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句话就能定了他的生死,孟一直到最后也没敢把卫衣帽子松开,只维持着拜拜的姿势可怜巴巴地朝着傅决寒的方向。

他像只被蜂蜜罐子扣着头的小熊,两眼抹黑看不到路,明知道能填饱肚子的玉米就在前面也不敢高声言语,怕玉米不理他,更怕玉米掉下来永远扎进土里。

可直到后来那根大玉米也没给他任何回应,因为他听到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傅决寒走了,小刺客却没有被放行,他被禁止考试了。

在胸前合十的手掌慢慢垂了下来,孟一耷拉着脑袋,沉默了好半天才把遮着脸的帽兜解开,睁眼一看,放在地上的花球不见了!

我的花呢!

仿佛刚被教训完就得到了零食的狗狗,孟一的小脑袋瞬间支楞起来,脏橘色的毛毛卷随着他原地转圈四处找他花的动作被吹得乱七八糟,难以言喻的喜悦也就顺着每一根发丝偷溜出来。

卧槽!傅决寒拿走了我的花!

也许是栗阳来拿的……哎别管别管!反正是拿走了!那是不是考试资格还在?我还有机会!嘿嘿嘿!!!

脑袋里想的脸上就美得要冒泡了,孟一捏着帽兜上的绳子甩了好几圈,差不点给自己脖子上打一个死结,最后趁没人一脚从栅栏上跨了过去。

“就这还想拦住我呢啊。”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仗着没人绕着栅栏里里外外地迈,不知道在和谁显摆。

“我一脚就迈进去了,哎我又迈出来了!轻轻松松!”

可等玩够了他又忍不住心疼,傅决寒明明被自己惹生气了还是忍不住对他心软,似乎回护和迁就已经成了下意识的举动。

分手时做的那么决绝,被追后又事事都留有余地,孟一知道这不是傅决寒要和他重归于好的信号,只是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一个人到底要形单影只地单向输出多久,才能养成这种可怕的习惯呢?

孟一不敢再想,他蹲在栅栏底下抠了抠土,蔫头蔫脑地扁了扁嘴巴,“还当我只有六岁啊弄这么矮一栅栏,真想拦人就应该把门锁住……寒哥,以后我会对你好的,让你做被宠的那个。”

考试资格好险保住,小孟同学就擅自给自己加考了一场,他和栗阳串通好了时间,晚上八点多准时躲到了栅栏后面,十五分钟后傅决寒的车开进主道,一眼就看到了孟一和他手里的保温桶。

“嘿,小刺客又来啦。”栗阳假装不知情,“这是刺客业月底冲业绩,他盯上咱们家了呗。”

傅决寒正靠在座椅里闭眼休息,闻言看都没看,随手扯松了领带,“赶走。”

“别啊,赶走干啥,看他都带啥吃的了呗,正好咱俩还没吃饭呢,省事儿了。”

“没吃回去做,省什么省。”

栗阳眼睛一瞪,乍着个胆子说:“说的轻巧,那哥你做啊,我都要累死了。”

傅决寒都让他气笑了,“我一年给你开好几千万,做个饭都不乐意了。”

“那能一样吗,好几千万那是我为你出生入死的钱,可出生入死不包括做饭啊,我就不做!”

傅决寒烦的一脚踢他椅背上,“不做就闭嘴,哪儿那么多话!”

这一脚可是让栗阳抓到把柄了,立刻把脸拉老长,装模作样地挤出点哭腔,也不嫌臊得慌,“你踢我干啥啊,不就是不做饭吗,至于的吗你!”

他一边控制着车子小的溜儿地往孟一那边倾斜,一边忒喽忒喽地演上了。

“对!你之前还骂我来着,你是不是骂我了!好嘛我跟了你快十年了临了就换来这么个悲惨的结局,是不是等我以后老了,无儿无女还没有老伴,你就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直接把扔进养老院给护工扇巴掌啊。”

傅决寒舔了舔后槽牙,直接从他口袋里把枪抽出来,“别等老了,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话音刚落,栗阳猛一刹车。

银色古斯特稳稳当当停在了孟一跟前,不等傅决寒反应,栗阳直接降下两边的车窗,小刺客早有准备俯身扑到窗口,伸手往里放了什么东西。

“寒哥晚上好!”

两只萤火虫在略显昏暗的车内抖动起翅膀,裹挟着孟一身上那股清清甜甜的奶味落在傅决寒鼻尖。

“欢迎回家。”小刺客把那句话补充完整。

傅决寒愣了愣神,只来得及把枪放下。

栗阳在前面偷笑,阴阳怪气说:“走吧小少爷,今晚别来了,寒哥心情不好,刚还骂我了。”

“啊?为啥骂你啊?”

