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被这么一推, 就撞上了浴桶,手臂被黏糊糊的黑色汤药包裹,触感极为难受, 她十分反感,指着牧风眠骂道:“狗风眠,这次是我粗心大意才上了你的当,暂且算你赢一成, 但是你别得意, 等我日后找回我的身体, 定会来找你算账!”

她说完就猛然跳出浴桶, 落在地上化作虎崽, 身上的汤药将她的皮毛染成黑色, 看起来像一只□黑的猫。她都来不及抖毛,几个大步跳过桌子撞破窗子,冲了出去, “你等着!”

牧风眠看着被撞开的窗子,没忍住弯唇笑了下。

荀左正在外面抱着九曦枪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被这突然撞开的窗子吓了一大跳, 就看见余光黑影一闪,一只黑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迈开四肢狂奔, 几个眨眼就消失在了视线中。

他惊得起身, 喊道:“快,抓住那只黑耗子!”

院中的弟子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跟着地上留下的黑乎乎药汤痕迹跑去。

荀左生怕牧风眠受了惊吓, 忙跑到窗边问:“左护法, 你没事吧?方才跑出去的是什么?”

牧风眠从浴桶里站起身。

荀左怕自己的视线冒犯, 刚想转头,却见浓黑的药汤从牧风眠精瘦的胸膛滚落,下面却穿着裤子,并没有脱光,如此一看,也算不上冒犯。

他从浴桶出来,拿起挂在旁边的衣袍时,一股清风拂来,将他身上的水渍尽数卷走,发丝和衣裳变得干燥洁净。他披上衣袍,徐徐扣好衣扣,对发着愣的荀左道:“去跟玄音门的人说,你们少主醒了。”

荀左听闻,面上顿时一喜,拍着大腿道:“原来方才出去的那个是少主啊!我这就去通知玄音门上下。”

黑乎乎的,都认不出来了。

还跑得那么着急。

宴星稚当然急,她四只小短腿迈得飞快,恨不得飞起来,穿过庭院游廊,从高树爬上去,跳上高高的墙头,顺着墙壁再跳到房顶上。

下头一堆人沿着她留下的印记追赶,没一会儿就被她甩得无影无踪,在下面满头雾水地打转。

宴星稚一口气跑出玄音门,往山下跑去,跑到半山腰的时候才觉得累了,回头一瞧身后一个人都没跟来,便不由慢下脚步,光影一晃变回人形。

她脸上还是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嘴上骂骂咧咧,细细听来全是一些“狗风眠,卑鄙小人”之类的话,这会儿也不嫌走路累了,一口气走到了山脚处。

如今玄音门占领了苍羽派的位置,所在的这座山名唤成寿山,山脚下就是一座凡人之城,虽比之七百年前的万器城远远不及,但好歹也算有人烟。

宴星稚进了城中,街上的人并不多,来往也都是一些年纪看起来较大的,没见着几个年轻人。

她刚往那一站,就吸引了街上人的侧目,乌黑的眼眸一转,在心中盘算起来,自言自语道:“如今我虎落平阳,暂且不与狗风眠计较,待我东山再起之时,就是他给我揉肩搓脚之日。”

先去吃顿好的,再做打算。

玄音门暂时是回不去了。

如此也好,反正已经帮荀左解决了门派麻烦,剩下的就由他自己来掌管,大可以再寻一个少主来振兴门派,倒不必让那群凡人再成她的拖累。

宴星稚抬手,腕子上的细镯便显形,她将镯子摘下来随手往路边一扔。

这同心镯她先前费尽心思想要套上,现在想起来不免觉得好笑,牧风眠故意隐瞒身份欺骗她,让她做出这些蠢事,这些也都算一笔账,全记在牧风眠的头上。

宴星稚进了一家看起来像模像样的酒楼,一楼的客人不多,零零散散也就四桌,她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许是见她容貌精致,打扮又看起来不凡,店小二格外的慇勤,点头哈腰地上来问她吃什么。

宴星稚大手一挥:“把所有荤菜给我来一份。”

店小二也不多问,立即应了一声退去后厨,让宴星稚在座上稍等。

她肚子饿得厉害,倒是十分有耐心,乖巧地坐着等待。

楼中较为寂静,旁桌几人的闲聊就隐隐传来:“天门是不是又要开了?”

天门?

宴星稚一下竖起耳朵,认真偷听。

另一男子道:“好像是,每次都在腊月份开吧。”

“前几日不是传来消息,那些个大宗门已经开始招收新弟子了,每回天门开之前,他们都争抢新弟子来着,应该是错不了。”

“看来上一批人也没有能够飞升的。”

“飞升若真是那么简单,人界何至于千年来都没有动静?”

