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星稚说完这句话,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张俏脸上全是沉重之色。

牧风眠轻飘飘瞥她,也觉得稀奇。

毕竟从她脸上看见沉思的表情,可是很少见的事。

站了好一会儿,她突然一捶自己的掌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牧风眠好奇问:“明白什么?”

“那个神女,我就说怎么会觉得眼熟!”宴星稚转脸看他,神色肃然道:“我现在要去那座钟楼,你老实在庙中待着,哪里都别去。”

牧风眠愣了一下,眉梢攀上意外的之色。

她转脸在庙中看了一圈,发现黎策不见了,想来是在他们进幻境的时候醒来,然后离开了万器城返回天界覆命去了。

宴星稚又从荀左的身上翻出几张符纸,收在袖中然后推门出了庙。

一出去,宴星稚就傻眼了。

外面的大雾浓郁到几乎将所有东西吞没,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方圆的几尺路。

哪怕是正常街景她要找那座钟楼都要在城中转上好一会儿,眼下这种场景,她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也看不见,比瞎子都瞎。

这怎么找啊?!

正为难的时候,牧风眠从后面走出来,摸出一盏灯道:“我知道路。”

那盏手提灯整体是带着彩光的奶白色,像是用彩色贝做成的,当中的烛光泛着温和的黄色,竟一下将周围的大雾驱散不少,将前方的路照得清楚。

宴星稚道:“你小子有这好东西不早点拿出来。”

牧风眠就笑,摊开双手道:“我好东西多着呢,你要不来搜搜看?”

她这会儿没时间追究这个,便道:“等出去之后我且好好搜搜你,先带路。”

牧风眠也没再接话,带着她往前走,两人在雾中并肩而行,约莫走出了半条街,像是走出了什么结界似的,四面八方的声音骤然涌来。

狂风呼啸不止,如同濒死之人摧枯拉朽的喊叫,一阵一阵从耳边卷过。

非常杂乱喧闹,像是一场兵荒马乱的灾难,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接踵而来,还有东西被砸碎的破坏声夹杂其中,伴随着一些听着就胆寒的吼声,空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儿,几乎将白雾也染上血色。

忽而有人约莫是看见了这里散发出来的暖光,奋力跑进宴星稚两人的视线之中,只见那人半个肩胛骨几乎被撕碎,残骨挂在身上,刺目的血不断喷涌,脸上是害怕到了极致的神色,歇斯底里地大喊:“救命,救命——!”

一个魔族从屋中猛地跃出,两只利爪刺进那人的后背,从中间往两旁一撕,当即就把他撕成两半,呼救声戛然而止。

宴星稚眸光一沉,面色骤然变得难看,“没有时间了!”

万器城的浩劫已经开始。

这里俨然变成人间炼狱。

魔族撕碎了面前人之后,浑浊的眼珠盯住宴星稚,而后双腿一弯呈蓄力的姿势,猛地从地上跳起,挥舞着轻易将人撕碎的利爪奔来。

宴星稚使劲推了牧风眠一把,自己往另一个方向躲闪,魔族的冲击落了空,脚在地上刹了一段,又扭身冲刺。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符纸夹在双指之中,催动神力凝于手掌,对准那魔族的面门一推,符纸顿时爆发出炙热的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将魔族包裹其中,整个烧起来。

荀左的符纸多半是医治和移位用的,由于他本身的灵力有限,上头画得也都是些低阶咒术,但宴星稚能够在出手的瞬间将上头的咒法改变,变为攻击力咒法。

但她只用了那么一点力量,所以攻击力也不算强,只勉强能对付面前这一只魔族。

宴星稚冲牧风眠大喊:“快走!”

却不料方才情急之下推得太用力,牧风眠竟然直接摔在地上,正费力地爬起来。

她大步跑过去,捡起灯没好气地将他拽起来,“说你是草包还真是抬举你了。”

牧风眠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还有心情说起风凉话:“你怎么不再用力些直接将我推到钟楼之下,倒省了我走路了。”

“少说废话。”宴星稚拿出一张符纸捏成隐身咒,然后牵起牧风眠的手,说道:“咒法维持不了多少时间,不想死就快点带路!”

眼下也不是跟他争执的时候,万器城的浩劫已经降临,必须要尽快破除时光回溯阵法,她可不想刚回来就死在七百年前。

牧风眠被手中软软的触感惊了一下,当即要抽手,却被宴星稚瞪一眼,使劲一捏,指头还钻进他的指缝中,与他十指相交掌心相贴,凶巴巴道:“老实点,我手里的符咒不多,不想因为你浪费一张。”

牧风眠瞟了一眼被她握住的手,抿了抿唇不再挣扎,走在前面带路。

万器城处处都是残肢断骨,血几乎将所有的路铺满,昔日琼楼玉宇,夜夜笙歌,如今则遍地废墟,走几步就能看见惨死在路边的尸体,血腥到引人不适。

有隐身咒的庇护,两人在这炼狱中穿行,时不时要小心避开残虐杀人的魔族,但牵着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过,宴星稚一直攥得紧紧的,与他的手指交缠在一起。

行过约莫三条街,牧风眠将她带到钟楼之下。

这钟楼与那座庙一样,似乎也被下了什么庇佑结界似的,一靠近,周围的惨烈声音便瞬间消失,也没有魔族在这附近打转。

宴星稚早已料到这种情况,是以并不觉得意外。

牧风眠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被锁链封锁的破旧之门,问道:“你是先去上边,还是先去下面?”

