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孟一来说,二十年短暂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不过此时。

他隔着幽蓝色的盈盈花海看向站在戚寒和傅歌中间的陶雅,激动到几乎说不出话。

母子两个都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陶雅笑着抹了抹脸上的泪,朝他温柔地张开手:“宝宝,来……”

孟一呜咽一声,哭得脑袋瓜里嗡嗡直响,可双腿却像灌铅了一样抬不起来,他像个缺了零件的小机器人,看上去又呆又傻。

傅决寒在身后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小宝,阿姨在叫你,快过去。”

孟一这才如梦初醒般吸了一口气,拔腿就朝人跑了过去,像离群很多很多年终于归巢的雁:“妈!妈妈——”

他跑在幽蓝的花海中,撞进陶雅的怀抱时差点把人给撞倒,还好傅歌早有准备,在后面托住了陶雅的肩。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啊,怎么不和我说……”孟一哽咽地搂着她的脖子,被眼泪浸红浸透的鼻尖埋在陶雅的长发中嗅闻,他忍不住闭起了眼,却还是没止住汹涌的眼泪,“我以为你生我气,不要我了……”

“怎么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这么多年她清醒的时候很少,可每次孟一都“恰好”不在,陶雅一开始也疑惑,和所有可以见到的人打听小儿子去了哪里,总是会被孟清疏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直到孟一彻底和孟家脱离关系,她才从傅决寒口中得知孟清疏把孟一锁在小阁楼又赶出家门的事。

自己护在心尖上的小天使因为自己受了这么多委屈,陶雅当时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了。”傅歌帮她捋过耳后的长发,打趣道:“你们母子俩都是心思太细,早就想开一些早就去享天伦之乐了。”

陶雅嗔怪地看他一眼,眼里还带着泪却是笑着的,“你就想的开了?”

傅歌一耸肩,“我可不敢和大美女争辩。”

“什么大美女啊,早就老了。”

“才不是!妈妈漂亮!全世界最漂亮!比大爸不知道漂亮多少倍了!”

戚寒:“我……”

永远都在受伤的戚寒默默闭上嘴,大脑袋搁在了傅歌肩膀上,“我的家庭地位是不是要再降一层?”

傅歌掐了下他的耳朵,“你还有地位啊。”

天气不凉,夜色被花海驱散,一家五口就地铺了块沙滩布坐下来,孟一抓着傅决寒的手脸蛋红红地和陶雅介绍:“妈,这是你哥,啊不是不是!是我哥!小寒哥哥!您还记得吗?以前在家里住过的。”

全家都被他闹笑了,傅决寒还有些紧张,俯身拥了下陶雅的肩,“陶妈妈,我是小寒,也是小宝的爱人。”

孟一脸颊爆红,心脏软得要化成水了,“妈,我很喜欢很喜欢哥,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傅决寒望着身旁的小孩儿,眼底有泪光闪现,低头在他发顶轻轻地吻了一下,和陶雅说:“您放心,我不会让他受苦的,我会用生命去呵护他,爱他,十四年前没能和您把人讨来,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放手了。”

陶雅眨了眨眼,看了看傅歌,又看了看脚下,怅然良久都说不出话,最后才张开手臂抱住了他们俩,开口都是哽咽的:“真好,我的小天使终于有人疼了,怎么就会……吃那么多苦啊……”

母亲是一个太过矛盾的个体了,明明身形上相比之父亲会更加柔软、弱小,可她却能给孩子最大的安全感和全部的力量,仿佛一点点委屈都会在妈妈怀里被无限放大。

孟一紧紧地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一哽一哽地说:“都过去了,现在很好……以后也都会好……”

*

当天晚上孟一是和陶雅一起睡的。

不论他再怎么保证自己身上的伤早就痊愈了,陶雅还是执意要看看他的伤口,真看到了又止不住心疼,一晚上眼泪就没掉过。

她流泪孟一只会哭得更厉害,后来母子俩坐起来对着哭,自己的眼泪都没收拾干净呢就忙着给对方擦眼泪,擦到后面又不约而同都笑了,靠在一起放松地说小话。

傅决寒没地方去,只能和戚寒他俩挤一顶帐篷,还好空间足够大,再来两个他也睡得下。

只是有人老大不乐意。

“不是,他都多大了你还搂着他?”戚寒气恨地看着枕在傅歌胳膊上的大儿子,酸得像谁家酸菜缸炸了,“那压一宿胳膊不麻啊?”

两人压根没理他,傅决寒甚至惬意地晃了下脚,和傅歌说:“从小到大,好像您都没这样搂着我睡过?”

一句话就给戚寒这个始作俑者干沉默了,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睡在傅歌另一侧,还没话找话:“这母子俩真够能哭的,明天眼睛都得肿了。”

傅决寒想起孟一的肿眼泡就觉得好笑,“估计要变成小金鱼了。”

傅歌睨了戚寒一眼,“你还有脸说别人啊?”

“嗯?”傅决寒瞬间来了兴趣:“怎么他也爱哭吗?”

戚寒炸毛了:“我他妈爱哭个屁!”