“开天门是什么意思?”宴星稚实在忍不住,转头问邻桌:“是凡人能够上天界吗?”

几个男子没想到她会突然搭话,都愣了一下,还不等他们回答,宴星稚的身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仙界每十年都会开一次天门,将人界大宗门里资质拔尖的弟子带去仙族学府进修,栽培出飞升之人。”

宴星稚被这声音惊了一跳,霍地站起来,瞪着坐在她旁边的牧风眠,气道:“你、你阴魂不散啊!”

她动静很大,惹得楼中人立马投来看热闹的视线。

牧风眠啧了一声,“你听听你说话多伤人,我是担心你没钱吃饭,特地给你送银钱来的。”

说着,他就将一袋子银钱丢在桌上。

宴星稚的确没钱,她也没打算给银子,想吃完了就赊账来着,她冷笑一声:“少拿这些东西来羞辱我,不过是几个银钱,用不着你假好心,你当真以为我变成现在这模样就会怕你?这天地间还没有我害怕的东西!再跟着我,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牧风眠哼笑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情?”

宴星稚像是被问住了,顿了一下,墨黑的眼眸轻动,没再接话,转身气势汹汹离开酒楼。

刚出门,她就立马幻做虎形,撒开腿狂奔。

他娘的,居然来得这么快!快跑!

不顾路人惊诧的目光,宴星稚迈开四条腿跑得飞快,拐进了漆黑的连巷中,左拐右拐跑得路线毫无章法,一边跑一边回头查看,担心他追上来。

正警惕地回头瞧时,她猛地撞上一双脚,被弹出去摔在地上。这一下好想给她头撞懵了,双眼昏花,在地上滚了两圈一时间竟没能站起来。

“你跑的时候不能看着前面的路吗?”头顶又传来令人讨厌的声音。

宴星稚发出恼怒的低吼,抬起一爪就在他的靴子上留下爪痕。

牧风眠弯腰,抓住她的左爪子提起来,红光从掌中一闪,宴星稚就觉得一股强劲的力量冲进体内,强迫着她从兽形转化成人形。

她一甩手,“松开我!”

牧风眠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有半分松懈,倒是往前一步,将她压在墙边,低头凑过来,“我又没对你做什么?这么害怕作何?”

宴星稚偏着脸,背后贴着墙,被牧风眠的气息笼罩,她拧起漂亮的眉毛,“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不想看见我,先前又为何千方百计想把与我面容相像的人留在身边?”牧风眠问。

“但凡与你相像的人我都想要留下来,平日里让我奴役,给我端茶倒水,折辱打骂,在他身上出口恶气!”

牧风眠听后竟没有生气,而是摸了一把她的脑袋夸赞:“真是聪明的虎崽。”

宴星稚不可置信地瞪他,猛地一甩头,将他的手甩掉,张口就要咬,却一下被牧风眠捏住下巴,只听他道:“我找你可是相当不容易,不可能让你这么轻易地跑,就算你逃得再远,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我也可以打断你的双腿,在你脖子上栓上绳子,时时刻刻牵着你,”牧风眠敛着双眸,说话的语气相当轻柔,带着一股子莫测的危险,“但是我不想那样做,如今你境遇不比从前,我也有事在身,我们俩在一起,才能互利互助,造成共赢的局面。”

宴星稚一扭头,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白嫩的脸颊都被捏出了红印,她生气道:“我与你,从来没有共赢。”

牧风眠的目光落在她脸颊的红印上,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今时不同往日了,宴星稚,千年的时光,六界发生了很多事,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找上你。”

宴星稚嗤笑一声,无不嘲讽道:“这世上竟然还有难倒风眠神君的事?”

“那可太多了,”牧风眠道:“至今我也未能想明白千年前怎么让你抢去了清屿剑。”

提到这事,宴星稚可就太得意了,她抿了抿唇线,“是你自己愚笨。”

“嗯对,是我愚笨,”牧风眠应了,从袖中拿出一个银细镯,“愚笨之人只能用愚笨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宴星稚一看,这不是她刚才摘了扔在路边的同心镯吗?竟然会被牧风眠给捡起来了!

猜到他的意图,宴星稚又开始奋力挣扎,想要调动神力将他振开,却没想到他扣在手腕的地方传递而来的力量,将她体内的神力全数压制住,他低笑,“跟着我混,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叱吒风云,受万众追捧,我让九重天上的牧风眠给你搓背洗脚。”

宴星稚听着这话当真是再耳熟不过了,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跳脚道:“你别学说话!”

