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剧本围读,简遥早早起床熟悉剧本,结果出门拐错了巷子,他之前没去过谢祁年的工作室,等到了现场,发现大部分人已经到了。

孟辉倒是不着急,先差人带着他四处转转,小楼分三层,下两层主要布景已经搭建完毕了,谢祁年拍戏喜欢自己做物料,不喜欢去影视城,所以电影里出现的教室、苏家,都是直接用工作室改装。

孟辉问简遥现在住在哪儿,简遥说:“住公司宿舍。”

孟辉抽了口凉气:“有点远啊,按理说拍摄中应该住在片场的,但工作室不能住人,你又没有房车,每天来回跑太累了。”

简遥说:“没关系,我还能在路上补觉呢。”

孟辉笑了:“等开机你就知道了,估计路上没时间补觉。”

简遥想起来谢祁年喜欢用飞页,影视剧导演都有自己的习惯,比如有的导演连台词都不给,给个框架让演员自己发挥,有的抠细节,恨不得每个表情都要过百八十遍,谢祁年的习惯是根据现场情况临时改戏。

说实话,有点紧张,简遥给自己打气,他这人就是这样,拿手的事情特别有自信,面对不确定的事情气势就下去了,甚至有点自卑,不过还好,他可以学。

走进会议室,简遥坐在U型长桌一侧,挨着谢祁年,听说配角也来了,大家就等人齐了再开始。

这部戏老戏骨挺多,还有新生代演员,全部到齐以后现场星光灿烂,跟电影节似的,唯一让简遥不舒服的是,翟成阙竟然也入选了,只不过是男三,两人视线在半空中触了一下,很快分开,翟成阙还是老样子,眼睛里除了高傲和轻蔑,没其它东西。

简遥悄悄往谢祁年身边挪了挪,谢祁年看了他一眼。

“好了,人到齐了,我代表导演组欢迎这部剧所有主演们,希望大家精诚合作,《浮生》大红大紫,”孟辉说了开场白,“也感谢咱们的主演兼总制片谢老板。”

大家都很给面子,鼓掌叫好,不过谢老板不讲这些虚的,微一点头,直接进入正题,简遥又开始紧张了。

第一个小时属于主演,要过一段两人初遇的戏份,还有简遥追沈伯年的戏份。中午阳光正好,也许木质阁楼有种神奇魔力,可以拉伸时间,简遥余光注视着谢祁年,想起当年两人初见的样子,慢慢缓了过来。

剧本里,小少爷苏柚白透过教室玻璃看见了讲台上的沈先生,他今天原本来学校找哥们儿玩,趁着门口大爷没注意,偷偷翻过围墙找乐子,学生都没下课,他团了纸团扔进去,没想到被沈伯远逮了个正着,但沈伯远没有立刻制止,苏柚白觉得这个先生挺好欺负。

等哥们儿下了课,苏柚白把自己的英雄事迹跟他说了,翘着二郎腿:“你们那个先生就是个木头桩子,你上次还说不敢胡闹,难不成你怕他?”

话音未落,眼前人脖子一缩,有凉风从后面吹过来:“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苏柚白回头一看,沈伯远抱着教案站在自己身后,他家里有钱,从生下来就是纨绔子弟,脑子里根本没有尊师重道这个词,面对沈伯远的质疑,径直答:“对,我来这儿玩玩。”

沈伯远说:“小同学,学校不让外人进校园,以后你注意一些。”

苏柚白嗤笑一声,沈伯远颇觉无奈,却没理由管他。

见他拂袖而去,苏柚白笑得直打跌:“老木头,长得那么俊俏,结果是块木头。”

这一段别看场景简单,对演员要求却高,苏柚白少爷形象必须立住,简遥演得不错,意料之外的好,他本身没练过台词,但唱歌要气沉丹田练嗓子,所以台词比较稳,不像一个新人,在场老戏骨都竖起拇指来,然而谢祁年却觉得不够。

台词还是太缩,不够飞扬跋扈。

没有后边卑微到骨子里的样子演得好。

谢祁年心里记下这一点,下一段简遥使出浑身解数向他表白,甜得在场人都露出姨母笑,但放在谢祁年眼里,还是一样的问题。

太收着了。

等到休息时间,谢祁年把简遥单独叫了出去。

简遥乖巧提问:“谢老师,是我刚才表现的不好吗?”

谢祁年没有立刻回答他,反而问:“你试镜的时候演哭戏演得很好,是想起什么难过的事了么?”

