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到古城的这一路, 柯以新都没动静,可谓是安静如鸡。

裴书临也没说话,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予心下担忧, 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两眼, 却没好开口。

车子抵达目的地, 夏予想了想, 借口开车有点儿累, 想在车里休息会儿。柯以新便戴好口罩帽子跟在裴书临身后下了车。

正值黄金周, 古城的游客不少, 从城门走进去,很多打扮精致的青年在照片, 人一多,裴书临193的身高就格外惹眼,不过大家都忙着自己玩儿,多看两眼也就过去了, 毕竟没人会轻易料到影帝裴书临会赶在这种时候来逛古城。

柯以新跟他并肩走着,一开始还有点儿紧张, 很怕被人认出来,甚至还在心里默默策划着被围追堵截后的逃跑路线。

但走了一会儿, 见裴书临非常自然,也没有被人认出来的迹象,就暗自松了口气, 左右探着脑袋找好吃的。

他记得刷攻略的时候看到进门走不久就有一家很有名的冰淇淋老字号,说是口感丝滑奶香浓郁, 特别是蛋卷皮, 新鲜出炉,烤得又香又脆, 一口咬下去,“咔嚓”一声,口腔里香甜交织的冷热碰撞给人以极致的味蕾冲击。

作为甜食控,柯以新绝不能错过。

毛毛家,毛毛家,毛毛家……

柯以新一边在心里念叨着店名,一边在一排店铺招牌上扫过,下一秒寻到目标,他两眼一亮,拔腿就往那儿走。

刚走出两步,身后一只手忽然把他拉住了。

柯以新回头一看,是裴书临。

“人多,”裴书临低声说道,“别离我太远。”

柯以新和他露出的两只眼睛对视了三秒,转过头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毛毛家”,当即认定两边都无法割舍,于是一抽手反握住了裴书临的手腕,拉了拉:“这边走。”

看了眼紧握在自己腕上的手,裴书临口罩下的唇角很轻地动了下,但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抽出手,就这么顺从地跟着走了。

毛毛家名气很大,不大的店面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

柯以新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前边儿买到冰淇淋的人舔完第一口都是一脸惊喜的模样,心里更是痒得厉害。

他探着头紧盯着年过半百的店老板不紧不慢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烤好的蛋卷筒打好冰淇淋,再慢悠悠地递给客人,心里忍不住担忧,会不会轮到自己的时候冰淇淋或者蛋卷筒就没有了?

裴书临这边,手腕依然被紧紧握着,顺着柯以新的视线看过去,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在惦记着冰淇淋,忘了这边。

真的这么好吃吗?

裴书临不怎么吃甜的,一时间被柯以新的执着勾得也有点儿馋了。

终于排到两人的时候,裴书临被勾起的馋虫已经没影了,柯以新问他吃不吃,他摇了下头,却主动付款给柯以新买了一个。

虽说习惯了裴书临的贴心,但这样的小细节还是会让人在意,柯以新接过冰淇淋走出两步,转过身刚要道谢,身旁正和朋友玩闹的青年突然向后退了一步,手肘撞在了柯以新的手上,还没来得及咬一口冰淇淋“啪叽”一声一头栽到了地上,他当场石化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把钱赔给你吧。”青年一脸歉意,连忙拿出手机要把钱扫给他。

柯以新鼓了鼓脸颊,排了这么久的队,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对方也不是存心的,歉也道了,他不可能去刁难对方,更何况这么多人在场,万一裴书临暴露了就更麻烦了。

想到这些,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垂着脑袋闷闷地摇了下头:“没事,不用了。”排队的人更多了,再想吃也不能让书临陪着再等那么久。

这一幕落在周围人眼里,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他头顶笼罩着一层阴云,尽管脸被遮挡,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落寞与沮丧在微垂的长睫毛下显得尤为招人心疼,那渔夫帽都好像替他挂上了两行委屈的眼泪,所有人的耳朵都似有若无听到了一声消沉的“down——”,紧接着,一旁的店铺音箱里忽然响起《The Promise》,钢琴与小提琴的悲情合奏直达内心,在场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青年登时就懊恼得不行了:“你等等,我排队给你买一个!”

