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最喜欢小寒哥哥,还要给人家当童养媳呢。”

“只有小寒哥哥最好,一直鼓励你。”

“你不记得了吗?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

大脑一片空白的两三秒里,这几句话像回旋镖似的在孟一脑海中不断闪回,那个“寒”字如同泅水的棉花一般堵在喉咙里,可一直罩在孟一眼前的层层迷雾却在悄然散开。

小寒哥哥,傅决寒......

真的只是名字中都带着寒字吗?

怎么会这么巧?

孟一呆怔地睁着眼,刹那间突然发现“巧”的何止这一处。

初遇吐车时傅决寒明晃晃的纵容、再遇茬架时傅决寒又破例相救、他知道自己冬天不能碰冷酒、他是孟想可以全心托付的朋友、他知道自己所有事、他甚至也认识一个排尿困难的小孩儿......

一股裹挟着潮热的寒意从头顶直贯脚底,震惊、疑惑、惊喜、兴奋,百感交集成一簇冲天火焰,“轰”的一下在他脑中点燃。

记忆中那个模糊不清的少年轮廓霎时间就映出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孟一僵硬地站在他面前,发现那依稀是十四岁的傅决寒。

“小寒哥哥、傅决寒......”难道他们真的从小就认识?

几个字在喉头滚过,孟一一止不住地手脚发麻,搓了好几下脸才勉强冷静下来。

他一边暗骂自己的猜想简直荒唐到离谱,一边又惊觉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所有事。

“妈妈,”孟一深吸一口气,握住陶雅的手,“您说的小寒哥哥,他全名叫什么啊?”

陶雅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也变成糊涂鬼了,他不就叫——”

“砰”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孟清疏带着威尔金急匆匆闯进来,“小雅,快下床!”

两人皆吓了一跳,孟一赶紧扶着陶雅起身,“怎么了?是妈妈的身体又出问题了吗?”

威尔金还没开口,助理就抢先一步:“太太的血常规中有一项出现问题,必须马上进行复查!”

孟一闻言整颗心顿时高悬起来,再也顾不上傅决寒了,心急火燎地陪妈妈赶往医院。

“哎!我的手机没拿!”

走到门口时才摸到口袋空空,他怕接不到傅决寒的电话,焦急地回头去找。

威尔金的助理抬抬手,笑着说:“是这个吗,我帮小少爷拿着吧。”

孟一看他一眼,放下心:“谢谢啦。”

与此同时,戚家。

别墅从里到外被翻了个底朝天,所有佣人和保镖都战战兢兢地等在庭前的花园里,低垂着头,人人自危。

戚寒拿着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在桌子上重重磕了三下,“停!”

冷不丁一个字,犹如黑暗中一道重拳,打得在场众人心神猛颤。

“往回倒,”他用刀尖指着监控画面中小刘推的餐车,命令道:“去找这辆车。”又看向右下角的日期。

“一周前,原来一周前就跑了啊。”

他嗤笑一声,想起那天晚上傅歌用尽各种手段讨好他,简直温柔乖驯到了极致,临睡前还拉着他的手说下个月想一起去看画展。

他当时抱着人高兴了一整晚,像个傻子似的激动地睡不着觉,以为傅歌闹了这么多年终于想通了,为此还专门派人“请”来了威尔金给陶雅治病。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傅歌早就计划好的,在他**恩爱缠绵了一整夜的爱人,第二天没有半分留恋地永远离开了。

“小歌。”戚寒把刀尖刺进桌面,阴恻恻地扯起嘴角:“你可要跑快一点,别被我给抓到了。”

保镖在后山口发现了那辆餐车,里面除了餐具、腐烂的牛排,还有一个包得很严实的U盘。

戚寒把U盘插进电脑里,打开后里面放着十几个标注着年份的压缩包和一小段视频,他随手点开几个年份较近的,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视频点开,傅歌正抱着猫缩在沙发上,连看他一眼都不屑,“怎么样戚哥,对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这可是我和阿决辛苦了几年的成果,不知道能不能买下我们下半生的自由。”

视频末尾还有一行字:【放我们走,或者72h后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去帮你自首。】

“妈的!”

