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在鬼市大闹一场的事, 果然是传到了仙盟那些人的耳朵中,当晚就组了团到时珞的大殿里找事。

仙盟主要分为生门和死门两个部分,由盟主时珞, 和两门的宗主外加副宗主若干,一层层往下的权力来领导着整个巨大的仙盟。

时珞的势力主要在死门,十几年前宴星稚还没有来仙界时,生门总是压死门一头, 时珞虽是盟主, 但地位并不稳固, 总是有人越级挑战权力, 其中以蔚柳和姬海瑶为首。

后来宴星稚来到仙界, 被时珞养在身边, 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展示了强悍的神力之后,时珞的地位也逐渐稳固。

她不受规矩的约束。

确切的说, 是仙界的规矩没有资格约束她,宴星稚加入死门之后执行过几次极其危险的任务, 虽然下手不知轻重也造成了比较大的损失, 但她救了更多人的性命,正因为如此, 生门的人想尽办法挑她的错处也都被时珞挡下来。

六界法则, 强者为尊, 所有人都会追逐更强者,因为宴星稚的加入,死门中的强者也越来越多, 时珞在仙盟中的地位越来越高, 几乎独揽仙界大权, 连仙王也要礼让她几分。

蔚柳一行人更是蠢蠢欲动,恨不得将宴星稚处之而后快,瞪着眼睛等她犯错。

如今这机会,是送上门的,他们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闹了整整一晚,时珞实在没办法,只得将人从神族区传唤回来。

天界的人擅自前往魔界地带本就是触犯禁律,更何况她还顶着天界的名号在鬼市大闹,如此不仅犯了法规,还抹黑了天界和仙盟的名声,且还救下了一个魔族,这次的事情,饶是时珞无法为她开脱。

姬海瑶要求严惩宴星稚,以正法规,不仅要吊在惩戒柱上当中受鞭刑,还要关入暗牢中好好反省。

在时珞的力争之下,免去了她的鞭刑,关在孤山的暗牢中十五日。

当然,带她去的黎策也跑不掉,就在她隔壁关着。

姬海瑶的儿子,名唤姬乘,早些时候因为横行霸道,被宴星稚痛揍过几回,一直对她怀恨在心,见她被关了暗牢,立即就跑来笑话她,隔着牢狱结界在外面耀武扬威。

宴星稚躺在一块石头上,翘着腿闭着眼睛,悠闲地晃着,并不理会他。

倒是黎策气得在隔壁叫骂不止。

宴星稚被关暗牢的消息很快传开,传到了神族区,虞思蘅乐颠颠地去找牧风眠,见他又在树上晒太阳,就仰着脸冲他喊:“阿眠,宴星稚被关牢里的事你知道吗?”

牧风眠的眼睛应声睁开,往下看他,“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日啊,据说要管半个月呢!”虞思蘅颇为遗憾道:“据说是因为她大闹鬼市才因此获罪,那日我寻去的时候,金玉楼已经满目疮痍,没看到她大闹的场景实在是遗憾。”

牧风眠却好像并没有听见他说什么,疑问道:“她在仙族区不是有时珞护着吗?为何还会受罚?”

“原本还要罚鞭子的,不过后来被执行,应该是被仙盟盟主给挡掉了吧,但宴星稚还是被关在了暗牢,就说明其实盟主也无法……”

虞思蘅在碎碎念什么,牧风眠压根就没听,他的蓝眼眸转了转,而后问:“她被关在什么地方?”