“不用。”

柯以新拉住他,微微拧起的眉眼落在青年眼里却隐约闪起了泪花,那楚楚可怜的样子,看得青年的小心脏顿时受到了暴击:“买!必须买!”

见状,柯以新倍感无奈:“真不……”

“以新。”

听到裴书临叫自己,柯以新转过头,下一秒他抓着青年衣服的手被裴书临握住拉了回来,裴书临牵着他再次站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说道:“再买一个。”

柯以新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注意到裴书临不是拉着自己手腕而是牵着自己的手,他的脸颊一下子像是被烧开了,滚烫得不得了。

沉默一阵,柯以新尝试着小心翼翼地收了下手,试图提醒一下裴书临,未料裴书临不仅没放,还握得更紧了,微凉的指尖在手背滑了一下,柯以新的心头顿感一阵慌乱,紧张和羞涩直充头顶,他的脑子“咻”的一下,冒起了烟。

他拿出手机单手打字。

-这么多人在呢,牵牵手被发现了怎么办?

注意到手机震动,裴书临拿起来看了眼,见是柯以新发来的消息,那因为紧张而多打的一个“牵”字显得格外可爱。

-没事。

裴书临只简单回了两个字。

殊不知他的回应好像一道圣旨,一道纵容的圣旨,柯以新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默默回握住了他的手。

一时间,周围人的存在和喧嚣声都消失了,柯以新所能感受到的,唯有掌心相贴的触感和温度。

不想放开了。

这感觉,真叫人上瘾。

再次买到冰淇淋,柯以新的满足感几近爆棚,一口咬下去,没有任何失望,幸福得差点儿原地起飞。

裴书临看着他快乐得左右轻轻晃动的小脑袋,由衷觉得挤在街边排这一个小时的队伍一点儿也不累。

-

突如其来的大雨打断了游古城庙会的计划,出城门的时候,看到城门口一个缩在角落里躲雨的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糖葫芦卖得挺好,就剩几串了。

柯以新让裴书临等等,自己冒着雨跑过去买了三串。

老爷爷看下雨,贴心地拿了个白色塑料袋给他套上了。

“给夏予买的?”裴书临问。

柯以新点点头:“他应该会吃这个吧?”

“嗯。”裴书临看他拿了一串递给自己,顿了顿,没有接过来,“抱歉,我不怎么吃甜的。”

他这么实诚,柯以新倒也没觉得尴尬,笑着把糖葫芦收回来自己吃,没想到咬了半颗一嚼,牙床一软,酸得他当场怀疑人生了。

见他突然顿住,裴书临问道:“怎么了?”

柯以新没说话,看向裴书临,也不知道这一刻脑回路搭上哪根筋了,竟伸手把那串糖葫芦再次凑到了裴书临眼前,胆大包天说了句:“不甜,尝尝?”

本是抱着开玩笑的心思说的,万万没想到裴书临居然真的拉下口罩一口咬了下来,甚至当着他的面把他咬剩下的那半颗叼进了嘴里。

柯以新震惊得瞪大了眼,当场灵魂出窍了。

裴书临嚼了嚼那半颗山楂,也被酸到了,但却只是很轻地皱了下眉,说道:“嗯,确实不甜。”

柯以新头顶升烟,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顶着一张大红脸回到车上,柯以新把糖葫芦递给夏予,磕磕绊绊地说道:“刚刚吃到颗巨……巨酸的,但……但除了那颗都……都不酸,你……你尝尝。”

夏予谢着接过来,瞥见他满脸通红,就看了眼一脸平静的裴书临,一时想不到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裴影帝绝对撩人于无形了!