他起身踹翻了桌子,军刀扔出去直插进了客厅中央的画板上,鲜红炽热的玫瑰花田登时破了一个大洞,像在嘲笑他愚蠢的红艳嘴唇。

“还没查到傅决寒在哪吗?”戚寒开口冷冷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

保镖打了个寒颤,把标注好的地图递给他,“小先生失踪的第一天,少爷一整天都在望江,第二天开始频繁出差,前前后后一共去了四个地方,都是省会,我们猜测小先生就被他藏在这些省会的其中一个。”

“昨天呢?”他问。

保镖愣了一瞬,“昨天少爷没有异常,上午在家,下午去了拳击馆,今天上午做最后一班飞机出国了,是一个月前就定下的行程。”

戚寒转了转腕表,“傅歌的出境资格被我管制,出不了国,傅决寒不可能把他藏到国外。”

保镖颔首:“是的,所以我们把重点放在少爷去过的那四个省会,已经调派了九成人手去调查了,但范围实在太大,我们急需新的线索。”

“出国......”戚寒若有所思地敛起眉:“有人看到他登上飞机吗?有人看到他落地吗?如果傅歌还留在国内,他不可能自己提前离开。”

保镖问:“您的意思是,少爷把小先生偷渡出去了?”

“或者他根本没有登上飞机。”戚寒说。

“叮——”

手机屏幕亮起,戚寒垂眸看去,只有一条短信:【先生,孟一和傅决寒通电话了,是否准备定位?】

他轻笑一声,“线索来了。”

*

“小祖宗,终于舍得理我了?”傅决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含着被忽视的落寞。

孟一心尖就像被电击了一下,忙起来的时候不显,现在一听到他的声音,简直就像江河开闸,连日来的想念、隐瞒他的愧疚、还有隐约知晓他就是小寒哥哥的悸动与怅然,一股脑儿涌上心头。

“傅决寒,”他趴在沙发靠背上蹭了蹭,用额头顶着手机,“才一天没见,我就好想你了,下午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哪还舍得再责怪他,傅决寒叹了口气,声音放得轻而温柔:“我这里信号不太好,电话进不来,我派人去接你好不好,到我这边来。”

“别!不用了!”

拒绝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惊觉自己反应过激,孟一攥了攥手心,连忙开始找补:“我先不能回去,妈妈的病有转机了,这几天我得留在家里陪她。”

“转机?”傅决寒也有些激动,“是医生想到了新的治疗方法吗?还是阿姨自己恢复了?”

“都不是......”孟一眨了眨眼,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是叔叔,请到了威尔金医生。”

对不起傅决寒,妈妈的病真的不能出任何差错......

“那太好了,威尔金是世界脑科的权威,他肯出山一定能把陶姨治好。”

傅决寒原本还想派保镖把孟一接到自己身边,以防戚寒气急败坏之下伤害他,但现在看来留在孟家是更好的选择,孟想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不受牵连。

“傅决寒,”孟一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闷闷地说:“我之前问你我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从来没有好好回答过我。”

傅决寒笑起来,隔着手机都能想到孟一现在的模样,一定是低着头,撅着嘴,闷闷不乐的,像只被主人唬弄的小狗似的。

“想起什么来了?”

孟一说:“没有,是妈妈今天突然提到,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被推去检查了,但我想问你也是一样的。”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傅决寒,寒哥,告诉我吧,你到底是谁呢?”

夜色静谧,他的声音像是梨花搔动树梢。

傅决寒垂下眉眼,听着他淡淡的呼吸声,把心脏揉捏了千万遍,最后只说:“小宝,并不是所有久别重逢都会让你快乐,也不是想起所有事对你来说就是最好的,我确实有过无数次的冲动想把那些陈年往事告诉你,以换取你的依赖和信任,但我又忍不住想......”

他说着一顿,望着窗外无奈地笑了一声,“再让我的小孩儿回忆一遍当年的噩梦,哪怕只是一个结尾,我都受不了,一点都受不了。”

“所以小宝,我们顺其自然好不好,想不起来的往事就不要了,我会给你更多更好的未来。”

话音落下,对面安静了很久,才传出几声细小的哽咽,傅决寒皱起眉:“怎么了?哭了吗?”