“仙盟的暗牢,好像是叫孤山吧,在仙族区那边的边界地带,怎么了阿眠,你要去取笑她吗?”虞思蘅认真地问:“听说她被关进去之后,有不少人去取笑她呢。”

牧风眠听到这话,心里没由来地有一股不舒服,他晃了晃腿,像是有一刻的思考,然后从树上翻下来,抬步要走。

“阿眠真要去笑话她?”虞思蘅惊讶地问。

牧风眠确实有一瞬的想法想去,但他从未去过仙族区,且现在去,任何一个人都会以为他去挑衅,包括宴星稚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我去找师镜。”

虞思蘅欢欢喜喜地跟上去,绕在牧风眠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宴星稚在这边被关到第十日,黎策因为罪状更轻一些,被提前释放,临走时他对宴星稚道:“再忍忍,还有五日你就能出了。”

宴星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天也忍不了。

化作虎形时用爪子在墙上磨着,将十个爪子磨得尖利无比,思索着如何度过这剩下的五日。

眼看着还剩几日了,就在宴星稚老老实实在孤山上坐牢时,仙界却出了一件大事。

苍山起火了,赶上风大的时候,吹着火势到处散,整个苍山被烧了个彻底。

有人故意设下了遮蔽结界,是以仙界的人发现之后已经晚了,虽然立即派出仙盟的人前去灭火,却因为妖火凶猛,一时半会竟无法镇压,待他们费尽力气熄灭大火之后,苍山已面目全非,山上所有生灵付之一炬。

所有人都知道,苍山是宴星稚的诞生之地,如今苍山起火,她却在暗牢中毫不知情,仙界躁动不安,风雨欲来。

事情并没有简单结束,没多久,就有人向仙盟举报,是姬海瑶的儿子勾结妖皇岛的妖邪纵火烧了苍山,企图等苍山万灵颓败,结界破碎之后,从山中逃走。

苍山本就位于妖界与仙界的交界之地,与妖皇岛比邻,此方法倒也行得通。

时珞勃然大怒,命人拿下姬乘,将他掉在惩戒柱上,当着仙界众人的面审判他。

彼时牧风眠正好跟随前来调查事件原委的师镜一同在仙界,广袤无垠的广场上,姬乘被高高吊在上头,哭喊着求饶,说自己知错。

姬海瑶也在一旁求情,大声喊着自己的儿子只不过是一时糊涂,并非是真心与妖皇岛的罪妖勾结。

他伙同妖皇岛的妖怪纵火烧毁苍山,已成事实。

牧风眠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面前吵闹一片,周围全是议论声,他却没有被环境影响,只在想若宴星稚知道了此事,会是什么反应。

蔚柳也在为姬乘据理力争,言他是被妖邪一时蒙蔽,应从轻发落,又将前些日子时珞护着宴星稚的话搬出来,两方僵持不下。

就在双方闹得难看时,遥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响,所有人循声望去,脸色顿时剧变。

牧风眠就听见有人喊道:“那地方是暗牢,会不会是宴星稚……”

紧接着仙盟落在四处的钟声晃起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交错,时珞豁然起身,扬声命令:“立即去探查孤山的情况!”

然而仙盟的人刚聚集出动,一抹金光卷着风刹那间就飞到了面前来,停在众人的上空。

所有人同时抬头,就看见宴星稚如煞神一般浮在半空,身上的铃铛疯了一半地撞响,银色的发丝随着狂风飞舞,金眸锁在姬乘身上,滔天的杀意自她周身散出。

显然,已经有人将事情告诉她了。

而她打破暗牢一路飞到这里,可不是为了看这些人审判姬乘。

宴星稚的出现,将姬海瑶母子吓得魂飞魄散。

姬海瑶飞上前挡在姬乘身前,喊道:“仙界有仙法,我儿子就算是犯了错,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时珞也往前两步,软声道:“星崽,你先下来,别冲动行事,一切我会来解决。”

蔚柳呵斥道:“仙界岂能让她肆意妄为,关进暗牢之中非但没有反省,竟然还将暗牢打破!盟主,若是不严惩宴星稚,只怕难以服众,又如何处置姬乘?!”

宴星稚对这些话充耳不闻,只看着时珞问:“苍山,真的被烧了吗?”