回到酒店,柯以新脸上的温度才降下来,但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的,跟在裴书临身后飘着走出电梯,一会儿想着今天生日待会儿得给爸爸打电话,一会儿想着书临陪自己玩了一天得请他吃个饭什么的,一会儿又想着晚点儿秦笙差不多忙完了应该会给自己打电话……脑子乱七八糟,没留神前边儿的裴书临站住了,他一头撞了上去。

“哟,原来小柯在呢。”

柯以新摸了摸鼻子,一探头就看到黎安卿从裴书临隔壁的房间走出来。

“这如果是你放鸽子的理由,我……”黎安卿冲柯以新眨了下眼,“勉强可以接受。”

“许导走了?”裴书临问。

“还没。”

黎安卿话刚说完,房间里走出另一个男人。

他戴着黑色半框眼镜,比起一旁的黎安卿和裴书临,说不上帅,但他那张脸一眼看着便能看出深度来。

这是一张有岁月加成的脸,五官英朗,深邃的眉眼流露着知识分子的书卷气,可眼神却带着一股淡淡的阴郁,给人一种冷漠、清高的疏离感。

而这冷冽的眼眸却在看到柯以新的那一瞬间露出了破绽。

男人三两步蹿到柯以新面前,微眯起眼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柯以新在看到男人脸的那一刻就因为过分惊讶愣住了,被突然问到,他努力压下心底的讶然,尽可能冷静地回应道:“柯以新。”

“柯?”男人的眼眸一下子沉了下来,抬手摁住了他的肩膀,指尖微微颤抖,“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柯大壮。”柯以新平静地和他对视。

“柯大壮?”男人的眉头顿时拧紧了,“他……”

“许导,”裴书临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抓住他紧扣在柯以新肩头的手,语气中透着一丝冷硬,“很抱歉今天没有应约,我向您道歉。”

男人看了他一眼,注意到自己失礼了,放开手对柯以新说道:“抱歉。”

“没事,”觉察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魄,柯以新友好地笑了笑,这才看向裴书临,“你们聊,我先回房间。”

“嗯。”裴书临把房卡交给他。

进房间一关上门,柯以新的冷汗就后知后觉冒了出来。

许导……

他没猜错的话,就是影视圈赫赫有名的那位怪脾气的大导演许攸宁。

说起来可能很荒谬,许攸宁那张脸他实在熟悉,就因为小时候没少在爸爸的画室里看到过。尽管真人看起来少了印象中的那种少年感,但他绝对没有认错!

这人该不会真是……

柯以新有点儿慌了,立马摸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电话拨通没多久那边就接了起来:“喂。”

“我爸诈尸了!”柯以新压低声音说道。

“啊?儿子,你没毛病吧?说什么一口胡话?”

“我爸,我另一个爸,就你画室里画了这么多年的那个爸,你不是说他车祸过世了吗?”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好一会儿柯以新才听到爸爸慌得直打颤的声音:“你你你见到他了?”

“嗯。”

“他看到你了?”

“嗯。”

“问你了?问我了?”

“问了,我说我爸叫柯大壮。”

说完电话那边好一阵没动静,柯以新试图安慰道:“放心吧,我和他一点儿都不像。”

“那你就没想过你像谁吗?”

“……”柯以新幽幽地叹了口气,“柯祈安先生,你自求多福吧。”

“生日快乐!乖儿子,从现在开始,你就当没我这个爸!”柯祈安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柯以新再打过去,已经打不通了,多半是被拉黑了。

这关系断得还真干脆。

柯以新为这般无情哭笑不得,转念又想到许攸宁刚刚看自己的眼神,不用想都知道,那个胡诌出来的“柯大壮”绝对蒙混不过关。

正忧愁着呢,茶茶冒出来在他耳边用三分薄凉、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的霸总语气说道:“呵,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柯以新浑身打了个冷战。

哦!这该死的狗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二慕”“大美铝铝大美”“满月”“52080003”,“傅於昔”灌溉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