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季宴舟和江屹在说什么, 宋温听收起手机,抬眼望过去。

不出几秒,便看到江屹从兜里摸出手机, 划拉了几下递了过去。

表情俨然不甚情愿, 薄唇紧抿。季宴舟仿佛自然许多, 长指抵着手机, 很快两人扫码完成。

像达成某种协议,都在宋温听打量的目光下,不打算解释。

“上车。”季宴舟率先拉宋温听上车, 后又吩咐周辰,“去雨巷里。”

雨巷里就是他们常吃的那家私房菜馆。

宋温听从车窗伸出个头,温声对着江屹:“阿屹,地址我发你微信, 要跟着我们哦。”

江屹视线落到后排两人身上,看到女人眼底的星星点点微光,他指尖扣着手机发紧, 最终还是点了头。

十多分钟后,三人来到菜馆。

从古朴门往里, 是一条巷子,两边是打造的层次分明景观,竹林虚隐下, 一排排独立包厢露出点影子。

被侍者引着走入,曲水流觞的意境, 私密性很高。

菜单也是被精心设计成竹编书页, 顺着打开, 季宴舟示意他们点餐。

宋温听顺势推到了江屹眼下:“你想吃什么?”

江屹垂眼扫了一眼, 又冷淡着说:“都可以。”

他话很少, 说完这三个字后,又闭上了嘴,直到菜点完,侍者退出房间,这点沉默便显得尤其刺。

没等尴尬继续蔓延,宋温听问:“去年你也回来过,对不对?”

外婆忌日这天,她是绝对不会缺席的,这下便想到偶然会在这天发现墓前那捧桔梗。

外婆生前喜欢。

这本来也算不上秘密,江屹抬眼,轻轻的“嗯”了声。

后又陷入一阵寂静。

宋温听想问他现在生活怎样,但她怕引起他的反感。

很快,微微篡紧的手被大掌捉住,指腹有些练琴才会有的薄茧,磨砂在手背,有种又麻又痒的触觉。

宋温听缩瑟了下。

耳边顺势落下旁边男人低沉地嗓音:“小舅子是做什么的?”

这声“小舅子”喊得太过于自然,惹得宋温听下意识偏头看他。

季宴舟朝她笑了声,大掌下的动作不停,他像是真的好奇,话落,视线还好整以暇的看着江屹。

江屹眉峰一压,脸上表情露出点不耐来,但许是看在宋温听的面子上,他最终还是应了:“教练。”

“哦。” 季宴舟空出一只手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继续追问,“健身房?”

宋温听手掌微动,想制止他的刨根问底。

但眼下的江屹神情已经恢复淡然,下一秒便回答:“不是,拳击馆。”

说完,他眼神对上季宴舟的,说了见面以来最长的一句话:“想动手的话,季总可以来我店里试试。”

他语气里一点争锋相对很明显,季宴舟眉峰微挑,失笑道:“我看起来是会动手的人?”

微用力把手从季宴舟大掌里抽回,宋温听打着圆场:“阿屹挺厉害的。”

她由衷欣赏,一个没读过多少书的男生要经历过多少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姐。”江屹没看她,依旧盯着季宴舟,话是对着宋温听说的:“他要是敢对你动手,你一定要报警。”

“……”

“??”

宋温听不明所以的怔愣了几下,就连季宴舟也不知道他对他有这么深的误会。

他是看起来一副要随时发疯打人的样子?

“江屹。”宋温听化着妆的脸蛋露出点着急,她解释:“他不是那样的人。”

江屹目光落到她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别被骗了。”

宋温听:“嗯?”

江屹:“他高中时,是不是送过你情书?”

宋温听:“啊?”

季宴舟表情一顿,桃花眼里的光泛起点波澜,笑意也收的一干二净。

对面雕花木质椅上,江屹语气冰冷:“但那封信被我帮你退回了,你知道他说了什么?”

宋温听一脸蒙,她完全对此事一无所知。

以前的那点猜测像是歪打正着,她下意识看向季宴舟。

他表情多少有些复杂,宋温听没看懂。

她视线复又重回江屹身上,眼神恳切,想求个真相:“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印象了。”

话落,季宴舟抬手摸上女人柔软的发丝,低哑的嗓音跟着砸下:“乖,都过去了。”

江屹身子往后一靠,冷笑了一声:“怎么?季总怕了?”

屋外凉风透过缝隙传来,四周很静,能听到竹林被风吹动簌簌声响。

只有三个人的偌大包厢里,气氛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季宴舟表情跟着淡了,他不作动作,就这样盯着他,等他的下文。

“当年那封信是我退给你的,就是不想让我姐知道你这样的人喜欢她。”江屹冷声,“我躲在暗处,看你接过那封根本没拆过的信,你说——”

“总有一天,你会让她在你面前哭。”

眉心一跳,季宴舟对于那封信记得清清楚楚。

他打听到小姑娘十分有耐心,会对每一封情书都写回信。

看着清清冷冷的,但又似乎对人太过于好心,不知道得到过一点温柔的男生,会更得寸进尺。

骨子里那点劣根因子蠢蠢欲动,但更多也是对她这种行为多少有些不满。

对谁好像都可以这样温柔。

于是不知是不是一时兴起,他亲笔写了一封信,内容很简单,看过的人,不会以为它是一封情书。

他在信里写:【不用认真对待每一份心意,因为有些人根本不值得。小学妹,要把有限的时间用在学习上,懂吗?】

倒像是一份告诫。

信没有任何署名,但在让人去送的前一秒,他鬼使神差地加上一句:说是季宴舟给的。

指尖一点猩红染上凛冽的眉眼显上柔意,他站在巷口,揣着一颗心,像等待神明审判的囚徒。

最终他等来的是,原封不动退回来的信,还有一句话:“抱歉,我不喜欢。”

不喜欢什么?

不喜欢他送的情书,还是不喜欢他这个人?

不管哪个回答都是落在他脖子上的刀。

指尖直接捏上那抹猩红,捻磨撕扯,最终染上浓烈烟味的指节接回那封信。

旁边有人打趣:“还能有妹妹拒绝得了我们宴哥?”

也有人义愤填膺:“谁这么不知好歹?”

这句落下,又有人顺着:“哥,需不需要把她绑来,你再亲自用你这张脸问问?”

“……”

七嘴八舌,巷子里寂静全无。

在暖光切割的光线下,季宴舟身影站直了些,他沉声:“闭嘴。”

后又勾起点不达眼底的笑意:“拒绝我啊,可以。总有一天,会让她在我面前哭的时候。”

是高傲少年第一次遭拒,那股散漫的劲儿混着翻涌的情绪冲击而来。

有人接上话:“哥,需要帮忙揍,就说一声。”

惹起几道笑声,风里传来男生轻慢地一声:“滚,只能我自己来。”

一墙之隔的江屹眼睁睁看他把那封信没半点迟疑丢进了转角的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