时珞顿了顿,目露不忍,却还是道:“我们去的时候太晚了,虽然也尽力抢救,但是活下来的生灵……”

宴星稚的金眸微敛,冷漠的脸上似闪过一丝情绪,但细微到没人察觉,好像是个无情无义的冰冷之人。

就连牧风眠也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意苍山,还是只是借这个由头大闹一场。

然而下一刻,狂风从四面八方疯狂袭来,在宴星稚的周身形成一个风涡,问情化形长剑,裹着金灿灿的光芒铮鸣而出,金光直通天穹,洒下一片刺眼的光芒。

宴星稚毫无征兆地动手了。

她握着长剑一挥,姬海瑶就觉得腹部遭受重击,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另一根巨大的惩戒柱上,赫然将柱子装得轰然倒塌,周围顿时躁乱起来,惊叫声连成片。

“星崽!”时珞大喊。

“宴星稚,尔胆敢动手!”蔚柳凶狠警告。

然而这会儿,宴星稚已经掐住姬乘的脖子,他发出痛苦的嘶喊,满脸泪水,叫着母亲。

师镜见状,想上前阻拦,却被牧风眠一把拽住了手臂,他道:“仙族内部之事,与你何干?”

“宴星稚是神族。”师镜道。

“她身份特殊,既不受仙界管束,也不受神界管束,仙盟都还没有动手,哪会轮得到你?”牧风眠想了想,换了个劝法,“且她手中的问情锋利无比,你的九曦根本扛不住。”

师镜一听,果然没有再动。

仙盟的人越来越多,在周围形成一个圈,将宴星稚包裹在其中,蔚柳虽叫得大声,却不敢轻易上前阻拦。

姬海瑶都被一击打得半死不活,这时候宴星稚显然在盛怒状态,谁上去谁挨揍。

宴星稚对身边的所有声音都没有反应,她险些将姬乘掐得窒息,却在掐死他的前一刻松了手,还不等他喘息一口,就用剑柄在他的四肢上狠狠敲下,骨头碎裂的脆声伴着姬乘的惨叫,声音无比惨烈。

而后她将吊着姬乘的铁链斩断,飞身一脚将他踹在柱子上趴着,抬剑时剑尖凝聚起金光,对准他的脊背。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时珞终于也坐不住,飞身上前双手幻出仙术,化作光链,甩过去缠住宴星稚的双臂。

仙盟之人见盟主动手,也跟着出手,凝聚力量攻向宴星稚。

汇聚而成的强大力量压在光链上,极力遏制宴星稚的行动。

但宴星稚的神力像没有尽头似的,源源不断地外放,节节攀升,束神铃的声音也变得刺耳,刹那间仿佛天地都变了色,雷电风云都被她的力量支配,那股来自上古时期的强悍无比的神力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迫气息,就连已经晋神的师镜,也不得不释放神力防御对抗这股压力。

宴星稚的神力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谁都不知道,因为平时有束神铃的约束,加之她从未真正碰到过生死场面,也没有如此盛怒过。

今日一现,三界之人都将认识到在那个妖魔横行,秩序混乱的上古时期,能够称霸六界,令万族臣服的白虎神族,其纯种血脉所蕴含的力量有多么毁天灭地。

风越来越大,在空中咆哮,巨雷在头顶炸开,宴星稚的衣袍猎猎作响,目露凶光,以一己之力对抗众仙,最终还是挣断了光链,所有仙被力量回弹撞出去。

就见她执剑刺入姬乘的脊背,随着他惨叫的声音,将他的仙骨硬生生斩断。

从地上爬坐起来的姬海瑶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肝胆俱裂,尖声叫喊:“乘儿——!”

宴星稚剔出姬乘的仙骨,抬脚一踢,将他踢得在地上滚动几圈,而后又漠然着眸光扫了姬海瑶一眼。

仙骨已失,姬乘只能入轮回降生于人世,唯有重新修炼直至飞升,才能再登仙途。

宴星稚没有停留,身影翩跹,握着问情腾空而起,飞至万丈高空,化作缥缈细影,朝着苍山的方向而去。

时珞连忙叫道:“快,跟上她!”

