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遥觉得宋琦对自己有种莫名的热情, 经常借着对剧本往自己身边凑,中午饭也跑来和他一起吃,总在找话题和自己聊天, 这种存在感让他非常不舒服。

其实宋琦并没有过分的要求和举动,如果直接让他离自己远点,显得不近人情。

简遥只好换了个思路,时常跟着白云奖影帝蒋文瀚,一方面可以学习,另一方面有第三个人在就没那么尴尬了。

今天要拍的戏份是蒋文瀚饰演的父亲从学校回来,把陆方池骂了一顿。

陆方池这个人和调皮捣蛋的苏柚白不一样,他生来就没见过母亲, 记忆里父亲没什么文化, 在工厂拧过螺丝钉、卖过菜,没有多少学问, 在少年陆方池眼里,这些工作都不上台面。他十七岁的时候,知道蒋文瀚并不是自己亲生父亲,两人之间就更别扭了, 陆方池经常想:

你都不是我亲爸,凭什么这么说我?

大逆不道,听起来比当年的苏柚白还叛逆,几乎阴郁别扭得让人讨厌。

故事前四分之一, 镜头聚焦在他们居住的筒子楼里,外头阳光明媚,屋里油灯一盏, 光线昏暗, 厨房水池里堆满碗筷, 父亲叼着烟骂骂咧咧,儿子戴着耳机做作业,少年身条漂亮,就穿着白背心和短裤,弯起一条腿缩在椅子上。

奶白的肌肤不需要反光板都在发光,宋琦站在一圈工作人员里头,视线直从少年的睫毛往背心里钻,导演喊完「卡」,他垂眸笑了一下,伸出指头抹了抹自己的嘴唇。

袁导让化妆师和灯光师过去重新折腾一遍:“太白了,和背景都岔开了。”破烂里生出来一朵白玫瑰,谁信啊?

大家哄笑开了,简遥的脸颊红了红,也许是入戏的缘故,以往笑得可爱,透着腼腆,如今沉稳多了些,造型师把他的头发弄乱了些。

下一个镜头,接的是陆父责骂陆方池上学学了个稀烂,声音由远及近,取景器里,陆方池把耳机猛地脱下来,像个豹子一样盯着父亲,眼神里没有温度,那不该是儿子盯着老子的眼神,倒像是仇人。

“你有本事自己考去,要不然你干脆换个儿子。”特别冷,跟冰锥似的,陆方池就是这种表达方式。

取景器后头,袁导点了点头,他对演员一向苛刻,此前已经做好挑刺的准备,没料到简遥这个半新的演员竟然演得格外出彩,而且节奏特别好,这点非常难得,很多成熟演员都不见得能掌握节奏,大部分人都在演人设。

“你演戏跟谁学的?”下午第三场拍摄结束,袁导在休息间隙问了一句。

袁导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使得这句很平常的闲聊听起来像挑刺,还是特别不满意那种,简遥吓了一跳,态度谦逊地说:“导演,是我演得不到位吗,我没有正经报过课。”

袁导一哂,瞥了他一眼,道:“我是在夸你呢。”

简遥这才露出笑意来,梨涡一弯,回答:“和谢老师学的,之前拍戏我总是用错方法,谢老师教了我很多。”幸好是夸奖,不然他都不敢提先生。

袁导点了点头。

因为还要接戏,简遥没换衣服,外头就罩了件衬衫,坐在袁导旁边盯着取景器,旁边伸过来瓶水,他以为是程芬,接过来就喝了,直到人靠过来,才发现是宋琦。

他没看自己,也正盯着取景器,只是两人挨得近,胳臂被热源激起一层鸡皮疙瘩,简遥不动声色地往袁导的方向挪了挪。

“要不然你们坐我的位置得了。”袁导余光警告。

简遥赧然,拎着小马扎说了句:“我去准备下场戏。”就溜走了,捧着剧本坐在另一间屋子里。

“简遥,你是不是在躲我?”

简遥很少用「阴魂不散」来形容一个人,然而听到宋琦的声音,简遥心情至少坏掉一半,他摇了摇头,想着事到如今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不然后面合作会出问题:

“我没有故意躲你,也希望你不要故意离我太近,如果是对剧本,我欢迎,但是也仅限于对剧本。”

宋琦听完,眯了下眼睛,没说话,在简遥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了句:“我喜欢男人。”

简遥心里一阵莫名其妙:“你喜欢谁和我没关系,而且这样的话,我更要离你远点了。”

宋琦问:“为什么,难道你也喜欢……”

“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简遥当面把话甩了出去。

刚转身,他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惊讶地叫了声「谢老师」,简遥脚步顿住了,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睛发直,愣了足有三十秒。

筒子楼楼道里布满电线和设备,谢祁年双手插兜站在楼梯边上,拎着外套风尘仆仆的模样,衣服都扣错了一颗扣子。

简遥几乎下意识就扑了过去,扑到近前才想起来还在片场,住了脚却难掩惊喜的神色:“先生,你怎么来了?”