他的气息开始不稳,声音里有些无奈,“为了救你和玄音门的人我受的伤不轻,才刚有点起色,你饶了我吧。”

宴星稚愣了一下,他极少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搁在从前,更是半分服软都不会有。

这一千年的时间里,牧风眠果然变化不小。

她一晃神的工夫,那镯子就套在她的手上,牧风眠手腕上的细镯也显形,牵出一条红线与她腕上的相连,微芒一闪而过,继而两个镯子同时消失。

同心镯的契约再次缔结,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契主是牧风眠。

宴星稚磨了磨牙,“你究竟想如何?”

牧风眠松开她,说道:“你要去仙界,我也要去仙界,我们有共同的目的。”

“你一个神君要去仙界,还用得着别人帮忙?”

他从容道:“我与仙族那些人结了仇怨,仙盟对我下了追杀令。”

“他们还敢跟牧氏神族结怨?”宴星稚发出惊讶地疑问。

牧氏神族在仙界的地位可不一般,那些仙族每回见了牧氏的人,哪怕是旁支也会点头哈腰,极尽谄媚,半点没有神仙的样子。

牧风眠歪了下头,忆起当年事,语气随意道:“可能是因为——我血洗了仙盟,杀了仙族四百余人。”

宴星稚:“……”

她大胆猜测,“不会大多都是飞升的凡人吧?”

牧风眠点点头。

难怪仙盟每隔十年都要派人下来接一批人带上去培养,原来是因为曾经那些飞升的凡人大多都命丧于牧风眠之手,导致飞升的仙君极为稀少,所以仙界才如此急切地想要培养。

风眠神君已经不是风眠神君了。

是疯魔神君。

脑子坏掉了。

“你究竟想利用我做什么?”宴星稚可不是傻子。

牧风眠肯定是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她在其中必然有着很大的利用价值,否则牧风眠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将她圈在这里。

“将这六界搅得天翻地覆,让仙盟的人整日提心吊胆,焦头烂额,不是很有趣吗?”牧风眠看着她道:“你正合适,且你先前在万器城昭告天下你的回归,仙盟对你发出了金级追杀令,现在下三界各处都是寻找你的人,在身体没有找回之前到处都是危险,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声音越来越低,朝她凑近一步,眸光微动,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六界之中,你与仙界有仇,我与仙界有怨,只有我才与你站在同一战线……”

宴星稚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拂在脸上一阵轻柔,有些痒痒,她无所适从,抬手推了他一下,恼了,“你说话就说话,离我那么近做什么?”

牧风眠后退两步,将头一偏,视线落在别处,“所以我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宴星稚点头,“明白了,无非就是你也狗落平阳了,如今要靠着我才能东山再起。”

牧风眠笑了一下,“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我就把你的一对虎牙给磨平。”

宴星稚咂咂嘴,“行,我们可以暂时达成共识,但我有条件。”

“你说。”

“首先,你的身份还是我的护法,在外人面前都要听我的,我说往东就往东,我说往西就往西,不能与我争执,更不能违背我的命令。”

牧风眠笑眯眯点头。

宴星稚立马警戒起来,“有诈。”

他纳闷道:“我答应你,就是有诈?”

“你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答应?肯定憋着坏主意。”宴星稚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

牧风眠气笑了,捏了捏她的脸,“你这就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宴星稚烦躁地使劲晃了晃脑袋,“你不要动手动脚!”

他当下摊举双手,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还有条件吗?”

宴星稚又道:“我要做的事情,你不能阻拦,去了仙界之后,我们俩的关系就终结,井水不犯河水,别再来烦我。”

牧风眠点头,一一应允,“还有吗?”

宴星稚左思右想,才道:“目前就这些。”

他说:“好,你的说完了,那我说说我的条件。”

宴星稚的双眸又变得警觉,“什么?”

牧风眠道:“我的条件是,你少骂我两句,还有改了那新门规。”

宴星稚还以为是什么限制自由的条件,听到这她松一口气,无所谓道:“可以。”

“既然我们达成共识,那就回玄音门吧。”牧风眠先动身往外走,背上又开始隐隐作痛,他思索着回去再泡泡药浴缓解疼痛。

“牧风眠。”

走出几步,宴星稚从后面喊他,牧风眠就停住脚步回头。

巷子昏暗,光影从牧风眠的身后打来,将他的轮廓晕得模糊不清,眉眼像拢在雾中,虽然黑发黑眸,神色平和,却也能从其中窥得当年风眠神君的几分风采。

面前的少女睁着一双圆圆的杏眼,认真盯着人时有几分纯良无辜。

“嗯?”他发出低低的疑问。

“你还记得司命神女说的六界浩劫预言吧?”宴星稚看着他道。

“当然。”他答。

“我不可能成为那个浩劫。”宴星稚说。

牧风眠听闻便笑了,“放心,让你将六界搅得天翻地覆,并非是让你做坏事,再且说你的行为我并不干预,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担心这些?”