仙盟的人一批一批往外调,跟在宴星稚的后面。

牧风眠也看了眼抱着儿子痛哭的姬海瑶,跟着师镜一同前往苍山。

苍山曾经灵力充沛,郁郁葱葱,里面生活着各种各样的兽族,又因为跟妖界靠近,是以山中妖兽仙兽混杂,不论种族,都在一起生活。

宴星稚当初在这里诞生的时候,一睁开眼,就看到很多小兽聚集在她的身边,正胆怯又好奇地打量她。

她身为虎族,即便当时是一只黑毛虎,那也是万兽之王,没用多长时间,她就成了苍山的老大,不论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兽崽子在她身后跟着。

各种兽族排着队给她送山间的灵果,有些修炼底子的,会开口叫她老大,不会说话但是开了灵智的兽类,也会跟在后面嗷嗷叫,表示对她的尊敬。

那是她最舒坦的日子,不过宴星稚后来还是自己选择离开了苍山。

离开的时候,很多兽族将山边站满,发出悲伤的声音为她送行,宴星稚就说,我还会回来的!

宴星稚时常会回到苍山,跟兽类们玩闹,只是这次回来,看到的却是满山灰烬,黑秃秃的大地,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残壁断枝,放眼望去,满地的死兽。

她站在当初离开的位置,仿佛还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和郁郁葱葱的树,还有地上树上花丛里站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兽类。

如今,全都消失不见。

她的眼眸从东转到西,目露茫然,心中泛起一阵一阵的疼,但却没有落泪,似乎并不知道哭泣是怎么一回事。

牧风眠和师镜比仙盟的人都快一步,他们在远远的地方落下,就看见宴星稚站在漆黑的灰烬之中,面对着已经被烧毁的苍山,一动不动许久。

“她好像在难过。”牧风眠轻声喃喃。

师镜诧异地看他一眼。

“怎么了?”他问。

“我们可不是为了看她难过而来。”师镜淡漠道。

“何意?”

“她要去妖皇岛了,你若是不拦着她,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师镜道:“你方才说得对,若我的九曦与问情撞上,定然会造成损坏,就由你来阻拦她。”

“苍山万千生灵被付之一炬,平白丢了性命,总有人要为它们讨回公道是不是?”牧风眠道。

“你想说什么?”

“我不拦,谁爱拦谁拦。”

没人阻拦的宴星稚,果然又动身飞往妖皇岛。

她穿越两界的结界,落在那座被称为妖界牢狱之地。

妖皇岛上关得全是犯下大罪的妖邪,本来密谋计划烧了苍山就准备离开,结果没等到逃跑的时机,却等到了一个握着问情的宴星稚。

宴星稚在妖皇岛杀红了眼,没有丝毫的手下留情,金光仿佛融入汹涌的海浪之中,掀起万丈海啸,一波一波地拍打在妖皇岛上,将满地的鲜血一遍一遍洗刷着。

很快就惊动了妖族的人,妖族赶来时,见仙盟众人全都站在妖皇岛外侧,谁也不敢轻易去阻止大开杀戒的宴星稚,她爆发出的力量仿佛要将整座岛给击沉。

闻风而来的师怜雪找到了牧风眠,停在他边上,轻声道:“阿眠,你说的果然没错,兽族天性不可控制,一旦失控将是巨大的祸灾。”

牧风眠瞥她一眼,反问:“我何时说过?”

