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直播间此刻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不少网友质疑两人是在配合开玩笑的,但裴书临的唯粉则很清楚,他们家哥哥是不可能开这种玩笑的, 一时之间, 哀鸿遍野。

而“小先生”柯以新本人此刻正毫不知情地坐在琴房地毯上翻阅裴书临的相册。

相册很厚, 但拿在手上很明显能感觉到里面的相片不多。

裴书临有一个很好的习惯, 相片是按照时间排列的, 从出生开始, 每一年都留存着他的不同痕迹。

这些是柯以新所不曾知道的, 裴书临过去的人生轨迹,柯以新耐心地一张张仔细看过去。

刚出生的裴书临和其他孩子一样, 皱巴巴的,小小一只,闭着眼睛安静乖巧地睡在襁褓里,萌得柯以新心都要化了。

刚学会走路的裴书临, 嘴巴里叼着个奶嘴,张着手臂朝镜头踉踉跄跄地走来, 眉头轻轻皱着,努力得很可爱。

上了小学的裴书临, 戴着一顶明黄色的渔夫帽,背着小书包,牵着一个女人的手, 回头看向镜头,眼眸亮闪闪的, 笑得十分灿烂, 给人一种极强的幸福感。

柯以新的注意力落到了那个女人身上,基本可以肯定, 她就是裴书临的母亲,这张照片只拍到她的背影,消瘦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垮。

慢慢翻看过几页,柯以新看到了裴妈妈的正脸。

真的是个很有气质、很温婉美丽的女人,她坐在椅子上,肩上披着一条暗红色的披肩,一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背插着输液用的置留针,另一只手则将裴书临揽在怀里,看着他的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爱意和温柔。

裴书临的温柔,像极了他的母亲。

可是,这张照片里的裴书临,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眉眼间却染上了一抹冰霜,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联系裴璟舟的年纪稍微想想,柯以新猜测,这个时候,楚琴应该已经出现了,正是叛逆敏感的年纪,接连遭受母亲重病和父亲出轨,裴书临这样的反应让人理解,更让人心疼。

之后的照片,断了层似的没了,柯以新看到的下一张,是一张在病房里拍下的照片。

照片里没有裴书临,也没有裴妈妈。拍的是一只被牵起的手,瘦得皮包骨了,而牵起这只手的是裴书临。拍照片的人,也是裴书临。照片一角的心跳记录仪显示的是一条刺眼的直线。

柯以新的心一下被扎疼了。

恍惚间,他仿佛能看到,裴书临在裴妈妈心脏停止的那一刻抱着最后的念想牵起了她的手,用微微颤抖的手努力留下最后的痕迹。

柯以新的迅速眼眶红了,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砸在相册上。

好难受,难受得无法呼吸了。

他好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儿,再早一点儿认识裴书临,好难受,难受自己没有在那个时候抱住他的机会。

坐在柯以新头上的茶茶被他的情绪影响到,抱着他的一绺头发哇哇哭得特别伤心。

稍微平复了点儿,柯以新去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红着眼睛一边拿湿巾给茶茶擦脸,一边问它:“你哭什么?”

“怪你。”茶茶重重吸了下鼻涕,“系统和宿主共情的,你难受我也难受。”

“共情?”柯以新一愣,想到什么耳根红了一片,当场结巴了,“那我……那个什么的时候,你都知道?”

“小鹿乱撞的时候啊,我都感觉得到,不过你放心,有再多的,我会及时断线的,放心,茶茶未成年呢,对羞羞不感兴趣。”

柯以新:“……”

回到琴房,柯以新把相册上的眼泪擦干净,坐到琴凳上,拍了拍脸颊,凝神沉默了片刻,双手在黑白琴键上略一停留,闭上眼想象着裴妈妈和裴书临交织的人生,指尖渐成曲调。

淡然的忧伤,感怀却不悲戚。

柯以新拿笔把曲子记录了下来,又简单调整了一下,看时间裴书临应该快回来了,想想还是另外找个时间再录吧。

把相册放回书房,柯以新打开了裴书临的访谈节目,这才知道这期居然是直播,还没来得及懊恼自己没问一下,就注意到直播间满屏哭泣的弹幕,仔细一看,他惊讶地发现,这些弹幕都是在为裴书临和黎安卿公开恋情的事哭嚎。

柯以新愣了足足五秒,才震惊得一点点瞪大了眼:他们居然公开恋情了?!就他俩?这玩的是哪一出啊?这么毒的cp他俩也炒得动?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这两人没炒cp,而是分别公开了自己的恋情。

柯以新更惊讶了,说好了的隐婚呢?

往微博热搜上一搜,柯以新就搜到了这事的关键片段——那通电话。

柯以新的脸微微一红:这事……怪我?

-

考虑到曲子成品的质量,柯以新专门去找了黎安卿。

黎安卿听完,沉默良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开个价吧。”

早有所料的柯以新下巴一抬:“不卖。”

“小柯!”黎安卿一把揽住身旁白修竹的肩,佯装忧愁地看着柯以新,试图动之以情,“你想想,我要不出新歌,小小白的奶粉钱去哪儿拿啊?”