宴星稚几不可察地松一口气,抬步往前走,仰着脸哼声道:“我可没有担心,只是你这个人坏心眼多,我提前防备一下而已,我宴星稚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做坏事,免得跟你搅在一起败坏了我的名声。”

牧风眠顿了一下,十分真诚道:“……你这个忧虑属实是多余。”

两人一同回到山上的时候,荀左正领着人站在大门口焦急地等待,远远就看到牧风眠走在前头,脚边跟着一只白毛虎崽。

他面色一喜,当下泪眼汪汪,抹了两把泪迎上前,哭喊道:“少主哇,你可千万不能抛弃老奴!你去哪里,老奴就在哪里!”

宴星稚瞥他一眼,嫌弃道:“你那点眼泪当真不值钱,动辄就哭。”

荀左擦干泪,“我这不是害怕少主丢下我们走了嘛。”

宴星稚道:“你们本就是我的拖累。”

荀左心里当然清楚,但还是选择略过这个话题,厚着脸皮将她往里请,“我们给少主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请少主来品尝。”

宴星稚幻出人形,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众弟子,边往里走边问:“这些都是原本苍羽派中的人?”

荀左点头,小声道:“咱们玄音门没多少人,若是再招收新弟子事情会麻烦很多,所以这些人想要留下的时候,老奴擅自做主同意了。”

宴星稚不关心这些,只道:“那些琐事你来打理就是,不要拿来烦我。”

荀左跟在后头答应着,又转头看向牧风眠,谢道:“左护法辛苦。”

牧风眠摆了下手,面容拢着疲倦,似不愿多说,只道:“再给我备一桶药汤。”

荀左看他的模样,也猜测出是背上的伤又作乱,于是连忙去备药。几人进了院子,牧风眠便朝着自己卧房的地方走去。

宴星稚脚步停了一下,看着牧风眠的背影,双眉轻轻一压。

身旁几人见她停下,表情看起来不大好看,也都跟着停下,不敢出声。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荀左给她准备了一桌子的肉,之前总是喊着吃肉吃肉,而今宴星稚终于如愿,连筷子都不用了,两手各抓着鸡腿猪蹄,左一口右一口啃得极香。

旁边候着的人也不敢多话,是不是给她面前吃空的盘子换到后面去,再给她的杯子添满。

一顿饭吃下来,桌边的人无不震惊。

第一次见那么能吃的人!

一桌肉吃得干干净净。

宴星稚满足地打一个饱嗝,荀左正好寻来,笑道:“少主可是吃饱了?还要吃吗?”

她摆手,撑得有些不想说话。

荀左便将屋中的人遣散,桌面清理干净之后,他才道:“少主,咱们占领了苍羽派之后,荒雷城有不少门派送来贺礼想要结交,但是先前少主在昏睡之中,老奴拿不定主意,所以一并推辞了。”

宴星稚道:“我说了这些事你自己处理就好,不用来过问我,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荀左忙道:“少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老奴。”

她往后一仰,姿势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手指扶手边轻敲,过了片刻后才问:“你……听过鬼市吗?”

荀左一愣,惊讶道:“少主想去鬼市?”

她点头,“我千年前曾去过一次,将一个东西遗留在那里,现在想去取回来。”

荀左就道:“鬼市极其混杂,里头的东西千千万万,怕是不好找。”

“我记得,从凡间进入鬼市,需要等一个特定的时间。”宴星稚已经忘记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事,但依稀记得是有这么个规矩的。

荀左道:“夜半子时,少主问老奴算是问对人了,几十年前老奴去过鬼市交易,至今还存留着鬼门符,少主若是想去,老奴可用鬼门符开启鬼市之门。”

宴星稚原本就是想随口打听一下消息,却没想到荀左有去鬼市的方法,不由一喜,“行,那今夜咱们就去。”

荀左犹疑片刻,才问道:“容老奴多问一句,少主去鬼市,是要拿什么东西?”

宴星稚道:“我之前路过鬼市的时候,把神农玉押在里面一个交易楼中,现在想去拿回来。”

荀左顿了一下,继而从怀中摸出一本书籍,动作飞快地翻起来,最后停在其中一页,指着上面惊道:“可是那个能够聚散魂,复生死的治愈神玉?”