师怜雪一愣。

牧风眠自己说过的话,竟一点也不想承认了。

他看见宴星稚在众妖的极力反抗中遍体鳞伤,却好似感觉不到痛苦,手起剑落便是一条妖命,血将她雪白的衣裙染透了,变得血红,金色的眼眸仿佛蒙上凶猛的嗜杀,残暴得令人望而却步。

牧风眠召出清屿飞去,在宴星稚的正面,将劈下来的问情接住,太极石相生相克,在相撞的一刹那,两刃似乎吸住了一般,宴星稚用力抽了一下,问情没能抬起来。

“停手吧,宴星稚。”牧风眠盯着她的金眸,说道:“这里的妖已经被你杀尽了。”

宴星稚似乎是因为听到了牧风眠的声音,又像是有人挡下了她这一击之后,再也没有力气抬起手,她眸中的杀意极快地褪去,浑身的伤散发出剧烈的疼痛,精疲力竭的宴星稚手上力道一松,闭上眼睛往前栽去,失去意识。

牧风眠顺手将她接在怀中,也接住了问情,将两把剑收起来后,抱着她飞出了妖皇岛。

所有人立即行动,一些跟着牧风眠回到仙界,一些进入妖皇岛探查情况,这场惊天动地的血戮屠杀总算结束。

妖皇岛的妖怪几乎被杀尽,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被妖王处置掉了,此后多年,这座岛都是荒废之地,不在用作他途。

而宴星稚受的伤也不清,蔚柳为首的一派极力主张趁这机会剔了宴星稚的神骨,时珞应对得极为吃力,最后还是牧风眠前来,将宴星稚亲自接到龙渊牧氏,蔚柳一派才不甘地消停下来。

光是给她疗伤就费了很长时间,等她醒来之后,距离火烧苍山,屠杀妖皇岛一事,已经过去大半年。

宴星稚醒之后仍要继续需要,是以并没有离开龙渊,整日在牧氏游玩,很快就熟悉了牧氏的环境。

但她始终没有见到牧风眠。

牧风眠平日都要在神族学府学习,神族区距离龙渊距离较远,所以一年之中回家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不过牧风眠自小丧父丧母,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唯有跟爷爷牧潭比较亲近,所以那个庞大的家族中,并没有他很挂念的人。

宴星稚这一休养,又耽搁了一个月,牧氏族人得了牧潭的命令,谁也不敢怠慢她,送她走的时候,还将龙骨做的挂饰送她为礼物。

她朝气满满地回到仙族区后,往那一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经过那一次的事情和这些日子牧氏的滋养,她神力又突飞猛进不少。

时珞也是满脸春光,笑得极为明媚,上上下下地将她打量着。

神族向来不掺和仙族的事,但先前牧氏却主动将宴星稚接走,等同于表明了立场站在时珞这边,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时珞这段日子看什么都觉得极为顺眼,有时候生门那边的人做些小动作,她也不予计较了。

宴星稚回来之后,像是已经忘记了苍山的事,恢复跟以前一样的状态。

而妖皇岛的事也早就与妖族商量好了处理方法,正好藉着万仙盛会,让宴星稚献曲一首,对妖界表示歉意,将此事揭过。

她屠杀妖皇岛,对妖王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帮妖界解决了一批隐患,是再好不过的事,是以妖界并没有追究,只是要在面子上过得去。

宴星稚也同意了。

牧风眠与虞思蘅还有师镜三人坐在清澈的溪流边上。

虞思蘅绾起裤腿和袖子扑在溪水里抓鱼,牧风眠则半躺在石头上闭着眼睛休息,师镜站在一旁。

“阿眠哥,你真的让宴星稚在牧氏待了大半年吗?”虞思蘅一边盯着溪水里的鱼一边问。

宴星稚这一伤,睡去了秋冬春三季,在初夏醒来,无人知道她是在龙渊牧氏养病,都纷纷猜测她闯下大祸之后被秘密处决了。

所以前几日她重现仙界,倒是令不少人震惊。

牧风眠懒懒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仔细回答。

“为何,这仙界哪里不能养伤啊?干嘛带去龙渊。”虞思蘅接着问。

他言简意赅:“爷爷的主意。”

“那这大半年的时间里,你回过龙渊吗?”

