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会周而复始,该相逢的人还是会相逢。

漫长沉默的夜,看似平静无风,却暗暗藏匿着未知与危机。

谢含打车回到上京嘉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老式居民楼的窗户没几个还透出光亮,万籁俱寂,只有外面的空调排风扇还在呼呼工作着。

静谧的夜,仰头望着天上高挂的明月,心中却并无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她慢慢摸索着上了三楼,开门,开灯,在老城区的这片黑夜里亮起属于她的灯。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另一边。

姜景泽神色慌乱地匆匆赶到时,一抬眼便望见了在黑夜里尤为显眼的那个窗口——

那个漆黑了四年的窗口又重新亮起来了。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禁握拳,竭力抑制着心底的澎湃与恐惧。

不敢多等,姜景泽一路冲上了三楼,站在301的门前,紧张又急切地敲门,

“咚咚咚——”

一下,两下,三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

但他知道,屋里的不可能是别人,只可能是谢含。

“谢含,开门!”姜景泽克制不住在黑暗里边用力敲门,边叫喊里面那个许久未曾出现的人的名字,

“谢含!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随着姜景泽的喊声越来越响,敲门幅度也越来越大,但里面的人迟迟没有来开门。

姜景泽的不安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心又重新被吊起来了,像一个将死之人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手心和额头在不停地冒汗,脑子里也充斥着各种纷乱的可能性,他感觉自己在不断下坠,在这样烦热的夜里却冷得像坠落在冰寒彻骨的湖里。

在外面干等着不是办法,他转念想到了以前的备用钥匙,把目光转向浴室的小窗口,他伸手探过去,摸到了没有被收走的钥匙,同样也摸了一手的灰。

他刻不停歇地把钥匙对准插进孔里,转动,推门。

客厅一片黑暗无光,只有谢含房间的门板下面往外溢出几丝光亮,还传出了吹风机工作时呜呜的风声——

房间里的人在吹头发,没有走,也没有做什么傻事。

这个结果让他短暂地稍微松了口气。

姜景泽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卧室走去,手搭在门把手的时候,他用力得手背上的青筋都暴出来了,喉结也不禁上下滚动,此刻的心情比过去二十五年的心情都要紧张。

而门内的人显然丝毫不知门外人的思绪万千。

随着阻挡视线的房门缓缓打开,姜景泽也慢慢看到了侧对着门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吹头发的谢含。

就隔着几步的距离。

谢含吹头发时还在出神,余光里忽然看到卧室门居然被打开了,吓了一大跳,喉咙里下意识溢出一声“啊”,吹风机也被吓得一个手抖撞到了额头上。

就这样一次说特别也不特别,说普通也不普通的见面。

时隔四年,一千四百多天,二千九百多个日夜,谢含和姜景泽再次面对面相见。

谢含及胸的长发全部被拢到左肩上,吹到了半干的状态,卸完妆后的小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只是白,嘴唇也不似以前红润,现在倒成粉里透白了,眉眼也耷拉着,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吹头——

苍白,虚弱,病恹恹。

不是记忆里的样子,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谢含抬头看到的,则是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姜景泽,以及他眼底骤然聚起的躁郁,里面的怒气显而易见,漆黑如墨的双眸一错不错盯着她,浑身上下都透着遮盖不住的戾气。

她心里蓦然一紧,手足无措地关掉吹风机,在姜景泽的注视下站起身,双手垂在身侧不自然地收紧,用指甲掐进手心的疼来保持清醒。

“在家为什么不开门?”男人开口,嗓音沙哑得厉害,克制着语气里的怒气。

“吹头没听见。”

谢含回答地不卑不亢,听不太清里面包含的情绪,但眼睛没有看门口的人,也没有问他是怎么进来的。

姜景泽受不了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眉头又拧紧了几分,语气有点冲,“地上有掉东西吗?”

“没有。”谢含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刚才把她可能发生的事想了个遍,还一路狂奔赶上来,在她这里他总能很狼狈,姜景泽忍不住拿话刺她,

“抬头!看着我说话!”

谢含也觉得这样显得她很没底气,硬着头皮应声望去,两道视线在半空霎时相撞,四目相对,都不动声色地互相观察着彼此。

也在无声对峙着。

姜景泽,不再是学生时期里意气风发,肆意张扬的少年模样,如今被一身深色高级衬衫衬得又多了几分冷淡和疏离,眉眼也不见当年的青涩,变得成熟矜贵。

看着姜景泽疏离淡漠的眼神,谢含觉得通体发寒,感觉那视线像泛着寒光的刀片,一下一下凌迟她的心,令她感到深入骨髓的痛楚,连呼吸都需要抑制。

谢含的眼底又不可控地升腾起一层雾气,视线渐渐模糊,先扛不住姜景泽视线的谢含率先错开了目光,视线在他和旁边的衣柜间徘徊,最后又落到他身上,想把话题转移开,客客气气地开口:

“景泽,好久不见。先去客厅坐会吧,我给你倒杯水。”

很客套的话。

也挺讽刺的。

语毕,谢含勉强扯着嘴角扬起一抹算不上好看的笑容,强撑着准备快点逃离这个压抑的房间。

姜景泽可没她这样能粉饰太平。

和姜景泽擦肩而过的时候,姜景泽突然伸手紧紧扣住了谢含的手腕,语气强硬,带着质问,“为什么回来?”

