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蔓已经到达场外。

巨大的咖啡馆玻璃窗外, 于蔓开着一辆看上去落魄的车。

虽说谢菁之前与于蔓的关系谈不上差,而这一回又是轮到她家做客,按理说她今天是应该摆一摆主人的姿态, 和于蔓热络一阵的。

可她今天心理竟然有些抵触。

冥冥之中她也感知到于蔓有备而来,虞舒月不小心在这个节目上离婚, 第一个或许是无意,那么第二个呢, 根本就不可能是无辜的。

她甚至觉得虞舒月并没有全然发挥好离婚带来的热度, 后期直接进组拍戏了。

而于蔓看似却不会这么容易放过这个话题。

而虞舒月在实习生的提醒下自然早有准备。

所以,于蔓见到虞舒月第一眼的时候,会发觉她本人几乎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好像她来去请自便, 虞舒月完全不care。

于蔓假装不在意, 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停好了这一辆二手奥拓。

自然而然, 那些曾经抨击她的声音变小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吗?于蔓是实惨, 婆婆没修好, 老公又四处招花惹草?】

【太心疼于蔓了,今天这辆车也太破了。】

可是, 人们不由将这件事重新回到最初的视角,他们假设如果这件事发生到虞舒月身上——

【敢打赌, 如果发生到虞舒月身上,那么,所有人一定会说她是咎由自取。】

【是啊,可是不会有人说于蔓是活该。】

【难道就于蔓清高, 她不是因为钱嫁给邹文森的?】

不论声音理性与否, 于蔓全然不在意了, 至少她重返这里, 得到了自己应该有的热度。

至于流言蜚语,她都认定了那是虞舒月经历的同款历史,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可当她张开双手,准备脸上挂满“欢喜”地迎接自己女儿时,却意外发现邹露露呆在虞舒月身后,捻住了虞舒月的衣角。

这就是虞舒月对自己的报复?

于蔓怎么会不明白,自己曾经教唆邹露露的那些话,她当然确认无误地每一个字眼都传入虞舒月儿子的耳中。

所以,这是虞舒月精心策划的一场报复吧。

于蔓神经有些紧绷起来,但她没有让任何人发现,而是自己柔弱无力地走向了自己的女儿。

“露露,不是你前几天都在给妈妈发消息吗?”

邹露露摇了摇头。

于蔓缓缓蹲下,目光又是母爱又是内疚。

这一幕,惹得一小部分网友争先恐后心疼起来。

【其实我觉得离了婚的家庭对小孩伤害真大……】

【于蔓也是不容易,听说离了婚,她婆婆连孩子都不让她见。】

可紧随其后,于蔓发觉自己的计谋不好使了。

邹露露眼中唯独剩下的恐惧也被网友挖掘出,这根本就不像是久久见不到母亲的难过和对母亲离开的愤怒。

这更像是一场真正的惊恐。

眼尖的网友纷纷指出。

【于蔓一定也做了伤害邹露露的事情吧?不然孩子不可能这么不待见她。】

【我也觉得邹露露并没有十分想念她的妈妈,估计于蔓做了不好的事,给孩子留下了阴影。】

不过,那群曾经围绕在于蔓左右“花团锦簇”时的粉丝却没有再发声了,且不说里面的水军占了绝大多数。而剩余的正常人没了刻意引导,自然也不会一上来就认定了于蔓的毫无指摘。

熟悉于蔓的人甚至一度认为自己曾经受到了误导。

于蔓不以为意,她站在人群中并没有因为双手没有碰触到亲爱的女儿而过分担忧。

小孩子嘛,等会哄两句不就好了?

于蔓唯一有后顾之忧的仍然是虞舒月,如果她继续在观众面前横跳,试图拉拢自己女儿的话,那于蔓会觉得十分烦躁。

而虞舒月至始至终没有再打量过于蔓一眼。

如果于蔓不来招惹她的话,她愿意保持一定的距离。就连陆廷予这个小孩也有所感悟,现在邹露露同学的亲妈已经到场,那她自然就不用继续在邹露露身边,维护一二了。

其实这一场宣传营销的戏份早已结束,那头的赵澜兮也总觉得于蔓不怀好意,于是她使了一个眼色,想要早些结束今日的拍摄。

虞舒月配合地与分组导演沟通。

这让于蔓如何受得了呢。

今天刚重返镜头,结果镜头立即一剪梅,所有人不怀疑她的问题还能怀疑谁。

她以往最是知道虞舒月的厉害,也从想过她能在这件事上做得如此不留情面,她听着在场的副导演为她安排新的拍摄场景,但她也忍不住怒了。

“舒月,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吗?”“我以为我和你一样经历着婚姻的痛苦和不幸,我们原本是应该相互帮助的,可没想到你……”

虞舒月白了一眼。

然后淡定无比地开口,“没错。”

这是什么史诗级美女冲突!?