宴星稚道:“好像都是这么说的。”

荀左颤抖着手将古籍合起来又重新放入怀中,在心中劝慰自己,莫激动莫激动,眼前这位实非常人,手上的宝贝自然数不胜数,她将这世间统共才四块的神农玉随便押在鬼市,也像是她的行事风格。

如此劝慰自己一番,荀左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委婉道:“少主,那神农玉是六界罕见的至宝,你将它放在鬼市一千年,恐怕早已……”

宴星稚语气随意道:“我押在那的时候跟交易楼的东家约定过,有朝一日会回去取,若是我去的时候交不出东西,我就砸烂鬼市。”

这叫约定?这不是明摆着威胁吗?

荀左:“……老奴知晓了,那老奴先去把门内的事交代一下,今夜带着少主去鬼市。”

他转身往外走,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宴星稚忽而想起一事,将他喊住:“等等。”

荀左停下来,“少主还有何事?”

她道:“我记得先前我跳窗的时候,你好像就在窗外。”

荀左:“正是,老奴那会儿在房外等着左护法药浴完毕。”

宴星稚问:“你当时手里拿的是什么?”

荀左愣了一下,随后双手结印,掌中光芒微闪,九曦枪便出现在面前,他双手捧住道:“正是这个神器,是左护法说暂且借与我用。”

宴星稚的目光在九曦枪上扫了一下,微微眯眼:“啊,是九曦枪。”

她伸出手,荀左便极有眼色地将九曦奉上。

九曦枪跟它的那个男生女相的主人一样,看上去极为美丽,但却暗藏着凶猛的杀意,宴星稚没少在这莲花头下吃亏,握在手里细细查看,半晌后才道:“果然是真的九曦枪,没想到师镜的武器竟流落到了凡间,看来上三界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动乱。”

师镜若是没有出事,九曦绝不可能离手。

在她死之后,上三界发生了什么事,让牧风眠大开杀戒屠戮仙盟四百余人,彻底与仙族结仇,让师镜也出了事,丢失了随身武器。

宴星稚摸了摸下巴,心里头十分好奇。

“少主,你如何确认这真的是那第一战神的兵器?”荀左小心翼翼地问。

宴星稚冲他招手,指着长杆上一处道:“你过来看这个地方。”

荀左弯身看去,就见她白嫩指尖点的地方,有两处不明显的凹眼,不仔细看是看不见的,“这是……”

“我的牙印。”宴星稚把九曦枪扔给他,懒懒往后一靠,说道:“既然是牧风眠给你的,那你就先收着吧,别落入他人之手就行。”

荀左一听这话就有点不敢接了,虽说他现在一步迈进金丹期,算是人界大修,但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守住九曦枪。

万一被抢去了,岂非是麻烦事?

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承蒙少主抬爱,但这等至宝老奴哪有能力掌控,若是被抢去可如何是好?不若还是少主保管吧。”

谁知宴星稚一听,当即生气了,皱着眉凶道:“你就是当了那么多年的废物,玄音门才一直这样半死不活,但凡你有点男人气概也不至于总被人欺凌,不过就是一杆破枪也值得我保管?你要拿就拿,不拿就扔到外头去。”

荀左低下头,连忙认错,“少主教训的是。”

“面壁思过去。”宴星稚道。

他退出了房,将九曦枪收起,在院中找了个墙壁当即站着开始思过。

是他眼界太过狭隘,如今跟在这等传奇人物的手下,不能再像以前那般小家子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看出来少主很瞧不起畏畏缩缩的弱者,他必须也支棱起来,跟上少主的步伐才行!

荀左顶着大日头,在墙边站着一动不动,院中人来来往往,谁也不敢上前来搭话。

牧风眠药浴完后,缓解了背上的伤痛,出门转了一圈才在墙边找到荀左。他在边上站着看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荀左转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少主让我面壁思过。”

牧风眠轻佻眉毛,说道:“你是玄音门的护法,不是她养的狗,何须这般听她的话?”

荀左吓了一跳,连忙左右看看,见宴星稚没出现在周围,才小声道:“左护法说话当心,若是让少主听到是会生气的,少主的命令就是天命!”

