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秦孟仁被押送回京, 谢景元的脚步一顿,然后咧嘴一笑:“好哇, 朕等着他呢。快, 把他押到城门口,让他看着朕迎接皇后回宫。”

铁柱龇牙咧嘴的:“陛下,臣有个小道消息想告诉陛下。”

谢景元眯了眯眼:“你有秘密居然不告诉朕。”

铁柱急忙道 :“陛下, 我的好陛下,不是我要瞒着您, 我今儿才知道的, 是宣平公悄悄给我传了信。您也知道的,宣平公是个正人君子, 这等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托我的口来告诉陛下。”

谢景元来了兴趣:“什么事他还不好意思说的?”

铁柱凑到谢景元面前嘀嘀咕咕起来, 谢景元听完后哈哈大笑:“好,好, 三妹妹果然是个人才,替朕报了仇。去,让人去各州府发告示,请宣平公府三姑太太柳文惠早日回京, 朕要封她个郡主爵位。”

铁柱笑眯眯道:“好, 臣马上就去。”

谢景元翻身上马:“走,跟朕去城外等着,咱们去迎接皇后, 会一会秦公公。”

铁柱又龇牙咧嘴起来:“陛下可不要在外说这话, 容恩听到了会多想的。”

谢景元一挥马鞭, 马儿往城外而去, 老百姓们早就避到两边去了。谢景元一身常服, 金冠绶带,英气勃发,看的路两边老百姓不停地往这边喊。

谢景元毫不在意,径直去了城门口,坐在城墙头上等候。没过多久,皇后还没到呢,秦孟仁的囚车先回来了。

谢景元开心极了:“铁柱,走,我们去看看秦公公。”

铁柱岂有不应之理,兄弟两个下了城楼,一起到了城外。

出了城门后,谢景元的笑容收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囚车面前,冷冷地盯着里面的秦孟仁。

秦孟仁蓬头垢面,手上和脚上都有铁链子,整个人仿佛乞丐一样。但他身上的清冷和锐气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和淡然之气,看起来倒是跟裴谨言有些相似。

谢景元知道,这是他最开始的本色,也许年少的皇后曾经就是喜欢他这份淡然和温润。可惜啊,他后来一边舍不得前途,一边舍不得心中的执拗,浸泡在权力场中迷失了自我,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秦孟仁仿佛睡着了一般,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囚车里的人。

旁边有个武将跪了下来:“微臣见过陛下,宣平公命微臣回禀陛下,南边还有一些残余势力要清楚,命微臣先押送犯人回来,等平定东南,宣平公再班师回朝。”

说完,此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举着头顶:“这是宣平公给陛下写的信。”

铁柱先一步接过信,拆开口摸了摸,确定没问题才交给谢景元。

谢景元大略扫了两眼,柳文渊把自己做哪些事情做了个总结,杀了哪些人,罢免了那些官员一一列举,哪里缺了什么官也列的很清楚。

谢景元笑道:“还是子孝深知朕意,这下子两边的官员不用打起来了,到处都缺人才呢。”

看完之后,谢景元把信交给铁柱。

这时候,囚车里的秦孟仁终于睁开了眼,眼里一点表情都没有,眼神空洞地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个。

谢景元微微抬了抬下巴:“秦大人别来无恙。”

秦孟仁的眼珠子动了动,终于有了点情绪,笑了一声:“恭喜谢将军,同时得了天下和美人。”

谢景元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先挥挥手让旁边人都退下,然后咧嘴一笑问道:“秦大人身体还好吗?”

秦孟仁的眼里顿时如寒冰一样冷,任何一个男人在人前被情敌提起此事都不会大度,更别说秦孟仁这种曾经权倾天下的权臣。

谢景元双手背在身后,轻笑道:“这世间的事儿真不好说,朕以前讨厌安阳,讨厌三妹妹。现在想想,真不要小瞧任何一个女人,她们两个都帮了朕的大忙,朕准备给她们一人封个郡主当当。你读书比我多,你说,给三妹妹个什么封号好?”

秦孟仁一句话都没说,微微垂下眼帘。

谢景元俯身往囚车里看了看,把秦孟仁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用只有两个听得到的声音道 :“秦孟仁,你说你何苦来。当年既然退婚,就别想着两头好。既然纳妾,就要好好对人家。你看看,但凡你对三妹妹好点,她也不会跑去放走翩翩,更不会一脚把你踢成残废。”

秦孟仁的眼睛又睁开了,然后笑了一声道:“将军,你过来,我跟你说一句话。”

谢景元怎么会怕他,挥挥手让铁柱退下:“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了。”

秦孟仁本来靠在囚车的栅栏下,见铁柱走了,他坐起身,凑到谢景元面前,双手抓住囚车的栅栏,看着谢景元轻声道:“她那根簪子,你知道我是怎么取下来的吗?”