谢祁年笑了笑,越过他看了眼呆立住的宋琦,略微压低了声音,仿佛轻柔的耳语,直钻进简遥的耳朵和心口里:“怕有人拐走我家小朋友,过来看看。”

简遥抿唇,想笑又故意装严肃,还有点委屈:“那先生来晚了。”

谢祁年却说:“晚吗?”

简遥点了点头:“差点就被拐了。”

谢祁年笑起来,险些直接伸手把可爱的小朋友搂进怀里搓揉,他是没有顾忌的,在片场也好,当着朋友面也好,只不过怕小朋友为难,好歹忍住了,说:“那方便换个对象吗?”

“嗯?”

“我让你拐,可以带回家的那种。”

怎么听都像是在哄他,简遥最受不住他这样了,被两句话烘烤得晕晕乎乎,差点忘了自己后面还有工作,他艰难地回头看了眼袁导,跟谢祁年说:“等我一下。”

然后飞快跑去和助理确认了进度,等他回来,勾了勾谢祁年的小指,说:“半个小时。”

够他们回一趟住处的了,酒店就在筒子楼后面,来回不过十分钟。

简遥想谢先生也想得厉害,视频实在没有真人来得快乐,两个人在家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搂搂抱抱,亲吻像日常的早安一样平常,放到现在却多了很多涵义,比如噬骨的思念,温度都比往常高,炽热难耐。

甫一进门,谢祁年就察觉到了简遥的不同,眼神里多了蓬勃的热意,小年糕放在火上「滋啦」一声,外面焦酥,里面被烤得软绵绵,咬一口就上瘾。

他勾住他的腰,深吻一记,诱着他断断续续诉尽衷肠,说「想先生」「每晚都想」「每天都会提起先生」「分开时间好长」,到最后整个人都在发颤。

衬衫半挂在胳臂上,奶白馅料露出来,稍微松开半寸距离,简遥红着脸不敢看他,目光钉在落错的纽扣上,解开了错的那颗,想重新系上,被谢祁年一把抓住。

简遥就期期艾艾地解释,谢祁年已经听不到了,心跳鼓动的声音铺天盖地,他把人重新环住,沿着他的耳垂往下吻,温柔又凶狠地留下浅浅的印记,简遥都快晕过去了。

察觉到背心卷边有向上的趋势,他窘得耳朵通红,用了极大的毅力按住了谢祁年的手:“一会儿还拍戏呢。”数着时间,还有十分钟回片场。

谢祁年的吻停在他肩膀上,又听简遥说:“时间太短了,等下了戏……”

两人都顿住了,谢祁年轻笑了一声,简遥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说的话,扑在他怀里抬不起头来,啊啊啊,他在说什么!?

怎么碰到先生就失智了呢!

“好。”谢祁年还认真回了。

简遥想隐身或者凭空消失掉,他的道行在谢祁年面前都不够看的,害羞程度与日俱增。

“难不难受,嗯?”谢祁年又问。

鬼都知道他在问什么,简遥在钻进他怀里当鸵鸟还是钻进地板之间无从选择:“先生,你别……别说了。”他咬紧牙关蹦出几个字来。

谢祁年笑起来,直接抱着他坐到沙发上,两人面对面依偎在一起,火气一时半刻消不掉,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先生,你新戏不是要开机了吗,我还以为你已经飞去剧组了呢。”简遥问。

谢祁年确实原定今天去剧组的,他很少会延时间,这次是他给自己开了特例,连红眼航班都不想坐了,想等明天早上再走。

“开机延后了。”他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简遥相信了,先生那么敬业,绝对是剧组时间调整了,绝对不是先生翘班!

“那等我拍完戏,带先生去吃好吃的。”简遥眼睛一弯。

谢祁年嘴上说着「好,等你」,心里想得却是:想吃小年糕。再老实再温柔,也不可能做柳下惠,除非这个男人有问题,显然谢老师很正常。

简遥亲了亲他,从他的腿上滑下来。

谢祁年说:“我和你一起去片场吧。”

简遥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再看时间,上一场戏应该快拍完了,简遥匆匆忙忙拉着谢祁年开门,这一开,不得了了,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程芬保持着按门铃的手势,看见两人出来,她愣了愣,视线逐渐从两人的脸上滑落到两人相连的手,三秒之后,她收回了按铃的手指头。

眼神变得极其严肃。

简遥:“芬姐。”那一瞬间的感觉,怎么说呢,跟早恋的孩子被妈妈或者班主任抓住差不多。

程芬看着他,又看向谢祁年,神情变幻莫测。

“需不需要向我这个经纪人解释一下?”

作者有话说:

程芬:看我抓到了什么!!哦我的上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