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剧和音乐剧在中秋的前一晚上。

演出结束, 姜梨收到很多鲜花,她自己抱了一束向日葵,其他助理收了。

姜梨卸了妆, 从剧院回到公寓,手机里的消息不断, 都是中秋祝福。

她刚踩上剧院公寓的台阶,身后有人喊她。

“姜姜!”女孩的声音清脆。

姜梨扭头, 商落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身后还有一名英俊儒雅的男士。

苏听阑上来跟她打招呼,“姜小姐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

姜梨记得他,苏听阑。

是一位律师, 跟商淮舟关系很好,她笑着打招呼,“苏律师好。”

商落嘻嘻道, “哎呀, 都是一家人, 你们两个干什么这么客气。”

苏听阑溺爱地摸了摸商落的小脑袋。

商落晃了晃小脑袋怨念地看了苏听阑一眼, 干嘛还摸她脑袋,她又不是小狗。

“你怎么过来了,商爷爷回去了吗?”姜梨原本想着演出结束去和商老爷子打声招呼,转眼不见人影。

商落哼哼道,“我们家老爷子怪得很, 明明和我们一起在看你舞台剧, 转头不见就算了, 还打电话让我和听阑哥哥来接你, 自己等等你不是顺道么。”

姜梨大概明白, 商爷爷故意躲她的。

她心里有点涩涩的。

姜梨轻声说,“商爷爷可能有事。”

商落点点头,“有道理,今晚家里很热闹,厨房做了一个超级大月饼,三层哦。爷爷前几天就说了,等你过去,跟以前一样,我们两个一起切月饼。”

姜梨在商家那三年,每年的月饼都是她跟商落一起切的。

她唇角往下弯了弯,心里闷闷的。

商爷爷对她是真的特别好。

原本想要拒绝,最终什么也没说。

商落挽住姜梨的胳膊往车那边走去,吧啦吧啦个不停,“姜姜,你的甄宓好漂亮啊。你的琵琶、古筝弹得太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在上面跳舞的时候,尤其是站在船上抱着琵琶翩翩起舞,那画面太美了。坐我旁边的几位太太都在讨论你,说你舞蹈功底太好了,还有人漂亮!”

“还有人竟然说一会找人去打听你,把你介绍给他们亲戚家的小孩或她家的儿子。我很明确地告诉他们,你是我三哥的未婚妻,名花有主了,让他们不要乱打主意。”商落说着既得意,又生气。

“......”姜梨揉了揉额头,她不知道商落怎么知道她跟商淮舟那件事的,还不知道怎么跟商落讲,她跟她三哥没关系。

苏听阑很绅士地给两个女孩开了后车门。

上车后,商落弓起身,将副驾驶的花递给姜梨。

“姜姜祝福你演出取得了圆满成功,送你的!”

是一束小熊组成的花,一看就知道是商落的手笔。

“谢谢。”姜梨道谢。

商落笑着晃脑袋,“不客气,不客气,花是我买的,钱是我三哥出的,嘿嘿。你要谢就谢我三哥吧。”

“......”姜梨。

商落随手拿座位上的一只小熊抱怀里,笑得贼兮兮的,“姜姜,今晚三哥不一定在家,你想要当面谢今晚是不可以的,你给他发消息吧。”

“......他出差就不打扰他了。”姜梨记得商老爷子最讲究团圆,她在商家那几年,商家重要的节日都很热闹,没想到商淮舟今晚也出差。

在前面驾车的苏听阑答话,“淮舟应该可能出差了,也不一定。”他记得商淮舟原本是要出差的,接了个电话说什么东西复原了,他要去取,好像挺重要的。

姜梨没应声,这个话题便没有深聊。

车程一个半小时,一点都不寂寞,商落尤其兴奋,一直在讲姜梨台上舞蹈的事。

苏听阑的车缓缓驶入商家老宅,苏听阑送她们回来便离开。

老张领着她们进门,两人一进门。

商家很热闹,商老爷子儿子媳妇除了商淮舟的父母都回来了,热闹非凡,距离近了会发现热闹中还伴随着吵闹。

吵吵闹闹的是商淮舟的二婶,姓杨,她儿子在国外念书,这位二婶一直在国外照顾他们儿子的衣食住行,很少回商家老宅,姜梨就见过一次,对她有印象,一直挺张扬的。

她的嗓门很大,“爸,您是不管公司的事情,怎么说您都是这家里最让人尊敬、信服的大家长,淮舟一言不发地就把老二卸了职,他什么意思啊。”