说完这话,秦孟仁疯了一样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十分放肆。

谢景元听懂了,他说的是柳翩翩被俘时,白敬朝命人送来的那一根簪子。接到簪子的时候,谢景元一个人在营帐外练了两个时辰的武,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又独自一人喝了两坛子酒。

后来柳翩翩把自己被俘后的事情大略讲了一遍,谢景元心里清楚,这个狗贼怎么可能那么老实,就算没得逞,肯定少不了占便宜。

现在秦孟仁公然说簪子的事儿,谢景元以前那股无力、愧疚和愤怒之感再次涌上心头。他可以想象的出来,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个狗贼时心里有多恐慌。

而这个狗贼,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行离间计,临死前还想在夫妻二人之间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谢景元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一点温度,过了片刻,他笑了起来,用怜悯地眼神看着囚车里的人:“秦孟仁,你真可怜。拿得起放不下,嘴上说爱她,却一直在坑害她。难怪她提起你就要犯恶心,我要是被你这样的人喜欢,我也会觉得恶心。”

说完,谢景元站直了身子:“你就在这里好好看着,朕要迎接朕的皇后回宫。从此,她与朕一起站在人世间最高的地方。而你秦孟仁,如同这大雍朝一样,马上要被一起埋进泥土里,永远不能翻身。”

说完,谢景元转身离去。铁柱让人把秦孟仁的囚车拉到旁边,防止挡住路。

谢景元没有再上城楼,而是站在城门口等候。等了片刻后,他对旁边铁柱道:“去,把百官都叫过来一起迎接。”

铁柱诶一声,跑的比兔子还快。

好在铁柱的速度够快,百官们刚刚在城门口排好队,柳翩翩也到了城门口。她换上一身新衣裳,头上插了一根九尾凤钗,身上明黄色长裙,外头大红色披风,脸上还戴了一块面纱,只留下两只眼睛在外面。

柳翩翩见到远处的谢景元后放慢了速度,她身后的官员们急忙下马,等柳翩翩骑着马到了谢景元面前,双方的官员一起跪下,一个见过陛下万岁,一个见过娘娘千岁。

柳翩翩在马上看着谢景元笑,谢景元也看着她笑。

柳翩翩要下马,谢景元抬手示意:“皇后莫要下马。”

说罢,谢景元整个人轻轻一跃就上了马,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帝后二人一起共乘一匹马。谢景元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开始小跑起来。

柳翩翩刚到城门口时就看到旁边有一辆囚车,这个时候她终于看清楚,囚车里坐着的正是秦孟仁。

秦孟仁也睁开了眼,他只能看到她的一双眼,眼里都是清冷和淡漠,仿佛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见秦孟仁回看自己,柳翩翩收回目光,轻轻往后一靠,靠在谢景元身上。

她抬起头看着谢景元笑道:“我还没给陛下行礼呢。”

谢景元将她揽的更紧一些,温和地回了一声:“回家我们再行礼。”

柳翩翩又道:“陛下您以前答应我的事儿忘了吗?”

谢景元哦一声:“何事让皇后惦记这么久?”

柳翩翩看向旁边的囚车,刚才还温柔的声音忽然变得清冷起来:“陛下曾经不是答应过我,待我再回京城之日,把这个狗贼挂在城墙上!”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好,朕怎么会忘了呢,朕答应皇后的事情一件都没忘。朕是怕皇后看了血腥的东西吃不下饭,本来打算等皇后入宫后把他车裂,既然皇后想看。”

谢景元扭头对旁边的铁柱道:“把秦孟仁这个狗贼挂到城墙上去,现在就挂!”

铁柱拿不准:“陛下,直接挂吗?”这是问挂活的还是挂死的。

谢景元点头:“直接挂!”

铁柱点头:“好嘞!”

铁柱让人打开囚车,很粗鲁地将秦孟仁从车里拎了出来,用绳子一绑,再让人将绳子另一端挂上了城墙,他伸手一拉,瘦弱的秦孟仁立刻飞上了墙头。

整个过程秦孟仁都十分淡然,在飞上墙头之前,他对着这边大喊一声:“翩翩,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相见!”

百官们听得一阵哆嗦,这秦大人真是胆子大。

柳翩翩一句话不说,谢景元大声回了一句:“你放心,你没有来世了!”