柯以新冷漠脸:“拿不出来是不是?拿不出来小白我就带走了,小小白有干爸爸养。”

白修竹同款冷漠脸:“拿不出来是不是?拿不出来我就跟阿新走了,干爸爸能养。”

“……”黎安卿摸摸鼻子,“怎么会?我就开个玩笑,哈哈哈。”

玩笑开完,黎安卿自然没敢拒绝柯以新的要求,给他找了最专业的摄像和剪辑,说是随时能拍。

瞒着裴书临,柯以新花了不少功夫把视频录好剪好了,但拿到成品的那一天,裴书临却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这几天不能回去,具体几天不一定,究竟什么事裴书临也没说。

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柯以新激动了好几天的心一下子凉了,闷闷地应了声:“嗯。”

电话那头的裴书临明显听出了他的不高兴,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想给我过生日,但是这几天,真的不行,之后补上,可以吗?”

之后补上就不一样了。

柯以新很想这么说,但想到裴书临要不是万不得已不可能拒绝他,他硬是把话咽下了,转而说道:“没事,那就之后补上吧。”

“嗯,这几天我可能没法给你打电话。”

“为什么?”

“那里信号不好。”裴书临说,“不用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好。”

这通电话之后,裴书临像是消失了一般,真的没了联系。

裴书临不在的第一天,柯以新觉得别墅空旷得有点儿过分了,不过没事,就几天嘛,很快就过去了。

裴书临不在的第二天,柯以新给自己煮了碗泡面,香是香,但吃在嘴里没有味道,比书临煮的差多了。

裴书临不在的第三天,柯以新看了一整天的电影,电影里的裴书临,真帅。

裴书临不在的第四天,柯以新在网上买了好几个裴书临可能会喜欢玩的双人游戏,期待.jpg。

裴书临不在的第五天,12月24日,柯以新没忍住给裴书临打了电话,那边信号确实不好,连着打了七八通,才终于打通了,然而电话“嘟嘟”响过两声,被挂断了。柯以新原地愣了好久,最终破防了,憋着口气冲到了黎安卿家。

黎安卿看他一张脸黑沉沉的,很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你们认识多久了?”柯以新问。

“和书临吗?差不多十二年吧。”

“你知道他这几天去哪儿了吗?”柯以新又问。

“这几天?”因为白修竹最近孕吐得厉害,黎安卿焦头烂额,都没顾得上算日子,这时候听他问起,才看了眼时间,猛然惊觉已经是12月底了,想到什么,黎安卿沉默了。

见他神情复杂,明显知道什么,柯以新的心沉了沉:“他在躲我?”

黎安卿点点头,又慌忙摇了摇头:“是躲你,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意义的躲。”

“我不理解。”柯以新眼眶微红。

白修竹见了,立马踢了黎安卿后脚跟一下:“你说明白点儿啊!”

黎安卿有些无奈:“这事,我来讲不大合适,而且,他的想法我也不是很理解。”

“嗯……”

见柯以新神情恹恹的,黎安卿轻叹口气,说:“小柯,书临对你是绝对认真的,你不信我也得信他啊,我估摸着最多两天,他一定就回来了。”

两天,那就再等两天。

柯以新点点头,转身走了。

柯以新一走,黎安卿就借口去厕所,在厕所里给裴书临打了电话。

电话好不容易接通,那头传来异常沙哑的声音:“喂。”

“啧,你差不多得了,干嘛非得闹这一出啊?”黎安卿低声说道。

裴书临沉默了一阵,说:“我怕吓到他。”

“你就没想过,迟早得有那么一天?”

“想过,但不是现在。”裴书临说。

黎安卿皱了皱眉:“跟你一比,我怎么感觉自己很禽兽。”

裴书临没说话,手机听筒里传来间断的、明显被努力压制的粗重呼吸声。

黎安卿听着实在不大好受,轻声说道:“算了,禽兽就禽兽吧,我认了,就是小柯那边你得慢慢安抚了。”

“嗯。”

两天后是毕业汇演,林澄第一次看到拉小提琴的柯以新这么没有生机,演奏依旧无可挑剔,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高端配置的机器人,只有技巧,毫无感情,活像丢了魂似的。

这不像他!

等自己的演奏一结束,林澄就去休息室找他了,边走着边琢磨待会儿怎么说好,一个戴着帽子的人突然低着头冲了过来,他连忙闪到一边,才没被撞到,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似乎有点儿眼熟。

很像……陈野那个傻逼。

林澄皱了皱眉,想到柯以新,忙加快了脚步,然而刚转过拐角看到休息室的那刻,他当即愣住了。

辨认出那边的两个人,他难以置信地揉了下眼睛,睁圆了眼细看,登时惊呆了。

天啦撸!

柯以新竟然被裴书临摁在墙上亲!

林澄的下巴险些砸到了地板上,下一秒,他就看到裴书临斜了下眼看了过来。

被裴书临清冷的目光一扫,林澄的心猛地突突了一下,差点儿尖叫出声,慌忙捂住嘴巴缩回拐角,然而激动的心根本压不住,他握拳在墙上很克制地轻捶了好几下,内心一阵嚎:啊啊啊!就这个眼神,裴书临不愧是大总攻,A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