“爸,你给评评理,他这样算个什么事儿?一个晚辈太嚣张了吧!老二这些年在公司本本分分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啊,他想要把我们二房逐出公司,就直说!何必搞这些弯弯道道的道理出来做什么!”

商老爷子坐在主位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商老二看了看商老爷子的脸色,有种今晚要被扫地出门的感觉,再看了看自己叉着腰,怒目力争的老婆,一张老脸没处搁,拉住她的手腕扯了扯。

杨女士甩开商老二的手,扭头瞪他,“你扯我做什么,你没出息,不敢吭声,还不让我说啊!”

商落换好鞋子,哒哒哒地跑到沙发区,两只小手抱在身前,扬扬下巴看着咄咄逼人的杨女士,“二婶,你有什么话,就去公司找三哥呀,找三哥要解释呀,三哥的解释怎么都比爷爷清楚明白。干嘛让爷爷,爷爷又不干涉公司的事情!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杨女士一下子没作声,唇瓣紧绷成一条线,她要是敢去商淮舟面前讨公道,也不至于到老远地从国外回来找老爷子。

这个家里要说能治得住商淮舟几分的,只怕只剩下老爷子了。

杨女士看着商落,带着呵斥,“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我在跟老爷子聊正事,你瞎掺和什么?”

久久没作声的商老爷子,跺了跺手掌,厉声道:“我看落落说得一点都没错,公司里的事情,去公司谈,在家里行什么凶?一个小娃娃都懂的道理,你一个几十岁的人还不懂,我看你白活了几十年,不乐意就给我滚出去!”

杨女士虽然嚣张,商老爷子发怒她还是忌惮的,一句话不敢吭声!

她也就想着当着大家的面发发牢骚,把商淮舟的不是通通讲出来。

她就不信,其他人对商淮舟很满意,只是没人敢提而已。

可不想被赶出商家。

商老爷子给商落出头了,商落得意地冲杨女士扬了扬下巴。

杨女士很不服气地撇开脸,坐下,她的目光落在了姜梨身上,笑呵呵道,“你是姜梨吧?”小姑娘从小就长得漂亮,好记,八.九年没见,更漂亮了。

姜梨轻点了下头,然后跟商老爷子打招呼,温顺又有礼貌,“商爷爷。”

“回来了,快来爷爷这里坐。”商老爷子刚刚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笑眯眯地冲姜梨招手。

杨女士起身,拉姜梨坐在自己身边,好不亲热,“梨梨呀,来婶婶这里坐。”

姜梨被杨女士拉到身边,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她跟这位杨女士并不熟,连认识都算不上。

面对杨女士的自来熟,姜梨不失礼貌地弯了下唇角。

杨女士拉着姜梨的手,“梨梨呀,婶婶不是外人,婶婶有两句话跟你交代交代。我跟你说啊,淮舟,这人啊,他天生冷血,你是不知道,连我们这些长辈都要驱逐,一个人想要独霸公司呢。”

商老二扯了扯她的衣角,让她少说两句,杨女士甩开他的手,继续握着姜梨的手,“重要是吧,有些人骨子里有薄情基因,这种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梨梨呀,我作为长辈奉劝你一句,还是远离些好,选人呀眼睛要擦亮一些。”

姜梨是商老爷子给商淮舟看中的未婚妻,商家人早年就知道,杨女士为了这事抱怨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说姜家两个儿子都牺牲了,姜家算是落寞了,但姜老在系统是说得上话的人。

家里又出了两位烈士,上面的人怎么都会给他面子,姜梨要是能给她儿子在一起,等她儿子完成深造,仕途稳妥。

她就搞不明白了,都是商老爷子的孙子,老爷子偏心不一般,都给商淮舟安排最好的,凭什么!

