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只是不经意的怀疑, 从脑海中那串若有似无的密码开始,慢慢延伸到日常习惯,如果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巧合」, 谢祁年也不会注意到CP粉「两人早就相识」的言论。

那颗疑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直到现在,在他面前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说钥匙上的纸鹤可以用巧合来解释,那张照片却不能,他们相识于盛夏,没有一起经历过冬天。

谢祁年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震惊中竟然夹杂着愤怒,他很少会有这样强烈的情绪。

时间在两人之间似乎慢了下来。

谢祁年生气的时候气场非常强, 那股压力攥得心脏都疼起来, 简遥紧抓着手机,几乎不敢看他。

有没有想过会有这种情况?简遥的回答一定是:想过的。甚至想过好几十遍, 有他主动坦白以后温馨的相认、也设想过谢祁年恢复记忆之后的模样……连「意外」也囊括进去了。

他那时候不以为意,觉得大不了自己主动一点,坦白就是了,然而医生和家里人的话, 又变成悬梁刺股的利刃,在他耳边刮过寒风,让他重新清醒,于是他选择了不说, 每天还麻痹自己说:都过去了,只要他们在一起,以前的事不重要。

但他显然忘了, 主动坦白和被动发现, 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状况, 他慌得不行,带着欺骗了自己爱人的那种惶然无措。

他下意识就想撒谎,用另一个谎言把自己的慌张遮掩过去:“是P的……”然而刚开口,他就看见了谢祁年的眼睛,他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产生更多的误会,于是把嘴闭上了。

谢祁年还是听到了,他想不通也无法理解简遥在做的事情,信息差太大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程芬给简遥打电话,让他们下楼,简遥接完,又垂下眼睛。

视线里,谢祁年向前迈了一步,简遥往后退到了墙边,谢祁年不动了,刚才的冲动情绪在这短短一个动作里逐渐消弭。

谢祁年知道,自己吓到他了。

于是他站在原地,放缓了语气和简遥说:“遥遥,我问你几个问题。”

简遥像只敏锐的小动物,很快发现了他的变化,就点了点头。

“我们以前在一起,”谢祁年深吸一口气,问,“有没有出现过不愉快的事?”

这话已经默认他们曾经就是恋人了,否则他没法解释自己会和「一般朋友」拍这样亲密的照片,现在他只想知道简遥为什么不想承认。

简遥眼眶发烫,赶快摇头:“没有,先生。”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不开心的事。

“好,”这个问题过去,谢祁年又问,“我在那场事故中失去了将近一年的记忆对吗?”

简遥知道他在缩小范围,用最温和的方式找寻答案,他怔然片刻,点了点头。

谢祁年心头一紧,他原以为那一年的记忆不重要,只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工作,毫无波澜,却不曾想弄丢了生命力最鲜艳的色彩,连同他的小年糕一起弄丢了。

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可以自己去找,也可以等简遥缓过神来,慢慢和他说,但绝不是现在。

“遥遥,来先生这儿。”

简遥磨蹭着走过去,被谢祁年捞住,紧紧抱在怀里,他眼圈便这么红了。

谁都没再开口,抱得却那么紧,连空气都没法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停留。

“抱歉。”谢祁年在他耳边一句句道歉,将他完全扣在自己的怀里,他没想生他的气,也许他只是在怪自己,那么多「巧合」摆在自己眼前,他却没当回事,倘若简遥没出现在自己面前呢,他这辈子还能想起他吗,如果记忆没法恢复,他要去哪里再找一个遥遥。

世界上只有一个简遥。

只有他,可以让所有的「巧合」变成命中注定,可以连接心动的信号,让自己在一个月的相处中沦陷。

他的手指在发抖。

摒除掉最初的不解和疑惑,剩下的全是后怕。

可惜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谢祁年亲了亲简遥的眉心,不愿再逼问他,况且他已经猜到了一部分,只要不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出现了问题,一切就好说。

谢祁年弯腰把行李箱拉好,一直到上车,都没再问过什么,连钥匙也放回了简遥手里。

“先生……”简遥忽然抓住他的衣角,谢祁年拉住他的手,没说话。

程芬从后视镜看向他们,总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去机场的路程时间长,她见简遥情绪低落,给他发了条微信:

【怎么了,你和谢老师吵架了?】

简遥咬了下唇,打字:【没有。】;

