不想进城?”

牧风眠盯着她,眼神一下子变得戒备。

作者有话说:

牧风眠: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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