杨女士贴在姜梨耳根小声说,“梨梨,你是不知道哟,淮舟的亲妈都不要他,可想而知他是个什么人,骨子冷血呢。”

姜梨的心像是被钝器划了一下,她不是很了解商淮舟父母那辈的事。

只知道商淮舟父母关系不好,在商淮舟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

就算有这么回事,这些话不该从这位杨女士口中说出来,语气还这么尖酸!

姜梨听着有些不舒服。

商老爷子面色也快挂不住了,他跺了跺手杖,呵斥道:“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杨女士缩了缩脖子,小声哔哔,“我只是实话实说。”到底还是惧怕商老爷子,商老爷子一眼横了过来,杨女士暂时没作声了。

姜梨则是微微一笑,温温和和地回杨女士,“婶婶,淮舟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最清楚了。我一向眼光不错,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杨女士笑容僵硬了下。

姜梨又是淡淡一笑,“讲到眼光,我今天还真学到了一些。比如有些人你跟她并不熟,甚至不认识,细细听她说几句话,大概就能知道是个挑事的,还是个明事理的人,婶婶你说是不是呀。婶婶可千万不要因为不了解的事,误解一个人哦。”

杨女士被姜梨软言软语几句话,说得有些下不了台,但姜梨全程温柔无害,眼眸都是柔和的,嘴角都带着笑意。

让她有火无处发,憋在心里难受。

她真没想到,小丫头看起来挺好说话的,会是这么伶牙俐齿,句句暗讽她。

杨女士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商落捂着嘴笑,凑到商老爷子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商老爷子笑眯了眼。

商老二尴尬到难以自处,冲杨女士吼了一声,“行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今晚是什么场合,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杨女士在姜梨那儿受了莫名气,正窝着气没出发,商老二这声怒喝,无疑不是捅了火堆,“商老二什么叫我丢人现眼?你侄子做的好事,我还不能说了?这到底是还有没有天理了!当初把自己老子逐出公司,现在又把自己的亲叔叔逐出公司,他是个什么冷血东西啊!还有没有天理呀!”

“二婶,需要什么天理直接找我就行了,何必质问其他人。”杨女士撒泼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玄关处传来,淡而有威慑力。

杨女士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空气都变得安静,急促。

兴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杨女士身上,显然都不知道商淮舟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想到商淮舟会回来似的。

立在商老爷子身边的老张都愣了下,立马上去迎接。

姜梨坐的位置能看到一部分玄关,商淮舟身体挺拔地往内厅走,迎眼就能看到沙发区的一群人。

而他的视线在姜梨身上。

姜梨有些心虚,她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话,商淮舟有没有听见。

她刚刚就胡说八道!

她忐忑中不经意抬头,正好跟商淮舟的视线撞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碰撞,商淮舟淡淡地眸光从姜梨身上收回,长腿迈进客厅去,家里的叔伯婶娘、平辈纷纷打招呼。

商淮舟冲他们淡淡点头,不疾不徐地长步走向沙发区,他的每一步仿如踩在了杨女士的心头似的。

杨女士咄咄逼人的模样在商淮舟面前立马变得唯唯诺诺。

她背脊紧了紧,双手不自觉地搅在一起,努力扯了个笑,“淮舟啊,也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好劳烦你呢。就你二叔那事,我问他,他又不肯说,我这不是担心嘛,就来询问一下情况。”

商淮舟很高,英俊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杨女士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硬冷的下颌线,她在心里打了个冷颤,为了不让这群人看笑话,她硬着头皮继续,姿态的很低,“淮舟呀,你也知道,你二叔大半辈子都是本本分分的,怎么说也不至于开除吧?你这样让你二叔以后怎么自处,还怎么在行业立足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商淮舟没应声,眸色很淡。

商落蹦蹦跳跳地把自己坐的单人沙发让给商淮舟,她则挤在商老爷子身边。

商淮舟坐的那个单人沙发,在姜梨旁边。

姜梨莫名地如坐针毡,没看他,余光都不曾留半分。

“是吗?”商淮舟抬了抬眼皮,看向杨女士,薄唇边缘染上一丝冷笑,“二婶,你怎么不问问二叔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被迫离开公司?”