牧风眠停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虞思蘅立即就猜到了答案,牧风眠不喜欢撒谎,所以他停顿的这一下的答案肯定是回去过的。

“那你在龙渊与宴星稚碰面过吗?有没有打起来。”

“没有。”牧风眠道:“她在龙渊西,我的寝宫在龙渊东,没机会碰面。”

虞思蘅就笑着道:“阿眠哥连宴星稚在何处养伤都摸清楚了,定然是偷偷去看过。”

牧风眠啧一声,不耐烦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啰嗦。”

他站起身,伸长了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抬手一挥,虞思蘅就被扑倒了溪水里,浑身湿透,吱哇叫起来。

师镜冷笑一声,“接着嘴硬。”

牧风眠梗着脖子道:“我嘴硬什么?你怎么也跟虞思蘅一样聒噪?我先走一步。”

“去何处?”师镜看着他问。

“去参加万仙盛宴。”牧风眠扬声道。

万仙盛会也是千年一度,说白了就是场联谊会,主要就是吃喝玩乐,连比赛都没有,不过就是为了让年轻的男仙女仙看对眼,然后生成美事,只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还请来了部分妖族之人参加。

盛宴上摆了成百上千桌的美味佳肴,请来了花神虞朝朝,将万花齐放,微风过隙就带起纷纷扬扬的花瓣,美轮美奂。

宴会上极为热闹,所有人都举着美酒佳酿谈笑高歌,妖仙神混在一起,连座位都不区分了。

牧风眠坐在小桌上,桌上没几个人,有人向他搭话,他敷衍回应,兴致缺缺。

师镜则是带着虞思蘅寻去了大桌的主位,向虞朝朝行礼问好。

虞朝朝虽为战神,掌万花之力,但性子却相当温和,尽管师镜已经有如此成就,在她眼里还像个孩子一般,她慈爱地摸了摸师镜的脑袋,说道:“去玩吧,这种宴会上跟大人在一起,玩不开心。”

师镜摇了摇头,像是不愿走。

虞朝朝又道:“那就当是陪小蘅玩儿,快去吧。”

师镜这才与虞朝朝告别。

师镜冷心冷情,不苟言笑,一柄九曦斩尽天下妖魔,不管走到何处都疏离待人,唯有与虞朝朝极为亲近,这也让一众旁人羡煞了眼,纷纷对虞朝朝夸赞起师镜来。

妖王与时珞坐在一处,正聊得开心,还命人上了一批新酿造的酒,亲自倒了一杯递到妖王面前,说道:“尝尝这酒,刚成没几日,还尚未取名字呢,不知可有荣幸得妖王赐名?”

妖王哈哈一笑,当即举杯要饮,忽而一阵笛声传来,他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望去。

声音是从上头传来的,所有人同时抬头看,寻了一圈,就见宴星稚坐在洁白的云层上,身着雪衣红丝裙,手中持着一柄白色笛子,那声音正是从笛中流出。

她轻闭着双眸,长发坠在肩头随风轻飘,垂下来的衣裙和红丝飞舞,一双雪白的赤足若隐若现,纤细的脚腕上戴着两个束神铃。

笛声清脆悠远,曲调绵长婉转,日头从东方洒下来,落在云层上,染上一层金光,形成了极为瑰丽的画卷。

不多时,所有人沉醉在这笛音之中。

牧风眠抬头看她,不由自主地拿起面前被送上的新酿,浅浅喝了一口,先是酒的辛辣,而后回甘涌上来,从舌尖到喉咙都有股淡淡的甜味,融化在唇齿之间。

香醇无比。

明明才喝一口,牧风眠都感觉自己要醉了,视线竟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其实不仅是他,旁人也是如此。

宴星稚头一回用问情化笛,吹出的乐曲并非是简简单单的曲子那么简单,问情所蕴含的力量本就巨大,她神力只需稍稍探入其中,就能将笛音染上神力,于是所有人听着听着,开始意识恍惚,昏昏沉沉,接二连三地沉入睡梦之中。

便造就了名扬三界的“万仙同梦”之事。

而宴星稚也不知道问情的力量如此强悍,她自己吹完,也一头栽在柔软的云朵上,握着短笛,呼呼大睡,沉入了她自己神力编织的梦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