傅歌冷冷地笑了笑,“哼,他以前就是个水龙头,开关不拧上能哭一天一宿。”

傅决寒:“噗——怂蛋。”

戚寒:“……就你牛逼。”

“跳什么脚,谁爱哭谁知道。”

“我他妈哭怎么了,眼泪洒你尿不湿上了?不知道谁四岁了还尿床呢,不嫌丢人。”

“那是因为你大冬天带我去滑雪着凉了!”

“是我带你去的吗!不是你自己跳着脚去的吗!”

“你真是——”

“我什么——”

“啪啪”两声,傅歌一人给他们俩来了一下,“再吵就出去睡沙子。”

“……”

两人同时消停了,一左一右睡在傅歌旁边,好像傲娇的缅甸猫和他养的两条乖顺大金毛。

*

第二天起来孟一的眼睛果然肿了,他皮肤本来就嫩,一肿起来特别明显,像那种顶着两个圆鼓鼓眼睛的小金鱼,睁都睁不太开了。

吃早饭前他跑过来和傅决寒亲亲,他哥望着他眨巴眨巴的鱼泡眼好半天没亲下去,最终在孟一幽怨的眼神下成功笑场,并叫来家里的大人都来看这个小倒霉蛋儿,一个两个的排着队和他合照。

气得孟一早饭都没吃几口。

婚礼在陶雅到来的第二天黄昏如期举行,地点就在岛上。

到底是不便大张旗鼓地公之于众,所以除了戚寒调过来搭建场地的助理和保镖外,只有双方的亲人朋友到场,简单温馨却又郑重非常。

场地依旧在傅决寒给他打造的星月夜花海中,浅金色的夕阳坠落在海面,**起的霞光落满幽蓝花海,上千架无人机亮起尾灯,在天空中摆出两位新人的合照,硕大的皎洁月球灯矗立在海岸的交接线上。

陈凛和栗阳已经被接了过来,充当花童,戚寒和傅歌则是司仪和神父,陶雅挽着孟一穿过蓝色的花海和在风中飘**的白纱,亲手把他交到傅决寒手中。

两位新人背对夕阳而立,面向身穿燕尾服的傅歌,他们脚下铺满了桃粉色的朱丽叶塔玫瑰花球,头顶则是被喧闹吸引来的低飞海鸥。

傅歌眼含热泪,面向两个孩子,低声宣读:

“小宝,阿决。”

“你们是否愿意成为彼此的丈夫?无论疾病还是健康、贫穷还是富有、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深爱对方,彼此照顾,互相尊重,永远对彼此忠贞不渝直至生命的尽头?”

傅决寒和孟一隔着捧花对视,澄亮的眼底皆是两人的缩影:“我们愿意。”

栗阳送上戒指,傅决寒单膝跪下帮孟一戴上,他们在所有亲人的祝福中深情拥吻,落日熔金之下,两位新人的身影被月球灯的流光照亮。

他们准备去法国领证,到时候再在教堂中办一场更为盛大的婚礼。

戚寒和傅歌把他们送上了印着皮卡丘的邮轮,孟一和傅决寒将正式开始他们为期半年的蜜月旅行,地点则是孟一曾经孤身一人去过的世界各地。

“我想在那些地方也留下我的足迹,就好像这么多年,我一直陪着你,从未缺席。”

傅决寒从身后环着他的腰,细细拥吻,孟一抓着他戴戒指的手拍了张合照,随手发到网上,配文:“皮卡丘被小智捡回家啦。”

夜幕降临的前一刻,橙红色的夕阳被海水全部吞噬,蔚蓝色的海面上突然翻滚出一尾熟悉的鱼鳍,紧接着那只调皮的海豚浮出水面。

“哥!是海豚宝宝!”

小海豚仿佛知道朋友要远行,所以并没有追逐,它望着孟一片刻,突然仰头吐出一口水柱,下一秒空灵的叫声响彻海面,鸥鸟和鱼群全部被吸引过来。

几分钟后,无数鱼鳍如断蓬一般浮现而出,成群结队的海豚在他们邮轮的两侧翻滚伴游。

它们追逐,跳跃,竞相逐浪,形似拜江,仿佛在用自己的仪式,给两位朋友最高礼遇的送别。

“它在欢送你。”傅决寒说:“这大概是海豚的礼仪?”

孟一热泪盈眶,朝那只游在最前面的海豚拼命挥手:“再见宝宝!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你要保护好自己!多吃鱼少吐水!遇到海洋垃圾要知道躲开!”

而小海豚猛地甩动鱼尾跃出水面,伴随着一声直入云霄的吟叫,它漂亮的鱼身沉入海中。

“译~呜~”

奇怪的朋友,即将到来的冬天,希望你和你的同伴吃到好多好多鱼。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综合症犯了,一想到他们的故事就到此为止了我就想哭呜呜呜,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江湖路远,我们总会再见,小宝和寒哥也会在他们的世界里幸福到百年!

完结撒花,推一下隔壁《恋痛癖》,是副cp戚寒和傅歌的故事,有小宝和寒哥的幼年客串,也快完结了!

最后,把小宝的笑容送给大家:(ˊˋ*)希望大家幸福快乐每一天。

另外想看的番外可以在评论区点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