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齐端正跪坐,解下的衣裳就褪至腰间,清晰优美的人鱼线堪堪半遮。夜风拂动窗帘,光影落在他身上,寸寸肌理如玉生光。

他神色自若地站起来,红袖白衣滑落至地。

殷凝受到巨大惊吓:!!!

救命,为什么是中空的啊啊啊?!除了那件典雅考究的衣裳,里面居然是丝缕不挂!

她慌忙移开视线,一手捂脸,另一手指向浴室的方向,道:“里面有浴池。你…以后脱衣服先吱一声。”

一键脱衣,她一个寡王看不了这个。

少年说了一声好,然后脚步声渐远,行走间发出银饰晃动的声响。

殷凝这才放下手睁开双眼,缓慢地深呼吸。淡定,这只是一个不喑世事毫无常识的少年,虽然外表看上去十七八岁但该知道的都不怎么知道,她完全没有必要面红耳赤的……

——然后她一转眼就看见了旁边少年脱下的衣裳。

所以他洗完穿什么啊?总不能是空气吧。

殷凝翻了翻迟烟柔给的锦囊,找出了几身适合他穿的浴衣,她思量着,如果现在拿过去,估计会看到什么不应该看到的;但如果不拿过去,等下他不着一物走出来,还是会看到…

横竖都会看到,但看的多还是看的少,这是一个问题——思虑再三,殷凝觉得现在把浴衣拿过去,至少他洗澡是浸在池水里的,她顶多看到头和后背。

对,就是这样,完美。

于是殷凝拿起那件浴袍,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后拂开珠帘走进浴室。

因为雨齐还不习惯,所以没有点灯,只有被水汽氤氲的隐约月光。她心想这样也好,不容易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听到声响,半浸在水池中的少年转过身来,双手搭在浴池边缘,手臂线条优美有力。他将脑袋枕上去,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带着些试探意味地轻轻唤着:“殷凝,殷凝,殷凝…”

一字一字缓慢清晰,发音由最初的生涩逐渐熟稔,见她点点头,他就无声地笑了起来,两眼微弯,眸里晕着一片潋滟水光。

“呃,我是来给你拿衣服的。”殷凝解释清楚意图后,背过身将手里的衣袍往后递。她是一眼也不敢多看,太冒犯了。

浴室里蒸腾着温热水汽,蒸得她有些晕乎乎的,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现在做的事情有多离谱——闭眼往背后递东西,完全看不到少年的准确方向,也没有估算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于是她听见身后的雨齐缓声道:“能再靠近一点吗?我够不到。”

“没问题。”殷凝应下,往后退了一步——地砖沾了水汽本就湿滑,她还做贼心虚一样地闭着双眼,所以措不及防脚下一滑,还来不及惊呼一声就往下栽进了浴池里。

这都不睁眼就有点大病了,但殷凝只看见摇晃的月光与水波,后背抵上结实胸膛,雨齐稳稳接住了她。

殷凝大脑宕机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现在坐在他腿上,少年的手掌从背后托住她的双肩。

啊啊啊更加冒犯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她整个人都尬住了。

胸膛、大腿、掌心,所能接触到的都是一片微凉,肌理细腻如名玉。但是他腿上某个地方有些硌,殷凝稍微侧目,看清楚那是个银制的腿环,镂空雕刻着繁复花纹。

腿环这种东西,真是怎么看怎么涩啊,将原本紧实腿部勒出了几分肉感,而且这个腿环是由软银所制,伸手勾住再放开,会弹回去留下浅浅痕迹。

殷凝猛然回神——怎么回事,她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一定是群玉台这地方太不正经了,一定是这样。

稍微稳住心神,又听见身后人认真地问:“要一起?”这纯粹是一句疑问,没有任何旖旎之意。

一起,一起什么…殷凝很快反应过来,连忙道:“不、不是,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不是变态。

她还没说完,雨齐忽然轻呼了一声:“尾巴。”

殷凝有些好奇地转头看去,她一激动就有些炸毛,蓬松柔软的狐尾直接甩在他身上,还卷住了他的脖颈。

雨齐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尾巴,绒毛细软,光泽流转,看上去手感非常好。他扶着她双肩的手指稍微蜷起,似乎是想摸一摸,但又不太敢。

因为久封棺中不见天日,他的肤色冷白如雪,澄澈眼瞳浮上紧张羞怯的情绪,耳尖上的薄红就极其明显。

“抱歉。”殷凝下意识想把自己的尾巴收回来,但她一动,毛绒绒尾尖扫过他的颈侧,痒得他轻轻笑开,笑声清澈,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好听得像夏日气泡水的冰块撞玻璃。

这下殷凝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这狐狸尾巴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一笑,贴在她背后的身躯就跟着轻颤,殷凝顿时反应过来,碰到这种情况她应该迅速拉开距离然后道歉再给他拿一件新浴衣,一键三连。而不是坐在人家大腿上看腿环还用尾巴骚扰。

于是殷凝按着浴池边缘借力从他腿上跳下来,绕到他身侧打算踏上台阶离开浴池,一边搓了搓自己不太老实的尾巴,一边道:“抱歉,我只是来给你拿衣服,没有别的——”

