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祁年到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钟,在屋子外面看,里面黑洞洞的,他想,简遥小朋友应该睡了吧,推门却看到客厅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简遥蜷在沙发上,盖着薄毯,睡得正熟。

谢祁年放轻脚步向他走去,他的身体遮挡了一部分光,阴影投射在他身上,空调温度有点低,他伸手把度数调高了一些,将风叶往上拨了拨。

简遥沉在梦乡,对外界毫无感知,他一手拽着薄毯一角,右手耷在胸前,从谢祁年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低垂的眼睫,还有纤细流畅的颈线。

原本想叫醒他,让他回屋睡,此刻谢祁年却变了主意,他忽然弯身凑近,在距离他还有半臂时停下来,目光逡巡,最终落在他微翘的唇上。

好像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旋涡,将他的目光牢牢吸住,打着旋陷下去,渐渐把心都吞没了。

谢祁年从前没有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不懂爱,相反,他是个很细腻的人,经历过众多剧本,任何一种人物,处于任何场景之下,他都有办法共情,比如为躲避战火背井离乡的旅人,又或是爱而不得的青年,在学校老师就夸他很有灵气,出了校园,他照样可以把情绪运用自如。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没办法用言语来描述,他确实觉得像薄荷的味道,吸一口就能打通五感。原本他根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和林清川怀疑的一样,只在片场相处了几周,拿着剧本过了几遍戏,真的能喜欢上吗?

直到简遥自己给了他答案,就在两人同眠的那天,他将他收到自己的怀中,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忽然感受到心脏在跳动,怀里那么柔软的一团,散着薄荷香,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他开始有了幻想,希望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

在同一张**,在自己的怀里。

想通这一点,他几乎激动得不能自抑,比从前更早从**爬起来,刷牙的时候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都带着明显的笑意。

他很想把自己的心情分享给他,转眼却按捺住了,他不确定简遥的想法是什么,两人的年纪差了六岁,在他看来,简遥还很小,何况因为一起拍戏的缘故,他们身上还套着师生的「外衣」,这一声「老师」,叫得他都板正起来了。

如果不是昨晚两人临时同住,如果不是昨晚简遥睡不安稳,一直在他脖颈边拱来拱去,把他拱出一身火气,估摸他还要再多拖上几个星期才能明白。

而现在,太仓促了,他不太确定简遥的心思,在此之前他都不能相信自己是喜欢男人的,简遥刚进影视圈没多久,可能……也不太确定取向?

他在欧洲生活了几年,那边社会更开放一些,这种事你情我愿就好,但据他所知,现在国内娱乐圈对这种取向三缄其口,贸然掰弯他,显得太自私了。

一来二去,他选择暂时不说,娱乐圈水很深,只要简遥在他旁边就好,他可以护着他。等时机成熟,再告诉他也不迟。

睡梦里,简遥不太安稳地吧被子踢到一边,圆润的脚趾伸出一小截,谢祁年觉得可爱,像一块软糯糯的年糕,在水笼里蒸了许久,带着光泽和香气。

他留学时经过教堂,曾听唱诗班唱道:爱是恒久忍耐,又是恩慈…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很古老的词,被那么多人奉为圭臬,他觉得很有道理。

要再忍一忍,虽然他很想亲亲小朋友。

他弯了弯唇,笑了一下。

——

简遥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卧室,他愣了两三秒,飞也似的踢开被子跑下床,跑得很急,跨过客厅时差点被椅子腿绊倒,所幸被人捞住。

灶台上冒着热气,谢祁年将他支起来:“那么急?”

简遥趴在他怀里,眼睛朦胧好像含了眼泪,不过很快就清醒了:“对……对不起。”

谢祁年问:“做噩梦了?”

简遥盯着他看了半晌,摇了摇头,确实做噩梦了,梦到先生没有回来,他被困在屋子里,眼睁睁看着客厅被人搬空。

“我没事,昨天我好像在客厅睡着了。”简遥站直了身体。

谢祁年「嗯」了一声,笑了:“睡得很香,怎么叫都叫不起来。”

简遥耳朵尖红红的,原来是先生把他搬进去的,他睡得那么死吗。

谢祁年转身把早饭递给他:“赶快洗漱完吃饭了。”语气很柔和,特别像哄小孩儿,简遥应了,跑去卫生间。

刷牙洗脸的时候,他又把刚才谢祁年的几句话从脑袋里调出来,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来了,他真的觉得先生有点变化,比进组重遇时要温柔很多倍。

变成了他从前最喜欢的样子,就是那种在**一边温柔地问他、吻他,一边发狠的……简遥脸上发烫,赶快用凉水拍了两把降温,他在想什么,哪有人拍了几周戏就喜欢上的,他哪有那么大魅力。

吃完饭,谢祁年把两盒蓝莓递给简遥,说:“路上吃。”

简遥开心程度又加了十倍,路上他坐在副驾驶位置,盯着谢祁年看了好几眼。

“为什么看我?”谢祁年连头都没转就察觉到了。

简遥把嘴里的蓝莓咽下去,好奇地问:“最近谢老师遇到什么开心事了吗。”

谢祁年笑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简遥回答:“感觉老师这几天心情很好。”

谢祁年迟疑了一下,正好路口红灯亮了,他把车停下,看了他一眼,又笑了:“对,确实有很好的事发生。”

简遥手里的蓝莓顿时不香了,连忙问道:“什么事,我能知道吗?”

谢祁年说:“暂时,不能。”

简遥叹了口气,如果头上有双兔子耳朵,一定是耷拉下来的,却听谢祁年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有机会再讲给你听。”

简遥眨了几下眼睛,立刻点头。

谢祁年笑了笑,车在小路上打灯,拐了个弯,他伸手把平常习惯的白噪音换成了一首歌:《A Thousand Years》。

温暖的女声唱道:“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当我害怕失去害怕受伤我该怎么去爱)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但当你就站在我眼前)All of my doubt(我所有的疑问顾虑)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就都突然消散不见)……”

今日天空晴朗,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