低迷的综艺节目再度迎来了一个新的热点。

虽说虞舒月和于蔓之间的矛盾几乎人尽皆知,但以往都是有人站在虞舒月身前,她从来没有正面回应过。

而今天她怎么连个谎话也不说,就这么直白的宣告每一个人呢?

见这情势,谢菁和李惜叶等人自然没有打圆场的必要了。

战火一触即发。

虞舒月:“你离了婚,每天就想着对我茶言茶语?”

于蔓气到胸闷,虞舒月是怎么敢在娱乐圈说这种话的,她无奈只好维持着今天的苦情人设,“知道你看不惯我也是很正常的,可我没想过你心中对我的怨气竟然这么深。”

“我确实有怨气。”

是因为她或许是陆宴那个时期的白月光吗?

好像又不是。

人人都有过去,这又有什么值得去思量的,是她本以为凭借自己的努力可以去拍摄自己想要的剧本,结果却因为有些人的光环——

她失去了所有选择的权利。

虞舒月无所顾忌,而赵澜兮在一旁也使得她无比心安。

“我觉得你更像是我的模仿者,而我因为专心念书的那几年被你抢夺了机遇,”虞舒月完全没有怼人瓶颈,继而道,“而我在看了你的表演过后,我觉得我很后悔,你配不上那些剧本。”

于蔓:她到底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

“所以,日后如果我们有什么冲突,都明面来吧,”虞舒月厌倦了这一套暗戳戳的攻击,“不要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要让牛的的孩子为你感到羞耻。”

“虞舒月!”

于蔓忍无可忍,今天终于装不下去了。

但她又同样心存侥幸,至少希望虞舒月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为了排挤她而做的所有事。

虞舒月只觉得于蔓愚蠢,就算是女主人公,上赶着跑到别人的咖啡厅想要得到世界的关注本就很不合理。

她能够接受娱乐圈各种各样的的人,甚至也不打算影响别人的付出,但来到她的地盘,还想着和以往一样,靠着那三脚猫的演戏功夫来自己这里博人眼球,那她自然不会客气。

而此刻,闭门送客,说这些话的虞舒月早已充满了底气。

她对陆宴的唯一感激大概就是那34亿元的现金流了。

于蔓走了。

这一次,她发誓她不会原谅任何人。

她倒要看看,如果没有陆宴,沈禹州等人的撑腰,虞舒月还能怎样猖狂。

但她没有想过她的女儿会追出来,眼见没了摄像头的加持,于蔓的口气自然对这小丫头不会太好,“你有什么事?”

“我希望妈妈不要做坏事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邹露露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于蔓确实没有让任何人失望,她甩开邹露露的小手,“你和你爸爸一样叫人恶心。”

邹露露的的眼泪珠子无法抑制地流下。

可她还是扒拉了一下母亲的衣袖,“妈妈,你为什么一定要执迷不悟呢,如果你愿意道歉的话,说不定……”

她是于蔓哎,她怎么可能会认输。

娱乐圈的事本来就从来没有定数。

她奋力向前走,其实内心又升腾出另一种无助的悲凉感,她有点嫉妒自己的女儿邹露露,嫉妒她还那么小,嫉妒她还有这么多可能。

而她是大人,她的角色早已被固定了。

她必须往前走去。

三天后,虞舒月迎来了自己的电影试影会。

同一个电影院内,台上坐着罗司宥和何应拂,而台下坐着罗司宥的老同学许清年和死对头阮遂安;而场外,陆宴和沈禹州恰好也都有空来捧场。

花海从了电影院外一路蔓延到室内。

这是虞舒月今天唯一觉得心累的事情。

而此刻,和提问的观众一一回应的虞舒月发觉了另一件怪事,大家问的似乎跟电影并没有多大关系,而是八卦为主。

这就很一言难尽。

“有传闻说你栽了位大学生回学校?请问这位小学生就是这部电影知青的扮演者罗司宥么?”

罗司宥突然露出了一丝隐约的笑意。

他心想这么多人里也唯有他值得和虞舒月坐在一起了,他差点就替虞舒月提前回答答应了。

可观众席当中的阮遂安意识到情况有变,他立即举起了手,“不止一个男大学生!还有我!”