眼前银光跃动,她下意识收了声——因为站在雨齐身侧,所以她看到了少年背后的景象,清削浮凸的蝴蝶骨上钉着细碎银链,婉转勾连,流光璨璨。但再怎么好看,都是锁链。

殷凝忽然觉得这孩子属实可怜,百年来被当做兵器镇压在瑶山阁,无人教他入世之道,无人在意他的喜怒哀乐。

但她又很快想起来不久前少年持刀斩切的身影,还有妖魔两界被斩断的九万里荒野。他是妖物,强大,危险,暴戾的兵器。

“怎么?”雨齐轻声询问,歪了歪头看她,一绺长发随着这个动作落下来,散入水中泛着暗红色泽。

“没什么,你继续洗。”殷凝压下心中有些矛盾的情绪,抖了抖发间的狐耳甩掉沾上的水珠。

她踏着台阶从浴池中起身,留下一件浴袍后就离开了浴室。

在窗边坐下后,殷凝总算有时间问系统:[三分钟,我要我道侣的全部信息]

系统扭捏了一下:[就是你所知道的,秋拒霜豢养的妖物,不惜用整个瑶山阁镇压凶戾之气]

殷凝:[就这?我要你有何用?]

系统嘤了一声,就是说不出其他的有用信息。

殷凝挑了一下眉:[那至少,你如何笃定他就是我的道侣?是不是那天晚上凌晨一到,谁在我身边谁就是我的道侣?]

[不是]系统连忙说明,[道侣的选定,是截止签到第七天,自动匹配这个世界对你好感度最高的异性]

殷凝很疑惑:[我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哪里来的最高好感度?]

系统又嘤了一声:[原因尚且未知,至于最高好感,是因为原着所有的后宫仍然保留“女性”身份,不在匹配范围内]

殷凝懂了,女装大佬哒咩,通通刷掉。

这时珠帘被拨开,珠玉相扣声中少年缓步向她走来。

殷凝抬眼看去,发觉这人形兵器真是天生的衣架子,浴衣用了烟青绸缎和鲛绡,衣领和袖边铺绣云莲,飘逸若仙,加上他眼眸明净透彻,谁能知道这是妖物呢。

“你坐下。”她见少年发稍还在滴水,就拿出软巾帮他擦拭干净。雨齐乖顺地跪坐在她身前,把长发都拢到身后去。

擦干头发后殷凝让他到**睡觉,然后自己去浴室洗漱了一番,回来时她发现雨齐从被子里探出半张脸,直勾勾地看着她,见她发现又很快闭上眼睛装睡。

殷凝熄了烛火,走过去轻声道了一句“安寝”,放下床帐后自己去软榻上睡觉。同床是不可能同床的,她让雨齐睡**,是害怕半夜瑶山阁那群老六过来查房,好歹还有几重床帐挡着。

今夜实在过于劳累,所以殷凝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隔天醒来时,她发现身上多了一床被子,转头发现雨齐贴在窗前,十分好奇地看着海上初升的朝阳。

曦华映在他干净剔透的眼瞳中,连眼睫都染上浅浅一层淡金,偏冷白的肤色也温润了起来,听到动静就转过头看她,眼眸笑弯。

一醒来就是美颜暴击,殷凝晃了晃脑袋,清醒些后问他:“你在看什么。”

“光。”少年轻声应答,伸手接住一片明亮光斑,而后将那片碎光捧在手心递向她,浅笑道,“很暖,很温柔。”

殷凝有些心生怜爱,他在青铜棺中不见天日,只在枫狩之夜持刀外出,这估计是第一次看到黎明。

他亲眼所见这个世界由长夜迎来晨曦,似乎就不再畏光了。

“我想去看看。”雨齐苍白的指尖隔窗点了点外面的街巷,街巷尽头是碧蓝的海。

这是他第一次向殷凝提出要求,之前都是殷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乖得像是任她摆布的漂亮玩偶。

绝色少年一脸期待地望过来,殷凝的视线只落在他手指上的九道尘锁。

外面瑶山阁还在四处搜寻,但如果拒绝的话,可能会直接引起他情绪波动,从而崩裂尘锁。

思虑再三,殷凝点点道:“好,你先换衣服。”

她去漱口回来,雨齐又换上了那身祭典所用的红袖白衣,银饰也扣得整整齐齐,只差再佩一把刀上街了。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目标啊,不被瑶山阁的人找上才怪。

“你先等一下。”殷凝只好绕过屏风,推开雅间房门让侍者去找迟烟柔过来。

片刻后迟烟柔进了雅间,还捎了早膳,搂住殷凝一脸八卦地问:“怎么样?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进展个毛线球。”殷凝额角跳了一下,接过热腾腾的豆浆油条,问道,“你这群玉台有没有像样一点的衣裳?或者附近有没有成衣店。”

“我手下有几个织绫妖,制衣很快,不过——”迟烟柔拿了软尺塞到她手心,笑得有几分促狭,“你先帮他量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