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最终以刘总退让告终,他当着一应宾客的面承诺三天后在香格里拉摆酒,由刘小少爷亲自给傅决寒赔礼道歉,届时要打要罚皆由他说了算。

本来作为东道主,来的宾客又都是孟想那个级别有头有脸的人物,刘总低声下气地和一个不到三十的夜场老板道歉,已经是丢了天大的脸。

却没想到傅决寒只是散淡地“嗯”一声,“摆酒不必,只是劳烦刘总叮嘱令郎以后出门看路,望江那座小庙,他就别再进了。”

“你!”刘总面色难看至极,碍于戚寒在场不好翻脸,也实在不敢再触怒这尊大佛,好声好气地把他们父子俩请了进去。

孟一和陈凛躲在小角落里偷看半天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陈凛问他:“哎,你前男友不是说和他爸早就撕破脸了吗?怎么现在看着,关系还挺好?”

孟一也懵着,踮起脚来眼巴巴看着傅决寒的方向,“我也不知道,我看他俩之间气氛怪怪的,就怕戚寒那个狗又威胁他了,不过……”

“不过什么?”

孟一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仰着下巴还挺骄傲,“傅决寒穿西装怎么这么帅啊,胸口那撑得鼓囊囊的,靠了他衣服尺码是不是选小了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可真够花痴的!”陈凛一把拍他后脑勺上,也忍不住笑了,“不鼓能是你对象啊,德国大炮哥嘛。”

“可闭嘴吧!就你长嘴了是吧!”孟一恨不得跳起来打他一拳,张牙舞爪地一通比划,却在看到傅决寒皱着眉喝下一杯酒时气焰顿消,心疼巴拉地躲在绿植后面看着人家。

其实他刚才想说的是傅决寒看着比之前壮了一些,气色也好了不少,估计身体已经在慢慢痊愈,但他不好意思让陈凛知道,好像自己是个啰啰嗦嗦的老妈子。

“你哥是不是快过来了?”孟一的狗狗眼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看向陈凛,“陈哥之前是不是说今晚有会,过来走个过场就得回公司?”

“是啊。”陈凛看一眼表,“估计马上就到了,再有个十几分钟,你想干嘛?”

孟一嘿嘿一笑,“拜托陈哥帮我个忙呗。”

“怎么,你想我哥帮你把那杯爱心解酒茶送出去啊?”

“那倒不是,”孟一扭头朝后厨努了下嘴,“我都安排好了,侍应小哥帮我端上去。”

与此同时,一道视线也随着他的指引看向后厨,遮挡绿植的窗帘动了两下,有人走了出去。

*

傅决寒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

他十几岁就被扔到了基地,摸爬滚打几经辗转才在望江生了根,用栗阳的话来说混夜场的人身上始终有一股凶悍气,面相粗野不好相与,单随意地撩一下眼皮,都让人觉得不怒自威。

偌大的酒厅里,都是斯斯文文的生意人,只有他和戚寒,明明相貌打扮没有半分相似,可周身别无二致的压迫气场就宛如扎进书生堆里的两个匪。

人人都畏惧,却又人人都巴结。

那帮大腹便便的老板们排着队在他们身边打转儿,变着法儿地夸赞傅决寒如何如何优秀,年纪轻轻就能白手起家在江城打出一片天。

而戚寒也一改方才的强势蛮横,只拍着傅决寒的肩膀让他给各位叔伯提一杯酒,谦声说:“他还差的远,日后还需要各位多提点。”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精,话说到这份上心里也都有了思量。

戚寒不仅亲自带着铺路,又上来就给招惹儿子的臭鱼烂虾一个下马威,恐怕戚家大公子这是要就此从幕后走到台前,正式接戚寒的班。

至于他到底姓不姓戚,长脑子的都不敢再置喙。

“别做太过。”傅决寒眉目间显出不悦,侧耳淡淡道:“我对你的位子没兴趣。”

戚寒嗤笑一声,“是啊,你对我的位子没兴趣,但你他妈对我老婆有兴趣啊,三天两头妄想着拆散别人家庭,我可真后悔小时候把你喂得太饱,让你一直撑到现在。”

傅决寒:“……”

傅决寒:“戚会长表面温文儒雅,开口就这种做派?”

“温文儒雅可不能当饭吃,既然想带小歌走,就得拿出点真本事来。”

他说完又递给傅决寒一杯酒,“行了,该认识的都领你见过了,估计他们醒过味儿来就该来灌你了,这交给你,我先回了。”

傅决寒接过酒,以为他是有要事,“这就走?”

戚寒看起来心情颇好,“嗯,回家吃饭,小歌给我炖了牛肉。”

抬手的动作一顿,傅决寒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你回家和我爸吃饭,让我替你在这儿陪酒?”