简遥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谢祁年说:“新人演员习惯用共情的方式表演,你现在可以这么做,但时间长了对你自己的戏路是种伤害,出戏慢,入戏也难,”

简遥似懂非懂,谢祁年继续解释:“苏柚白从小被宠到大,没有规矩,想一出是一出,甚至骄矜得让人讨厌,这是他的人物特点,但如果没有前面的铺垫,后面的转变也就没有那么打动人了,”

“你要放开一点。”

被宠到大?简遥咀嚼着这几个字,唇齿像咬破糊掉的麻椒一样,他温吞地想,可是……已经没有人宠他了。

谢祁年做演员久了,共情能力很强,隐约猜测出来一点,何况他了解过简遥的家庭背景,难免心头发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简遥,他似乎比平时更有耐心。

“你昨天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那么直率?”他故意逗他。

简遥脸上发烫,嗫嚅了一下,说:“因为是真的呀。”

谢祁年笑了,道:“你可以多要求要求我,用苏柚白的口吻。”

这下子,简遥不只脸颊发烫,眼睛也烫起来,他想起从前被他宠的时候,躺在他腿上要吃的,一会儿说要吃水果,一会儿要他喂薯片,两人关了灯,在电视机的微光下亲吻。

简遥垂眼盯着脚尖,问:“真的可以吗?”

谢祁年说:“当然,你把日常相处当作练习就可以。”

“那……你能抱一下我吗?”

谢祁年愣住了。

不过还好,两个男演员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周围也没有记者,谢祁年只是略顿了几秒,就点头了,他笑了笑,说:“好。”带着一种随性的温柔,简遥甚至觉得谢祁年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乖巧爱撒娇的弟弟。

可是真的好难得,可以有机会亲近他,简遥上前一步,将自己埋在他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在静谧的茶水间短暂地拥抱了一下。

工作室人多,他们不能耽搁太久,孟辉走进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分开了。

他倒了杯咖啡,扫了简遥一眼,开玩笑地说:“老大,你没骂我们家小简吧,我怎么瞅着他眼睛有点红啊?”

简遥赶快说:“没有,谢老师教了我很多东西。”

“那就行。”孟辉点头。

“我正好找你们商量一件事,小简的宿舍离拍摄地太远了,而且来回跑太折腾,我左思右想,不如让他住我那里,我家离片场进,来回还可以有个照应,老大,你觉得怎么样?”

简遥愣了一下,谢祁年眉头微皱:“不方便吧?”

孟辉无所谓,大喇喇一挥手,说:“这有什么,举手之劳。小简,你怎么想?”

简遥想拒绝,还没张口,就听谢祁年说:“不太合适。”简遥怔然。

孟辉无语,问:“有什么不合适的,都是男人,还是为了工作。”

谢祁年神情淡了下来,只觉得心里别扭得不行,堵得慌,他直接砍掉了孟辉的想法:“那就住我家吧。”

简遥和孟辉一齐望向他。

“作为搭档,平时还可以对台词,进组、杀青时间差不多,不用干等一方,不耽误事情,我家离工作室也近,拍戏效率高。”

孟辉目瞪口呆,这还是高岭一枝花么?不过这理由听起来还真是无懈可击,他抓了抓头发,嘴里「嘶」的一声:“也是……”

简遥问:“会不会太打扰了?”

谢祁年说:“没关系,工作重要。”

简遥咬了下唇,听话地点头。

孟辉:“……”他的建议似乎没有任何用处,他的小简就这么被抢走了!?

好的吧,谁让他干不过谢老大呢。

一行人就这么说定了,围读过后,简遥把自己暂时搬出宿舍的事告诉程芬和团里的朋友们,程芬很高兴,团里的人则嗷嗷叫了一阵,他们也希望简遥能红,所以只略微表达了一下新歌难产的痛苦,没有说其它的。

简遥在小糊团群里扔了个红包,大家快乐得像过年。

谢祁年那边就有点手忙脚乱了。

他家很少接待客人,很多东西都只有一份,怕简遥忘带,他又多买了一份。再加上他这个人精益求精,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这一折腾,就过去三个多小时。

随便点了一份外卖,正吃着,他又想起助理颜熏强调八百遍的钥匙,自己偶尔忘带无所谓,如果再加上一个人就显得主人不地道了,想想两人拍完戏满身疲惫,还被拦在门外,真是要多难受就多难受。于是他找来颜熏给自己的电话,大晚上叫了上门拆锁的人,把门变成了密码锁。

锁匠师傅手上利落:“您录入一下密码和指纹,两种方式以后都可以开门。”

谢祁年彼时正把新买的拖鞋放进鞋柜,顺口就说:“010815。”

等反应过来,他顿住了,赶快制止师傅:“抱歉,不对……”最近工作内容太多,脑力负荷过重,估摸产生了幻觉,他都不知道这串数字是哪里来的,怎么就那么顺。

师傅停下来等他。

谢祁年想了想,把数换成了「088066」一个既「发」且「顺」的数字,希望《浮生》开门红,希望简遥小朋友拍戏顺利,挺好;

门锁叮咚一声响,录入成功。

作者有话说:

谢老板:都是戏。

遥遥:都是回忆。

孟辉:都是男人。

作者菌:呵,给谢老板划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