谢含不着痕迹地抽了抽手,没**,索性任他抓着,“回来随便看看。”

姜景泽冷淡凉薄的声音迅速接上,冷哼嗤笑一声,“看看?看谁?这里还有谁能让你回来看吗?”

“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谢含微微蹙眉,回头看了姜景泽一眼,欲言欲止,“我……”

两人僵持了一会,姜景泽深吸一口气,良久转过去和谢含面对面,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她眸中闪着的泪光,顿时哑口无言,心里原本熊熊的怒火也似被她的泪眼浇灭大半。

虽然面上仍是不悦,但嘴上已经陡然换了话题,缓了声音,“明天有时间吗?”

“没有。”

谢含脱口而出,想也没想就回答。

姜景泽显然看出她明晃晃的拒绝,冷笑一声,点点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你要干什么,我都可以迁就你。”

“……”

看着谢含说不出话,姜景泽觉得心里的气都顺了一些。

但也不能把人气急了。

“不喝水了,先走了,”姜景泽慢慢松开抓着谢含的手,走到门口离开的身形又倏然一顿,回头微微启唇,“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肯定句。

那一刻,谢含感觉姜景泽无形中对她伸出了手,想在这个夜里拉住她。

一种不知名的苦涩在舌根蔓延开来,谢含和他对视,强笑着对他说了句:

“祝你生日快乐。”

“谢含,不要偷偷离开,”姜景泽已经收起来那些失控的情绪,神色又变得和往常一般冷静矜持,但在关上门前还是顿了顿,说出了那句——

“明天见。”

谢含的眼睫微颤一下,看向他离开的方向,回忆着已经有多久没有人和她说过“明天见”这三个字了。

想到之前看到别人发过的文案——不会的,我们有数不清的明天见。

还可以再自私一次吗?

她的心复活在与姜景泽重逢的第一个夜晚。

-

谢含压根没想过他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今天是她回安海的第一天。

她原本根本没有奢望过能再见他一面。

落地之后。

安海的夏天一如当年一般闷热,烈日灼心,火伞高张,热得人彷徨胸闷。

所以,比起正午的骄阳,她最喜欢黄昏,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 当黄昏落在身上,没有烟火,没有杂尘,只有光和希望。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一直被光和希望簇拥着。

坐在出租车上漫无目的地绕了几个小时后,夜幕也渐渐笼罩下来。等到酒雨湖那边没有什么人的时候,25号这一天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个多小时了。

酒雨湖——那是她和姜景泽以前约定每年过生日都会去的地方。

夜里有风,不大,但热中竟然还带着丝凉。

谢含随手拢了拢被风糊在嘴边的头发,一步步走进酒雨湖公园里,朝着神仙树的方向寻去。

微醺的路灯下,投射出一道清瘦孤独的身影。

路灯下,是开端,也是一切的终结。

再靠近一点,就能听到风吹动树上挂着丝带的心愿卡,随风发出碰撞声。

神仙树在皎皎月光下映下一大片阴影,谢含在树下驻足,盯着地上孤单的暗影,不禁想起记忆中曾经那道交叠相依的影子。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里,时间的概念已经渐渐模糊,每一天都是无尽的漫长。白天是单调的白,晚上是无际的黑。

谢含没有在回忆里沉浸太久,缓慢而慎重地从包里抽出一个包装得精致的礼品盒,白色蝴蝶结在深色盒身上显得格外出挑。

走到神仙树后面的树洞旁,伸长胳膊想把盒子塞进树洞里,试了几次都没放进去。

她还是踮脚把盒子努力塞进树洞里,盒子里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有一沓厚厚的信封。

也没指望他能收到。

就当作最后的祝福吧。

她还是失约了。

在她和阿泽之间,遗憾成了不语的默契。

他懂她的决绝,她懂他的失望。

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喜欢的人已属不易,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的概率更是千万分之一。

想着想着眼睛里好像又被蒙上了一层雾,模糊得几乎看不清左右两边心愿卡上的内容了。

可是只有还爱的人才在回忆里偷偷掉眼泪。

不是什么她该许愿的日子,但谢含还是两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诚地为阿泽许下一个又一个愿望。

一愿阿泽身体康健,

二愿阿泽前程似锦,

三愿阿泽平安喜乐,

四愿阿泽得偿所愿,

………………

阿泽,以后还会有很多人来爱你。

从来不缺人爱你。

突然从她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尤为震耳。

脚步声的主人在慢慢向她靠近。

谢含不禁握紧了双手,心里有些紧张。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写文,感谢阅读!

设想的是写一个大狗狗姜景泽救赎小青梅谢含的故事,是我最喜欢的破镜重圆救赎梗吼吼

封面是我自己做哒,不知道有没有宝宝发现封面左上角的云上有一封写着“阿泽”的信呢?

当黄昏落在身上,没有烟火,没有杂尘,只有光和希望。

夏天会周而复始,该相逢的人还是会相逢。——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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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心机步步为营x伪乖顺真愿者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