戚寒头也不回地应一声,“昂。”

“……”

傅决寒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

他抿着酒把场内众人粗粗扫过一圈,发现伺机要灌他酒的没有几十也有十几,正打算让栗阳送盒胃药过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呦,这不是傅……还是该叫戚大公子呀,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合适。”

说话的正是刘总的小儿子,那天在望江被傅决寒卸了一条胳膊的刘志。

老子前脚在人前道过歉,他后脚就又来发疯,估计是傅决寒那一顿打把他打魔怔了。

傅决寒回头看向他,一时竟然觉得好笑,“刘少爷,你是个人物。”

刘志不去听他话里的嘲讽,疯狗似的上去攀咬,还生怕别人听不见故意调高音量:“我是不是人物不劳傅老板费心,倒是您可真是深藏不露。”

“不仅在望江声名烜赫,现在身上还多了个戚大公子的名头,你瞧我这脑子,听了一晚上也愣没听出来,您是姓戚?还是跟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姓傅啊?”

一句话下去傅决寒当场就冷了脸。

场内被这意外砸炸了锅,识相的人赶紧寻着由头走远了,躲在外围的则忍不住窃窃私语,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傅决寒的回应。

可没等正主开口,旁边一个脏橘色的脑袋钻了出来。

“他姓傅,前两天刘少爷被揍得屎滚尿流时不还扬言让傅老板等着吗,这么快就忘了?”孟一直直盯着他,轻笑一声,“哦,那你脑子确实不怎么好。”

回护的意味实在太明显,包括傅决寒在内的众人都频频往孟一身上侧目,而知道他身份的则都开始猜测两家的关系。

刘志也没想到孟家怎么还插了进来,更没想到孟一开口就这么冲,他咧着嘴一挑眉,“孟小少爷这是唱哪儿出啊?迫不及待抱傅老板大腿了?”

孟一闻言耳尖顿时红了,低着头搓了搓手指,刘志以为戳到了他的痛处愈发猖狂,正要再发作就看孟一转过头看向傅决寒,仰着小圆脸的模样还有些小心翼翼,“傅老板,大腿给抱吗?”

被问及的人侧过头提了一杯酒,“不给。”

孟一嘴巴一扁,可怜巴巴的嘀咕:“好吧,那我一会儿再问。”

“哎哎哎,嘛呢你们!”刘志被忽视个彻底,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他转着眼睛在这俩人身上转了一圈,看出点猫腻来,“傅老板,我唐突地问一句,你和孟——”

“哈,”孟一翻了个大白眼,“确实唐突,你闭嘴吧。”

“你!关你什么事儿啊!”

刘志被呛的颜面尽失,气急败坏地跳到两人跟前,孟一没防备他这手身子一歪就要朝后仰倒。

猝不及防的,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温热触感圈在手上,轻轻一带,孟一整条手臂都贴在人胸口,傅决寒散淡说:“站好。”

“……哦。”孟一嘴上答应脚下又挪近半步,小声耍赖,“还站不太好呢,我喝多了。”

傅决寒眉眼冷淡,“半杯也是多?”

孟一的狗狗眼立刻瞪圆,“你刚才看我了?!”

“……”

他俩在这小动作不断,刘志早就气的七窍生烟,“我说你俩搞对象呢啊嘀嘀咕咕个没完,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站在这儿呢!没看见啊!”

孟一心道我巴不得和他搞对象呢,他没好气地瞪了刘志一眼,“抱歉啊刘少爷,确实没看到。”

“嘿我他妈——我说你是他什么人啊,哼哈二将似的护着他?”

孟一眨了眨眼,像是被问到心坎上,转头去问傅决寒,“小寒哥哥,他问我是你什么人呢,我咋说啊?”

傅决寒微皱着眉,胃里烧起来的灼痛感愈发明显,他俩插了块点心放在嘴里,不予理会。

孟一看到他捂着胃的手,像小蜗牛似的伸出触角往前探一步,“你不管,那我可瞎说了啊。”

傅决寒扭头撩起眼皮,狭长的眉眼里透出一些审视,意思是我看你说什么。

孟一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转过身大大方方地看向场内众人,明明弯起的眉眼笑的那么调皮,出口却十分郑重:“我打小就仰慕傅老板,是他的小迷弟呢。”

傅决寒指尖一顿,僵硬地垂下眸,余光里瞥到当初不谙世事的男孩儿像棵小梨树一般挡在他身前。

“今天小孟就厚着脸和各位叔叔伯伯讨个表现的机会,寒哥大病初愈沾不了酒,今晚的酒,不论多少,我都替他喝。”

作者有话说:

小宝要开始护着寒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