牧风眠露出无奈的表情,冲他招手,“你随我来,我教你几招用九曦的法诀。”

正午刚过,虽没有酷暑的炎热,但长久站在太阳之下也生出热意,院中的弟子大都坐在屋檐投下的阴影中闲聊。

从苍羽派一下子变成玄音门,众多弟子还相当不适应。

话中大多是关于玄音门门主的事,凡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凡族的修仙门派不能是妖族来做掌门,否则就不能称作仙门,也不能列入凡界仙盟的记档之中。

先前宴星稚从虎崽变成人形的事很多人都看见了,都在怀疑她妖族的身份,不少人萌生了退意想从玄音门离开。

正讨论得热闹时,宴星稚从房中走了出来。

吃饱之后的她神色放松,明眸皓齿,模样极为精致,单是站在檐下就为一抹亮色,瞧见了她,众弟子纷纷站起身冲她躬身,“少主。”

宴星稚如今作为玄音门的老大,本应该被唤作门主,掌门人之类的,但先前荀左一口一个少主喊得她听习惯了,于是就没让人改口。

她微微点头,眸光转了一圈,“他们呢?”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唯有一两个机灵点的回道:“少主说的是那几位长老吧,他们都在后院呢。”

宴星稚应了一声,问了方向,循着路往后院去。

自打玄音门的牌匾在这里挂上之后,原本玄音门的几人就一直在后院了。相比之前那几间刮风漏风,下雨漏水的破屋子,新住宅要好上百倍,几人不用再为吃喝发愁,闲来无事就坐在一起唠嗑,倒也清闲。

宴星稚寻去的时候,他们正围坐在一起说话。

见了她,几人才匆忙起身。宴星稚的视线从几人当中扫了一下,停在赵寡妇身上,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赵寡妇一下就红了眼眶,“多谢少主惦记,我已经没事了,身体比之前还要好。”

先前牧风眠给她喂丹药的时候宴星稚也看见了,有些灵药相当厉害,只要凡人还吊着一口气,就能治愈伤势,恢复如初。

赵寡妇吃了之后又经过荀左的治疗,已经完全好了,身体上平日里那些腰酸腿痛的小毛病也已消失,心中对宴星稚更是无比感激。

宴星稚见她要哭哭啼啼,有些不自在,她就是来随便看一下,连宽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感觉非常别扭。

赵寡妇一哭,其他几个人也开始红眼眶,宴星稚不擅长应付这种煽情场面,僵硬道:“你们……没事就好,我走了。”

于是几人又看着自家少主风风火火地离开,前后不过两句话的时间。

宴星稚离开后院之后,就找了一处日光充足的地方,化成兽形将自己瘫在高高的石墩上晒太阳,眯着眼睛一派慵懒惬意的模样。

她离世一千年多年,并不知道这些年六界发生了什么事。

司命神女殒落凡间,死前卜出旷世预言,布下时光回溯阵法等她数百年,就为了将浩劫将至的消息传达给她。

牧风眠向来是牧氏神族的掌中宝,他在仙界大开杀戒与仙族结仇,牧氏神族不可能袖手旁观,现在仙界各族的关系定然非常紧张。

再然后是师镜的九曦枪流落世间,那就表明神界也出了事。

上三界如今一定是乱成一团,加上她重回世间的消息散出去,仙盟那些人此刻定然如坐针毡,马不停蹄地追查她的下落。

要回仙界并非易事,还要在仙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回,与牧风眠结盟确实是最保险的。

等她找回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以前的神力,就再也不用这般躲躲藏藏了。

所以目前最需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治好牧风眠身上的伤,他那副一用神力就半死不活的样是个隐患,免得他在关键时候拖累自己。

宴星稚想起当年从鬼市路过的时候,将神农玉压在了一处交易楼中,换了其他的东西。

那么多年过去,她好像已经忘了那座楼的名字。

叫什么来着……

就这一个问题,宴星稚想到了半夜都没能想起。

临近夜半子时,宴星稚与牧风眠、荀左三人站在门派后方的一片荒地上。

夜间的风稍微有些凉,似乎把月亮清洗得更为皎洁,银光照在大地上。

牧风眠手里提着一盏灯,是先前在万器城中,能够在浓郁的大雾里照明的贝灯,在这旷野之中,光线也依旧柔和,并不明亮。

荀左抬头看了一眼,算准了时间,从怀中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纸,双掌一合将符纸拍在中间,继而嘴唇轻动,像是念了一句什么口诀。

下一刻,黑符就开始泛起青烟,在三人周身环绕着,从头卷到脚而后落在地上,继而风猛然变大,奔涌而来,将三人的衣衫吹得翻飞不止,长发飘摇。

宴星稚拨了一下在脸上乱飞的碎发,就看见狂风吹来一阵大雾,周围的视线变得模糊,唯有贝灯光线所触及之处才看得清楚。

模糊间,一道两柱之门拔地而起,从青烟中现身。

定睛一看,两根柱子上都刻着字。

左边为:魑魅魍魉八方奇珍无数

右边为:妖魔鬼怪真假买卖无常

最上方悬着一块嵌着一圈黑珍珠的牌匾,上头有四个潇洒的大字:谨防上当。

“咦?”宴星稚发出疑问的声音,“你是不是开错门了?我上次来的时候,记得这两根柱子上是没有字的,上面挂着的牌匾写的是‘森罗鬼市’,怎么变成谨防上当了?”