商淮舟不冷不淡的一句话,一直低着头的商老二头顶如同悬了一把利刀。

他稍微撇头冲妻子冷斥一声,“别说了,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杨女士余光在其他人身上旋了一圈,脸上都露出看笑话的表情,她根本没法收场,不然妯娌又要在私底下嘲笑她,就在她们面前厉害,在商淮舟面前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心一横,“怎么不说,淮舟都把话说这个份上了,我们怎么说也是长辈,总要交代清楚吧!”

杨女士的话刚落下,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娇媚,好听,“二哥,你没跟二嫂说原因呀。哎,说不说是你们家事,你欠公司的三个亿还是要早点补上,不然我将会采取一系列法律手段,那时候可能动的就是你们二房的根本哦。”商时卿是跟商淮舟一起回来的,她在屋外接了个电话,耽搁了,进来正好听见二房在闹事。

“三、三个亿什么意思,商时卿你把话说清楚?”杨女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商时卿没回她,她踩着高跟鞋,从二房坐的长条沙发背绕到姜梨身边,在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双手搭在姜梨肩上。

姜梨反手牵住商时卿的手,两人皆是淡淡一笑。

一个柔和,一个媚。

都好看。

商时卿轻描淡写,“意思很简单,二哥挪用了三点五亿的公司款项。他补了五千万,还剩三个亿。”

三个亿!这么多!

杨女士脸色都吓白了,就差没晕过去,好一阵才说出话,“时卿,这种事可不能乱开玩笑,你、你没搞错吧?”

商时卿玩着姜梨的指甲,还低声说了句,姜梨的指甲油怎么涂得这么好看。

姜梨回她,晚点帮她涂。

商时卿笑着说好,抬头看向杨女士好看的眸子里冰凉一片,“哦,二嫂我还少说了一件事。二哥他还把i空间全控技术透露一些重要数据给对手公司,虽说是无心之举,但大家辛苦大半年的成果全部作废。淮舟顾及二哥的面子,这件事就此压了下来,并未对外公开处理,还保留了他每年分红的待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商时卿说着又看向其他两位哥哥,“三哥、四哥都知道的事情,没想到二嫂您不知道呀。二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都知道!?

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她还跟老三、老四的媳妇抱怨过这个事,她们没一个人提醒她一句。

摆明想看她闹笑话!

杨女士气得气息都不晕了。

商老二的头恨不得低到地底下去,他当时就多喝了几杯。

对方秘书一直软磨硬泡地敬他酒,他不好拒绝,喝多嘴瓢,漏了嘴。

杨女士情绪全力爆发,揪住商老二的耳朵往外去,“商老二,你私吞的三个亿都去哪里了!是不是给外面的野女人用了,你今天不给我交代清楚,我跟你没完!”

商老二外面倒是不敢有人,他嗜、赌,先前都是小数目。

这次是有人故意给他挖了坑,输了个大家伙,才想到挪用公款这一招。

一场闹剧过后,家里又变得安静。

商落没什么形象地瘫软在商老爷子旁边,“哇,惹事精终于走了,空气都变得新鲜了。”

商老爷子溺爱地轻斥她一声,“没大没小的,怎么说也是你长辈。”

商落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姜梨被商落可爱的模样感染,轻轻一笑,要巧不巧又跟商淮舟撞了视线。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移开,心跳的节奏不受控制的快了些。

姜梨看着一大家人对商淮舟都是毕恭毕敬的,她还是第一次知道,都挺畏惧他的。

她在商家待的第三年商淮舟就已经接管了公司的事,她还有事没事就去公司烦他,虽说他不情不愿,但还是帮她解决了问题。

那时候都说商淮舟少年老成,铁血手腕,姜梨却丝毫没感受到这种压迫感。

今晚她感受了,他好像什么都不用说,气氛都能变得压抑。

厨房那边的人来提醒可以切月饼了。

商落开心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三哥、三哥,今年我切月饼的位置给你了,你跟姜姜一起切呀!”

作者有话说:

晚安,恢复晚20:00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