他还要怪罪着身边清冷安静的许清年为什么不和他一起举手。许清年瞪了他一眼,不复言语。

而现场的氛围肉眼可见地躁动了起来。

有人在招手,有人在兴奋,有人在八卦的顶峰起着哄。

虞舒月在场中央作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全场又随之静默了起来。

主持人经得虞舒月同意,这才旁敲侧击道,“虞小姐不打算透露一点小秘密?”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那天就只是送朋友弟弟回学校啊,”虞舒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车上确实不止一个帅气男大学生。”

全然又是一场躁动。

而虞舒月身边的罗司宥面色憔悴了几分。

原来熬了这么久,自己还只是一个朋友的弟弟。

这一幕让罗白白看了也不由感慨有些人进步很大,把她弟弟玩弄于股掌之中。

虞舒月知晓观众的好奇心,她也没有可以抑制,而是承认道,“如果哪天我有了坚定要发展的情侣关系,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大屏幕外的陆宴和沈禹州翘首以盼。

两人还真认为虞舒月已经没有其他选项了,默认了要么吃回头草要么找青春时的旧朋友。

虞舒月一场电影宣传下来,脚踩在十公分的高跟鞋上,真的是十分的累。

而在场的许清年这时在全场中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而没有等太久,重新返回水泄不通的这里时,电影的这一场宣发基本结束。

他亲手将一双干净崭新的棉拖递给了虞舒月。

两只粉色的棉拖上个有一只可爱的兔兔。

虞舒月一脸惊奇,没想到现如今的男大学生竟然有这种自觉。

但这件事发生在许清年这种少年身上也不违和。

虞舒月收到许清年买来的拖鞋以后,第一反应当然是立即转账给这位自己还在打工的学生,但很快虞舒月又考虑到别人的自尊。

最后,选择了相视一笑。

虞舒月选择日后有机会再补偿呗。

而人群渐渐疏散,何导的演讲意犹未尽,这时候的何应拂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围虞舒月的少年里不再只有黑着脸的罗司宥了。

这几日来多了一位贴心的清秀男大学生,还有一位智商不大高但非常积极勇猛的体育生。

阮遂安接过导演的名片,表现得比罗司宥真诚百倍。

可何应拂打量的目光仍然时不时围绕在容貌出挑的许清年身上,那种浑然天成的清冽气息是许多导演可遇而不可求的。

他还没有提出要求,那边已经不感冒地冲着自己冷咳一声了。

话说这个时候,最着急的往往不是别人,还得是陆宴。

他已经在外维持秩序许久了,他生怕别人认出他来又怕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他作为前夫,既不想太明目张胆的出现,又不想再出现以后没有换取半分存在感。

陆宴与沈禹州在走入电影院的那一刻狭路相逢。

“怎么,今天陆总能够从百忙之中抽身,听老齐说,你这一阵子都在忙合并。”

陆宴习惯了这个死敌的存在,但并不代表他次次都选择隐忍和包容,“沈先生,麻烦你少关心下别人吧,多注意下考虑自己吧。天冷,你嘴唇都快冻紫了。”

陆宴不明白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为什么还会有人选择耍帅。

如果必须有人去耍,那人也应该是他。

而下一刻,当沈禹州身着体面正式的薄西服,微微发红的手将艳丽的花束递交给虞舒月接过的时候——

陆宴的恨意值到达了极点。

这原本是他应该做的一切。

而此时,俊男美女站在一起,他们之间眼神互动,说不定内心已经翻起涟漪。

虞舒月是想不通这两人到底在她宣传的时候在干什么,但她现在悟了。

反正就没有正常人正常那样。

“沈禹州,你确定不冷?”

这话落入陆宴耳中,他忽然感到一阵愉快,这似乎又宣告着虞舒月与他夫妻多年共同的默契。

而该死的沈禹州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十分抗冷,到虞舒月眼前时却变得像是随时都要冻僵了似得,他深情地沉声道,“为了能见舒月一面,这很值得。”

“呸!”

陆宴当场打断,没有引起虞舒月的注意,反而引起了保安的来访。

陆宴不得不摘下口罩见人,他艰难地在临走前又将一束特别粉红审美格外直男的花束给立即送上,自以为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结果时却发觉虞舒月新招的助理将他的花几乎立即和其他捧花放在了一起,这就让他的花显得起貌平平,甚至审美有些问题。

虞舒月不忍直视,她见陆宴肯走自然没有挽留的意思。

而这时的沈禹州似乎又多动了两分分寸,再也没有继续徘徊在自己左右,只是他望向罗司宥,许清年,阮遂安几人的目光,仍有些难以言说的阴鸷。

而目睹了这一切的于蔓自然认为虞舒月有今天,全凭这一群男人的支持。

没有何应拂的喜欢,虞舒月根本就没有得到电影的机会;而没有陆宴和沈禹州的撑腰,虞舒月不会有直面自己的底气;要是没有这群年轻小生的追捧,虞舒月也不会像今天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

这部电影本就是奔着电影节活动去的。

于蔓又怎么会不知道虞舒月在那些年中错过了多少红毯?