荀左挠了挠头道:“少主,这肯定没错,这场鬼门符我留很多年了,就等着再去鬼市一趟,这些字我上回来的时候就有。”

宴星稚哦了一声,心想也是,距离上次来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有变化也是正常的。

她看着柱门上的字,满意地点点头,“不错,这些字挂在门上,正合适。”

柱门之后滚着浑浊的黑雾,没有任何声音和光亮传出来,屹立在袅青烟之中,一派阴森诡异的模样,寻常人看见都是要吓破胆的。

宴星稚当然不怕这些,她抬步就往里走,没有丝毫犹豫。

只刚迈过柱门的黑雾,眼前顿时展开一幅极为繁华的画卷。

一声吆喝叫卖从街头传出去,喧闹吵杂的声音如潮水一般,全部灌入耳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五颜六色的灯盏,不像凡间那般用线挂着,而是凭空漂浮在上空,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沿着街道排列,瞬间所有景物拢在绚丽的光中。

紧接着极其富有节奏的鼓点传来,宴星稚抬头看去,就看见高空飘浮这几朵巨大的莲花,姿态婀娜身着彩色纱裙的女子站在莲花之中,容貌迤逦玉骨冰肌,正随着周边靡靡之音翩翩起舞,皓腕轻转间,纷纷扬扬的花瓣霎时间释放,从高空中乘着风飘落,撒向喧闹无比的鬼市。

头顶一轮皎白的圆月,仿佛触手可及。

空中飘着像是用成千上万的玉石琉璃做成的彩色鱼灯,还有云雾一般的轻烟缭绕,在上空徐徐游过,桥下是深不见底的河流,倒映着五光十色的街景,灯火辉煌的船一艘接一艘地划过,上头站着男男女女,或执扇掩面,或吹笛高歌。

放眼望去各种各样的铺子挨在一起,密集却不显拥挤,街道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身着白衣飘飘仙风道骨,有的头顶妖角,眼眸异色,有的则膀大腰粗,半人半兽,从美到丑各不相同,光怪陆离,迷惑人眼。

此处与万器仙城最大的不同就是万器仙城虽繁华热闹,被称作仙城,但到底是在秩序之下,居住在其中的凡人也不在少数,处处都是凡人都城的模样。

但着鬼市,却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来自各地各族,鱼龙混杂之地,在六界秩序之外,是完全不受仙盟约束的地方,这里只有守鬼市主人定下的规矩。

宴星稚一时看花了眼,她上次来的时候,鬼市还没有这么漂亮,到处都是面容丑陋,有的甚至买卖东西的时候用着硕大的牛蹄敲打桌子,处处充斥着叫骂与嘶喊,吵闹至极。

“少主,此地混杂,咱们小心点,莫要走散了。”荀左在她耳边不放心道:“你要去什么地方,老奴去前面问问路。”

宴星稚看向他,说出了自己想了一个下午的答案:“春玉楼。”

牧风眠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晃了一下,还不等荀左说话,他就先道:“不用去问了,她已经忘记那个地方的名字,这个名字估计是她胡诌的。”

宴星稚被揭穿,倒没有恼,只轻哼一声,“那么长时间了,我当然不记得。”

荀左道:“也无妨,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找到少主想去的交易楼。”

“前头带路。”牧风眠顺手将灯给了荀左。

三人正要走,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来都来了,大师兄还是莫要多话,总不可能白跑这一趟吧?”

“若是师父怪罪下来……”

“就说是我要来的。”

宴星稚本是随意撇去一眼,但视线落在一人脸上之后,她动作忽而顿住。

就见四个身着赤红衣袍的人结伴走来,两男两女,具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倒是精致,头戴银冠腰环玉佩,行头透着一股子奢华味道,像是大宗门的弟子。

走在最前头的男子穿着打扮最为夸张,恨不得把所有玉石宝贝戴在身上,在漫天的彩灯下闪闪发光,一脸的不耐烦之色。

他身边的男子身上则朴素多了,神色温和而无奈,即便是被师弟语气这样不善地呛声了,也只摇摇头,不再说话。

后面两个则是美貌女子,其中一人眼眸圆圆的,显然是第一次来鬼市,神色胆怯又新奇,正不断地超四处张望,另一个女子倒平静许多,在两个师兄之间劝和。

荀左见宴星稚正看着那四人,便小声道:“少主,这一定是雪涯宗的内门弟子,出身修仙大族,地位不一般的少爷小姐,偷偷跑来鬼市玩的。”

牧风眠听见动静,也跟着转头看去,正巧那个圆眼睛的女子也看了过来,与他隔空对上视线。

舞姬在莲花座上起舞洒下的花瓣飘扬而来,在空中打着转,而后落在人的身上。

花瓣,美人,俊公子,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一时形成动人心魄的美丽风景。

宴星稚的视线在那圆眼睛的女子的脸上停了又停,面上顿时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对着牧风眠阴阳怪气道:“你老相好怎么也出现在这?这不喊去喝几杯叙叙旧?”

