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自知这是个教训无法无天儿子的好机会。

但他的目光还是很不厚道地瞥向祁轩,与此同时,全场又是一阵爆笑。

唯有陆廷予小朋友一本正经地叉着腰。

“童言无忌。”

有人独自坐在猩红色沙发的角落里,抢先一步替小孩缓解了尴尬。

祁轩一副吃瘪的模样,整个人闷闷不乐地朝沙发后仰去,捂住了额头,挡不住整个人的气势落败而去。

陆宴意味深长地扫了陆廷予一眼,小孩霎时识相了不少。

陆廷予安分守己地呆在包厢的一角。

他这一路跟过来也是累了,又听着大人们讲那些不知所云的区块链,大数据,人工智能,他强撑着精神,也耐不住眼皮打架。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深挖那些——

成为那群人的中心的。

可眼下,他只是暂且休息一下下。

有人将一张柔软轻薄的羊毛毯盖在了陆廷予小朋友的肩上。

猩红色沙发角落里,男人在为小家伙说了句话后一声不吭,仿佛对这些好友高瞻远瞩的战略不感兴趣,他闲散自在地赏着窗外黑夜,游离在自己世界里。

而此刻,男人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慈爱,拉被子的动作要多轻缓就有多轻缓。

“早些带孩子回去吧。”

这是沈禹州今天说的第二句话。

包厢里剩余的人纷纷抗议。

“别啊,老沈,咱这还没尽兴呢,正好小孩睡了,我们不多开几瓶酒,岂不是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是啊,祁轩那给人当孙子的都没说话,老沈你能有什么意见呢?”

“我说禹州,这就是你不给足面子了,次次都推辞我们聚会,今天难得来了还要说这种话来扫兴……”

这人又预想到自己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这位白手起家的新贵了,转眼又只得将目光投向陆少。

陆宴并无留恋,道了声,“走了。”

陆宴没有横抱起孩子,而是沉着脸直接喊醒了他儿子。

陆廷予一脸懵逼地站起来。

小孩子昏昏欲睡,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说话也变得奶声奶气。

祁轩伺机而动,趁机“报复”,狠狠捏了一把陆廷予白乎乎的脸蛋。

这刺痛感促使陆廷予立即清醒了过来,要不是他爸在这里,估计他早已扑到祁轩身上,和他扭打成一团了。

陆宴带着陆廷予离开,而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紧随其后。

陆宴骤然转身,目光冷若冰霜。

“怎么,我今天就带一个小孩而已,有什么值得我们沈先生不放心到要亲自送我出来?”

“你应该知道,孩子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沈禹州无视陆宴的敌意,平铺直叙道,“而孩子妈妈也会着急的。”

陆宴拉松着眼皮,冷淡疏离地与他说,“这恐怕这就轮不到江城新贵来说三道四了吧。”

头顶的星空寂寥。

昏沉的小孩熟练地爬上了他爸爸的车。

原地只剩下对峙的男人。

“陆宴,有时候我倒希望你是个男人,你能照顾好他们母子。”

沈禹州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下今天惹得一身疲倦又不明所以的陆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沈禹州为什么这么关注他的家事,但他多余的关注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充塞了看不见的阻碍。

他不明白这个人站在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来对他说这些。

陆宴心生烦恼。

不过,回到家中的陆宴并没有淡忘今天孩子的不得体。

这次醒来的陆廷予看上去精神也不错了。

陆先生横抱着小孩下车的这一幕落在女佣菲比眼里,这就和太太带他们去高档餐厅一样令人惊喜。

在他们的记忆中,先生从来没有带过孩子。

更别提如同这般普通的亲子间的抱抱了。

不过紧接着,先生的书房里就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陆先生一下子从关爱孩子的角色变成了教训小孩的一把好手。

“陆廷予,我没有想过,你要有多么高的智商,日后会给我们陆氏带来多大的收益。”

陆宴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挑高书架前,目光徐徐落下,似是不忍,又甚是残忍,“但我也不希望你作为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可礼貌难道不应该是只是对值得的人吗?”

陆廷予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个叔叔长得很油腻,一上来就弄乱我今天的发型,我不喜欢他,难道我就不能反驳他吗?”

“那是不是,普天之下但凡是你不喜欢的人,就都可以被你羞辱呢?”

“也没有,”陆廷予吐了吐舌头,“就比如你是我的爸爸,虽然你连我的画看都不看一眼,我也不喜欢你,但我因为吃你的饭,用你的钱,所以我才不会羞辱你。”

陆宴教育的口吻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的愤怒。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这一点我并不想否认……”

陆廷予小朋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爸爸立即无情打断。

“面壁思过两小时,到了点才允许睡。”

陆宴的双手撑在书案之上,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他厉声道。

“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持续整整一个月,还有,一周内我要收到你的检讨书,如果你写得不够深刻,那就别妄想再吃我的,用我的了。”

陆廷予小声嘟哝道,“可这周周末家里节目组就要来拍摄了,如果你体罚我这个小朋友的话,会被全国观众看见的!”

陆廷予不是不能接受父亲的惩罚,但他一丁点也不希望这种不人道的惩罚出现在电视镜头前,这样他岂不是很丢人?

“我不介意,反正我陆宴又不是什么好人。”

陆宴看穿了小孩子的伎俩,他之所以之前不计较是因为自己鲜少有和陆廷予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今既然发觉了这孩子身上的各种劣习,那他自然有义务要帮他亲自改改。

陆廷予见识了他爸的狠心,对他妈的埋怨又上了一重楼。

如果他妈妈当初不选择冷酷无情的男人,那他根本就不会承受这些痛苦了。

可当耳边真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虞舒月来了。

他终于得到解救了。

虞舒月虽然哪点都不好,也比不得别人妈妈,但平日里最看不惯他受苦了。

可当他排斥与抵触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碰上他妈妈之时,门前熟悉的脚步声在他耳边远去,并没有在他爸的书房门前作丝毫停留。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