“没有,没哭。”

明知道他看不到,孟一还是心虚地摇了摇头,他把脸埋进沙发里,越是被傅决寒的满腔爱意打动,越是被愈加深重的愧疚磋磨。

但他最终还是没把戚寒的事情说出口,实在是那个男人给他留下的恐惧太深刻。

自知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又清楚对方绝对有能让威尔金离开或者消失的能力,孟一不敢拿陶雅的下半生去赌,只能再一次欺骗傅决寒,即便明知道这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事。

“寒哥,你在家里吗?”他抹了抹眼睛,把衣服整理好,“我们视频好吗?我想看看你。”

他实在太不安了,迫切地需要从傅决寒身上讨取一些安全感。

“视频不行,这里太黑了,看不清楚。”傅决寒说。

孟一的眉眼耷拉下去,被主人拒绝出去的小狗似的,“......喔,我知道了。”

傅决寒又无奈地勾了下唇角,“小可怜儿,不能视频就这么委屈啊?”

孟一抿抿唇,“不委屈,你忙么。”

“又撒娇了?”傅决寒好像是起身走了出去,孟一听到了蛐蛐的声音,“我好像听到虫子叫了,你这是在哪儿啊?”

“乡下。”傅决寒摘了只梨子,用袖子随便擦擦就对着听筒咬了一口,给他听汁水迸溅的声音,“投资了几亩梨园,给你种雪梨吃。”

孟一光听声音都有点馋了,“你说的我好想喝梨汁啊,我要去倒一杯。”

他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刚转过身就看到门边靠墙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卧槽——”

孟一双腿一软就栽了下去,眼见着人影抬脚朝他走了过来,抬头一看,是戚寒。

“小宝,小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孟一紧捂着听筒,望着戚寒一连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勉强镇定下来,“没事,妈妈突然叫我,我得马上过去,先挂啦。”

电话挂断,他沉着脸瞪过去,“还不知道戚先生有偷听的癖好。”

“孩子,是你自己没关门,我刚进来你就吓得大叫。”他又笑起来,在昏暗的夜灯衬托下莫名显得诡异,“在和阿决通电话?”

孟一起身就走,“不关你事。”

戚寒“啧”了一声,“你还真和阿决小时候一样,讨厌一个人就直接摆在脸上,半点不会隐藏。”

孟一脚步顿住,转身质问他:“戚先生半夜不睡觉,来和我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

戚寒耸肩,“这可冤枉我了,父慈子孝的是他俩,我可从来没插上过脚,要不是小歌联系不到他,实在担心,我也不会大晚上的亲自跑来问你。”

孟一疑惑地眨了眨眼,敌意消退几分,“傅叔叔联系不到他了?”

“嗯,快24h了,电话一直打不通,他都快报警了。”

孟一眼底闪过狐疑,“你会这么好心帮傅叔叔找儿子?恐怕傅决寒永远消失才最合你的意吧。”

“这是哪儿的话,到底是我看着长大的,我——”

“叮铃铃。”

话音被一串急促的来电铃声中止,戚寒当着他的面接起电话,“小歌,我还在问,孟一这孩子好像也不知道,好了先别担心,我已经在派人找了,他可能去外地出差了没看手机。”

听筒里隐约传来两道啜泣声,戚寒立刻做小低伏地哄:“好了好了别哭了,怪我,下次不整治他了,别哭了别哭了......”

“行了,我知道。”孟一抠了抠手心,实在不忍心让傅叔叔着急,只说:“他在乡下,信号不太好,打不进去,没出事,让傅叔叔放心就好了。”

“哦,在乡下啊......”戚寒撩起眼皮,满意地勾起唇角,“谢谢你啊,小朋友。”

电话还没挂断,屏幕的冷光打在一侧脸上,让人脊背发麻。

孟一搓了搓胳膊,“我要回房了,戚先生也请回吧。”

“等等,帮我给阿决带句话吧。”

孟一撇了撇嘴,“什么话?”

戚寒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大好,开口前先理了理领带,“乡下冷,让他一定保重身体,别出事。”

“就这句?”

“不然呢?你以为我要说什么?”戚寒突然提高音量:“告诉我他在哪儿,我就救你妈妈。这样吗?”

“哈?”孟一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屁话?”

戚寒转身离开,“逗你玩呢。”

楼道里没开灯,他又悄无声息地融进暗色中,屏幕上弹出一条短信,戚寒关闭录音,点进去查看。

【先生,少爷果然没出国,也不在那四个省会中的任何一个,手机定位到了东城,但具体位置我们还没查到。】

手指敲击几下,他回复:【乡下,有梨树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寒哥说是不允许欺骗,但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小孩儿到底和别人不一样。

可再不一样,也架不住小宝犯错太多,不管有心无心,事情都会朝着那个结局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