宴星稚抬头往上看一眼,“没时间了,先破阵。”

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符,夹在指尖上时,上面的咒文就变了模样,而后泛起淡淡的光华,一阵微风吹来,她轻轻一跳,整个人就高高跃起,浮空往上,片刻间就飞到了钟楼之顶,手中的御空符也化作灰烬消散。

面前是一口堪比两人之高的钟,古朴的颜色仿佛蒙了一层灰,白色的花纹点缀了一圈,仿佛有些不大起眼的华丽。

这便是当初神女留下的神器——御雷钟。

这神器便是支撑时光回溯阵法的东西,当初神女将这东西留下,就是为了布下这一个时光回溯的阵法。

三百年前,有人劈开护城山闯入此处,激活了沉寂的御雷钟,所以荒雷城才常年雷声不断,唯有此处不打雷。

只要敲响御雷钟,时光回溯阵法便会破除。

宴星稚沉一口气,闭上眼将全身的神力汇于双掌,金色的光芒渐渐从腕子处幻出。

“你想做什么!”身旁传来大声的质问。

宴星稚睁眼看去,就见宋轻舟浮在半空中,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仿佛猜到了她的意图,周围立时围上来五六个魔族傀儡,将她包在其中,身上皆糊满了鲜血,浓重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宴星稚嫌恶道:“臭小子,死远点。”

“你休想碰这钟!”

“我不但要碰这口钟,我还要摸你娘的尸骨呢,你且看好了!”

“杀了她!”宋轻舟大怒,抬手一指,所有魔族同时动身朝她扑去,动作迅猛无比,张着狰狞的獠牙与血红利爪,只一瞬间就能将她撕得粉碎。

与此同时,宴星稚掌中光芒大盛,用尽了复生之后恢复的所有神力,劈手拍在面前的御雷钟上。

“不——!”宋轻舟发出嘶喊。

巨大的力量将沉寂的御雷钟撞出沉闷洪厚的声响,在宋轻舟撕破嗓子的叫喊中,御雷钟砰地爆发出的力量将身边所有扑来的魔族猛然弹飞!

下一刻,所有声音远去,漫天夜幕揭过,遮挡视线的大雾也消散,从人间炼狱变成七百年后破败不堪,尘埃落定的万器城。

时光回溯阵破。

随后第二道力量的爆发,将宴星稚也整个弹飞,如离弦之弓飞出老远,摔在破旧的木屋之内,砸破腐败的屋顶掉在地上。

漫天之中几乎站满了人。

御剑腾空,衣着颜色统一的凡间修仙大族与天界仙盟之人站在一处。

对面则是形态各异,兽耳利爪的魔族队伍,最前方有一个紫色眼眸的貌美女子,她端坐在魔兽拉着的轿子上,翘着的腿隐隐露出洁白的皮肤,□□半露,唇含轻笑,眼眸一转便是百媚横生。

正是当下魔帝手下最为出名的得力干将,魔女桑卿。

空中两拨人正箭弩拔张地对峙着,这一下力量的爆发让所有人都懵了。

猝不及防间,一些修为不够的直接被震落在地,一时间纷乱不休。

站在高高的破壁屋顶上的宋轻舟见状便笑了一下,“总算出来了。”

继而所有人都看见一抹耀眼的金光直冲天际。

那座御雷钟已碎成数个,碎片之间由雷电牵引着,当中一柄两尺长的白色利刃缓缓从雷钟之中升起,缭绕着轻烟般的金色光芒,漂浮在雷钟上空。

一股无形的力量如水流一般迅速散开,在天穹下蔓延,将所有人笼罩在其中,修为低一些的人便被这霸道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

这便是,神兵问情。

至此,御雷钟终于靠着碎片之间牵引的雷电重新融合,合成完整的一座钟,随后迅速缩小,变为巴掌大小,然后落在地上,宛如一个摆在地摊上卖的凡物,顺着环形石阶往下滚。

直到滚到最后一层,撞到一双锦靴上。

牧风眠弯腰将它捡起,抬眸眺望。

灿阳高悬,万器山谷终年环绕的大雾散去,远处那座被劈碎的高山也露出真容。

荒雷城持续三百年的雷期终于结束。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问情现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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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收:【小师弟】

文案: 天赋异禀,少年出名的小师弟,万众追捧,被誉为仙盟第一奇才的小师弟,宋枳画偷偷喜欢了十年。

每回在仙盟遇见,宋枳画都站得远远的,在角落里默默看着他身边围绕着的世家子弟,仙门千金。

宋枳画自幼被家人所弃,天赋平平,光是忙着完成仙门每月的考核都非常吃力,那些出身望族,家世尊贵的人形成的圈子,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后来小师弟外出任务,葬身火海,仙门新星就此陨落,引起无数人惋惜伤心,宋枳画得知消息后哭了好几日,当月考核没完成,被罚去了外门。

打扫时她想起小师弟,又失声痛哭,吵醒了睡在树上的少年,一根树枝砸在她的脑门上:“吵死了。”

宋枳画气恼:“你是谁,胆敢打我!”

少年从树上跳下来,报上自己的大名:“沈溪山。”

宋枳画:“胡说八道,这是我小师弟的名。”

少年纳闷:“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哭起来跟猪叫似的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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