她才有机会真正霸占那些属于自己的红毯。可于蔓不甘心啊,这么些年,在工作和家庭中不断平衡的是自己,分明付出最多的是自己,而凭什么有些人不过当了几年的富太太,就可以高调地重返娱乐圈?

那她算什么?这些年的付出又能算得上什么。

“沈总。”

她喊的当然不是沈禹州这种年纪段的急于坐稳的总裁,而是她幕后多年的老板沈昌珏。

沈总为自己的营销付出了许多的成本,他们之前有一段时间关系并不算太好,她急于出镜,而沈昌珏则认为需要等上一等。

“于蔓,你放松些。”

“一部本来就不怎么入流的电影而已,”沈昌珏说笑道,“你需要的话,日后要多少就有多少。”

当然,她为了这些年沈总在自己身上的投资也付出了足够的代价,甚至包括了她的□□。

“这部电影想要在男女对立上引起问题,简直是轻而易举,”沈昌珏顿了顿,“就是我怕举报的同时,陆宴与沈禹州那里走路了风声,这两年,这俩人争先恐后要吃娱乐圈的这块肥肉。”

“我估计也都是为了那个女人吧。”

于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我们就不能尽快处理么?难道要让虞舒月有机会重返大荧幕后还要让她出席各大颁奖?”

沈昌珏没有拒绝,而是继续安抚道,“这个世界当然是我们蔓蔓说了算,你是主角,你想要得到任何东西或者是毁灭任何器具,我觉得都无所谓。”

于蔓抓住了唯一的稻草,她纵使内心多么害怕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回头。

“我会亲自帮你处理好虞舒月的。”

沈昌珏信誓旦旦地承诺。

而沈昌珏好巧不巧,就是那个曾经被虞舒月亲妈介绍公司的老板。

那时候他营业规模还没有今天这么大,虞舒月看不上自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虞舒月转而投入陆宴对方的怀抱着实让人心中厌烦。

为此,这么些年,他没有少打过虞舒月的主意,要怪只能怪陆宴的戒备心太重,他这才一次也没有得手过。

而沈昌珏认为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早苏醒的人。

他知道通过走正道他一定不会取得成功,所以,他不择手段地拼尽一切,可他万万没想过,他以为自己会对女主感兴趣。

唯有征服了这个世界的女主于蔓他才算这个世界的王者。

可想法变化得太快。

于蔓太好牵动了,他对那种轻易被嫉妒引动又被利益诱.引的女主渐渐丧失了兴趣。

而他这才注意到那个在校园里不走寻常路的虞舒月。

他在校园做客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这个女生,她身上有着一种无法被忽视的气场。

她好像凭借着自己就足以打破这一切。

而她骨子里又比任何人要正直——

越是正直的女人,他越想看见她骨子里**的一面。

本着那样的心思,他设局已久,而沈禹州当年的苏醒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一具提点,他以为沈禹州会成为他忠心耿耿的一条狗。

却不知他忽然因为那个女人有了那些不必要的主见。

而早在前些年就与他渐行渐远。

思及此处,他不得不给家中的晚辈沈禹州一个好好的教育,“禹州啊,还在那里陪着?”

“你想说什么?”

沈禹州这白眼狼家伙该不会以为做过那一些事以后他还能摘干净吧?

沈昌珏挪动着手中的佛珠,目光阴毒无比,“叔叔想和你谈一点事情,十五号的话你有空可以来吧?”

“或许你可以直接见我的律师。”

“禹州,这就没意思了。”

沈昌珏威胁的意思已经挑明了。

而在电影院内的沈禹州环视着虞舒月身边的年轻男孩,在他看来简直是一个可靠的都没有。

他得知自己无法在虞舒月颁奖典礼的时候到场,而他无法想象自己名义上的那一位叔叔可能会做的事情。

他是个疯子。

而自己早前没有因为他而少受心理折磨,而他也在很早之前从叔叔不正常的语气中得知到了沈昌珏对虞舒月过分的关注。

而沈禹州环视全场,觉得几乎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他着急难耐,只有回头去找陆宴。

可陆宴这家伙早就不见踪影了。

作者有话说:

明儿最后一个**点就正文结束呐~后面想看什么番外记得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