【那就行,我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们俩闹情绪呢。】

简遥看着这行字,发了会呆,然后回:【芬姐,我想问你个问题。】;

程芬皱了下眉,示意他继续,简遥发过来几句话,问:【假如你隐瞒了一些事没和另一半说,被他知道了,你会怎么做?】

程芬惊疑不定,但她没乱猜,顺着简遥的话回复:【要看隐瞒问题的原因吧,像偷偷在对方生日当天为他准备蛋糕,这也是种隐瞒啊,但隐瞒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不会觉得不舒服。】

这段话,简遥看了好几遍。

他确实……应该和谢祁年说清楚,否则再猜下去会出问题,也怪他太怂了,看到先生那么生气,只想着缩回壳里。

只是他们一路身边都有人,到了机场谢祁年和他们乘坐的也不是一架班机,因为电话会议的缘故,他要顺延两小时才能起飞。

简遥有点着急,掐着表,还有十分钟登机,他拉着谢祁年衣袖往vip休息室跑,也不顾会不会被路人偷拍,看得程芬一脸无奈、阿福瞳孔地震。

“先生,”喘了口气,他拽了拽谢祁年的衣角,小声和他咬耳朵,“你……你理理我呀。”

刚才路上他们都没怎么说话,简遥心里的紧张占据上风,也就没那么怂了。

每一秒都很珍贵,晚说一秒,先生就难受一分,他抓着谢祁年的手,下定决心般地道:“先生,我们当初分开,有你车祸失忆的原因,也有我自己的原因,但我们之间一直很幸福,”

他脸颊微红,轻咳了声,补充道:“而且,我们差点就要去国外结婚了。”

谢祁年脸色变得很快,前边那些他已经猜了个大概,后面这句却是重点:“差点?”是的,结婚这件想法并不稀奇,他的小年糕那么好,想把他捆在身边很正常。

“我们在一起才半年多,身边没有人知道,算是……”

谢祁年皱了皱眉,接了下去:“隐婚?”

简遥点头:“嗯,是我跟先生提的要求。”

和眼下处境相同,谢祁年脸色沉了下去,简遥的话里藏着很多东西,如果细致琢磨,那时的简遥顾虑比现在更多。

在他看来,简遥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不会平白让自己受委屈,是什么原因让他坚持地下恋,在他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他呢?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出神。

简遥却以为他还在生气,干脆钻进他的怀里,把想说的话说完,其实也没什么可补充的了,他们现在就很好,有没有过去的记忆早就不重要了,所以他说:“先生,我喜欢你,中间我们只有几个月没见,你就当我们没有分开过,好不好?”

谢祁年心都软了,嘴上却说:“不好。”

简遥一滞,泄气般地趴在他怀里当蜗牛。

“分开了就是分开了,那段日子……”谢祁年低头盯着他的发顶,把后半句话含在唇齿间。

那段日子,他们要怎么补回来?那段日子,简遥他一个人打拼,过得好不好?这些都是未知的,所以就算现在知道了也不能弥补,这才是遗憾。

但有一点,他要和简遥说明白:“遥遥,我没有生你的气。”

简遥抬起头看向他:“真的吗?”

谢祁年说:“因为你已经在我身边了。”

他说得那样温柔,简遥一时无措,鼻腔勾起酸楚来,又听谢祁年说:“只有一种情况,我会真的生气。”

简遥问:“是什么?”

谢祁年说:“如果你没来找我,而我自己恢复了记忆,你想想看,我会不会生气?”

简遥不说话了,他确实有预想过这种情景,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如果真是这样,先生会怎么做?”

谢祁年微弯下身,镜片后面的眼睛褪去温柔的神采,认真得可怕:“那我可能会气得把小年糕抓回去,好好审一审。”

简遥愣了半晌,第N次扑上前撒娇:“先生才不会这样。”

谢祁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落下一吻,怎么不会呢?

登机提示音在此时传来,简遥忙不迭地松开手:“先生,我们片场见。”他想着,等谢祁年忙完,他再好好哄哄他。

谢祁年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看他奔向检票口,注视良久,才想起来,刚才忘了问简遥那把钥匙的来处,既然他随身带着,一定和过去的记忆有关。

还是要好好找找那段回忆,不可以把遥遥一个人留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相信老谢的表达能力,绝不可能有不必要的误会-哈哈哈;

另:被质疑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撒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