这个“老相好”带着非常浓重的嘲讽。

宴星稚方才看的第一眼就认出来,那圆眼睛的女子与师镜的嫡姐——师怜雪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这种巧合几乎不存在,所以这个表面上身份是雪涯宗弟子的女子,极有可能是师怜雪落在凡间的转世。

当初在上三界,师怜雪爱慕牧风眠,但牧风眠不待见她的这事人尽皆知,碍于牧氏与师氏的家族关系,牧风眠也不便给她难堪。

有回牧风眠为了躲她,甚至愿意跟宴星稚单独处在一个山洞之中。

宴星稚知道他讨厌师怜雪,所以故意说这话恶心他。

牧风眠往前一步,好像是因为周围太嘈杂没听清她说的话,低头问道:“你说什么?”

宴星稚踮起脚尖,正要冲着他的耳朵喊,刚张开嘴就忽然被牧风眠扔了一个东西进嘴里。

是个很甜的东西,极其软糯,一下就在口中融开,她下意识嚼了几下,那东西就变得相当黏稠,顿时把她的牙都黏住了。

她的牙齿咬合就变得非常吃力,连说话都费劲,含糊不清,“唔——这什么东西?我嘴巴张不开了。”

“张不嘴开好啊。”牧风眠低着头看她,双眸弯成月牙,盛满笑意,“免得你乱说话,伤我心。”

宴星稚气得七窍生烟,想大骂牧风眠,却因为嘴巴张不开牙齿被黏住而作罢,瞪了他一眼,带着气大步往前走。

荀左见了连忙跟上去,“少主,我给你带路!”

牧风眠又朝那圆眼女子看了一眼,眸光中笑意全无,相当冷淡。

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停留,抬步往怒气冲冲的宴星稚追去。

宴星稚走得很快,街上来往的人有特别多,牧风眠只稍微一个错眼的功夫,就在人群中找不到她了。

但他也不着急,墨眸中飘过一抹微光,从来来往往的人影中,一抹明亮的光在昏暗中透过来,那是荀左手中提着的贝灯。

他抬步走过去,穿过来往行人,忽而看到有个人站在一个挂满鬼脸面具的摊贩前。

她身着一袭雪白的云织长裙,只露出个侧脸,羽般的长睫轻轻垂下,遮住了潋滟的双眸。

墨黑的长发结成长辫坠在肩后,两耳垂着金黄的流苏耳饰,正拿着一个半遮面的兽脸面具往脸上戴。

牧风眠走到她跟前的时候,她已经将面具带好,抬头看来,那双眼睛就透过狰狞的兽脸面具望过来,有着遮不住的澄澈明亮。

他忽然抬手,将面具给摘了下来,又露出那一张相当精致的面容,牧风眠的双目一下定格,就这样看着她。

宴星稚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整得一愣,然后双眉一皱,恼怒地将面具夺过来又给戴上,“干什么!手欠啊?”

牧风眠问:“为何突然变回这副模样?”

宴星稚戴好面具,冷哼一声,“当然是为了给上三界的人找不痛快,我若一直没有音讯,他们还以为我重回世间的消息是假的呢。”

牧风眠笑了一下,像是有些赞同地点点头。

许久不曾见她这副模样,说实话还怪想念的。

她倏尔出现在面前,就好像时光倒回了一千多年前,那时候牧风眠的日子是逍遥又自在,相当惬意。

这一千多年来,他看过很多人利用那些与宴星稚模样相像的人,或者直接幻成宴星稚样子,刻意模仿她的说话行为来招摇撞骗。

但尽管变得与她一模一样,牧风眠也能一眼看出是假的。

只有宴星稚本人,她站在那什么都不用做,哪怕是戴上了面具遮住了脸,或是完全换了躯体换了面容,牧风眠也能一下就知道是她,绝不会认错。

作者有话说:

【牧风眠的小小日记】:

笨蛋虎崽复生后的第二个月:

她那张嘴尽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我偏偏又非要去听。

我也是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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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好少啊,人真的好少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