“我哪知道啊,跟吃了枪药似的。”他边说边哀哀戚戚地捂着胸口,就等着孟一给主持公道呢。

可下一秒就听人说:“那挨骂指定是你的问题啊,寒哥一天到晚累的要死还得抽出时间来骂你,你就不能省点心吗?”

“我——”栗阳面上被噎得没话说,底下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又道:“行啊,合着被骂还是我的错了,小白眼狼,我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你就会心疼他。”

孟一脸上红扑扑的,目不转睛地看着傅决寒的侧脸,说:“那我、我喜欢他我当然心疼他啊,我又不喜欢你,心疼你干——唔!”

话没说完车门突然打开,傅决寒长腿一迈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一和栗阳面面相觑,一个心惊胆战一个幸灾乐祸。

本以为这样小刺客就能消停下来,可没想到傅决寒进门还没两分钟,就闻到楼底下传来一股浓郁的鸡汤香气,全方面多角度地往鼻子里飘,饥肠辘辘的胃不合时宜地被唤醒。

他耐着性子下楼,打开门就看到栗阳正蹲在他窗底下吸溜吸溜喝汤,生怕味道不够一边喝一边往上扇风。

傅决寒站在他身后,真想一脚把他踢趴下。

“你干什么呢?”

“卧槽卧槽怎么这么快下来了!”他差点栽倒,即便这样还小心地护着手里的保温桶,“就……喝汤呢啊……”

“他人呢?”

“赶走了。”

傅决寒挑起眉,“人赶走了,桶留下了。”

你还给吃了。

栗阳不知道怎么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那你不是不要吗,小少爷就给我了。”

傅决寒只听到“孟一把汤给了他”这几个字,面无表情地盯着栗阳这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脸。

“你最近是不是公费提了台车。”他突然说。

栗阳后背一凉,“昂,上个礼拜提的啊……”

傅决寒笑了笑:“你车没了。”

“卧槽为啥啊!”栗阳人都傻了:“你答应给我的!”

“我反悔了。”

带着一肚子气走上楼,傅决寒头一回发觉自己居然也能这么幼稚。或许是这些日子被孟一那些小手段哄的发飘,他开始不自觉地注意每天早上存放在门口的惊喜,期待那些只为自己准备的细节,态度日渐软化的同时又在时刻提醒自己到此为止。

或许可以给戚寒施压,把出国的日子提前一些。

念头刚钻出脑袋,他就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鸡汤味,

脚步一顿,傅决寒稍显缓慢地抬腿拐进走廊。

果然看到孟一蹑手蹑脚地从自己房里出来,要关门时发现手里攥着什么东西,“卧槽我怎么把勺子拿出来了!”

他像小贼一样悄咪咪走进去,踩在地毯上的每一步都踮着脚,心脏砰砰砰狂跳不止,完全没发现房主就跟在他身后。

傅决寒默不作声,视线从面前的人身上移开,落到桌子上,预想的鸡汤没有看到,倒是看到点别的。

鸡汁鲍鱼、竹荪烧鸡、葱烧海参、清蒸鲈鱼,其余叫不上名字的菜,还有一碗五颜六色的米饭,如果不是桌子足够大,绝对摆不下。

孟一把勺子放在小汤盅里,左看右看还是不满意,小声嘀咕着:“能不能吃饱啊,就一碗米饭是不是少了点,他好像不爱吃麻烦的菜,不然我把鱼刺挑了?嘶……早知道在家里就应该处理——”

话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不是给栗阳了吗?”

“啊啊啊——”

孟一惊叫着转过身,吓得小脸都白了,身子一歪差点倒桌子上,“寒哥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我刚才那些二百五的自言自语岂不是全被听到了?

他会不会把菜给我扔了啊……

却不成想傅决寒只是抬了下眼皮,“鸡汤呢?”

孟一懵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菜还要喝鸡汤,支支吾吾说:“我给栗阳了,你想吃明天做行吗?”

傅决寒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以为你给我们的是一样的。”

“嗯?”孟一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脱口而出:“为什么要一样,我只想给你做。”

“嗯。”傅决寒走近一步,在那满桌子菜上撩了一眼,随口问:“那你给他的是什么?”

说起这个孟一还有点愧疚,怕他觉得自己没礼貌,扣了扣手指说:“时间不够了,我就用给你炖鲍鱼的鸡汤给他煮了点……嗯……泡面……”

傅决寒勾起唇,决定明天把车还给栗阳。

作者有话说:

栗阳:你们幸福就好。

——

抱歉今天有点晚啦,手指还是肿,我打字打的太慢,没来得及检查,有错别字或者语句不通的话大家评论区告诉我一下耶,晚上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