铁柱绑的十分有技巧,有个活结儿正好套在秦孟仁的脖子上,挂的越高,那个绳结越来越紧。

柳翩翩就在城墙底下抬头看着,秦孟仁的脖子被越勒越紧,他的脸越来越红。他发现柳翩翩就在底下看着自己,他死死咬着自己的舌头,在死亡来临之前,始终保持着自己的体面,没有像那些吊死鬼一样把舌头伸得老长。

但人的本能是无法抑制的,秦孟仁虽然克制住没有吐舌头,但最后的关头,他还是没忍住蹬了几下腿,而且睁开了双眼,眼珠子似乎都要爆出来了。

谢景元觉得秦孟仁这个样子一点不体面,伸手捂住了柳翩翩的眼睛:“别看。”

很快,秦孟仁全身软了下来,放弃了挣扎。

谢景元看了一眼四肢彻底摊开的秦孟仁,掉转马头,临走时给铁柱留下一句话:“把这个狗贼挂在上面七天七夜。七天后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洒在城外官道上,人人践踏。”

官员们又是一顿哆嗦,亲娘诶,陛下又把人挂在城门口了,听说当初西北好几个人都被他挫骨扬灰了。

一代权臣秦孟仁,在文姝皇后入京城的当天,被秦、□□吊死在城门口。

后世史书常有猜测,秦、□□痛恨此人,一是与此人始终与秦、□□作对有关,二是此人曾在阵前掳走文姝皇后,并将之金屋藏娇。

不管后世怎么猜测,在大秦朝,这是个禁忌,没有任何人敢提此事。

话转回来,谢景元陪着柳翩翩在城门口看着秦孟仁从淡然的君子模样到狰狞着咽下最后一口气。

谢景元凑到柳翩翩耳边轻声问道:“怎么样,出气了吗?”

柳翩翩对着谢景元一笑:“出气了,多谢陛下,还是陛下对臣妾好。”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我不给你出气谁给你出气,这个狗贼已死,过往之时跟咱们再无干系。走,咱们回家,回皇宫里好好玩。”

“陛下怎么总想着玩,天下百废待兴,陛下正值壮年,正是应该好好出力的时候。”

“阳哥儿什么时候能长大啊,他长大我就能撂挑子了。”

两口气骑着一匹马,在玄武和黄校尉的护卫下往皇宫而去。

到了宫门口,谢景元当先下马,然后将柳翩翩抱下马,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宫。

宫里面所有人见到皇后立刻跪地行礼,谢景元一概摆手,让后面的人莫要再行礼碍事。

柳翩翩看着熟悉的皇宫,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陛下,这里一点变化都没有。”

谢景元哈一声:“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变化,变得只有这里面的人。别怕,这里现在我们最大,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昭阳宫已经收拾好了,我们就住在那里面好不好?”

柳翩翩想到那以前被两个孙家女子住过,心里有些膈应。

谢景元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没事的,我已经让人把里面的东西都换了一遍,等册封大典结束,你跟我一起搬到上书房去住。”

柳翩翩笑起来:“不要紧,反正就是个住的地方,能换个皇后当当,住孙太后坟头我都乐意。”

谢景元哈哈笑起来:“不怕,我陪你一起在昭阳宫住一阵子。”

夫妻两个说笑间的工夫就到了昭阳宫门口,一堆的宫女太监在门口跪着磕头行礼。

谢景元挥手,拉着柳翩翩往屋里走:“这些人先用着,等琼樱和朱雀来了之后再说。”

昭阳宫是后宫里最大的宫殿,里面的陈设都是一等一的好,奢华而不张扬,端庄而不沉闷。

谢景元拉着柳翩翩的手到了正殿,带她到皇后会客的地方,夫妻二人先洗过手,然后一起坐下。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点心茶果,屋里已经没了外人,谢景元凑到柳翩翩面前,伸手轻轻将她的面纱去掉,见她面含微笑,眼波流动,身下那股火腾地就升了起来。

柳翩翩见他一直这样直不楞登地看着自己,轻轻咳嗽一声:“陛下,臣妾口渴了,想喝茶。”

谢景元哦一声,先伸出双臂一捞,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尝了尝:“不烫,来,你喝一口。”

外头一堆的宫女太监,柳翩翩轻轻瞪了他一眼:“陛下,青天白日的,不可失礼。”

谢景元眯起桃花眼笑:“皇后就是规矩太多,来,喝茶。”

他就着自己的手喂她喝了两口茶,然后将茶盏放下,捡了一小块点心喂给她:“来,你一路赶路累了,吃口点心。”

柳翩翩很顺从地就着他的手吃了块点心。

吃完喝完,谢景元低下头,微微笑看着她:“皇后累不累?”

柳翩翩警觉起来:“还好,不是特别累。陛下今日不用处理朝政吗?臣妾才回京,陛下丢下朝政来昭阳宫厮混,明日御史就要参奏臣妾魅惑君王。”

谢景元笑一声,低下头在她脸上香一口:“朕几个月没见到皇后,厮混一阵子怎么了,谁要是敢啰嗦,朕明儿打发他去守大西北沿子,不许带婆娘。皇后一路辛苦,朕觉得皇后肯定累了,朕带皇后去歇着吧。”

说完,不等她反对,谢景元抱起她就往旁边的踏上而去。素了几个月的皇帝陛下手脚非常快,片刻功夫就去除掉了所有的累赘……

柳翩翩伸手捶了他一下:“陛下莫不成要当昏君,一堆的政事呢。”

谢景元捉住她的手开始行动起来:“什么政事,朕要先办正事!”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