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开始之前, 班委他们就在班群里商量好,考完最后一场谁也别回家,也别有其他安排, 全都去聚餐。

可能到了最后一场,考生们的心态都松弛了,也可能是今年的英语卷子确实比较简单, 整个考场的氛围都比之前松弛很多。

苟小河答题答得很顺畅。

最后再检查一遍答题卡,对完姓名和考号,在他放下笔的同时,代表高考结束的铃声正好响起。

苟小河几乎是从考场飞出去的。

他太轻松了,从头到脚都轻松,现在最想做的事儿就是赶紧跟边桥见面。

“我去接你啊?”他给边桥打电话,“你别跟小姨走了。”

边桥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只应了一声“嗯”, 也没嫌麻烦。

在大门口等了会儿, 考场一开,全市的考生从各个考点涌上街道, 马路上熙熙攘攘, 空气中都洋溢着释放与快乐。

人潮撞上晚高峰, 苟小河半天没拦到车, 在叫车软件上排队都排出了几十号。

班长已经把聚餐的地址分享到群里了, 是个能唱歌也能自己烧烤的轰趴馆, 一些离得近的同学纷纷表示马上就到。

看看从二十七中与轰趴馆的距离,再看看网约车的排号,苟小河犹豫着给边桥发消息:我拦不着车, 要不咱们直接吃饭的地方见?

边桥:?

边桥:我等半天了, 你走也给我走过来。

苟小河一乐, 往斜对面人少的路口走,换个地方打车,给边桥回了两个微笑。

等他终于打上一辆车,已经又是二十分钟以后了。

半道上司机还又搭上俩人。

实高门口有座天桥,边桥没在校门口等,嫌人多,在天桥上撑着小臂摁手机,跟江潮聊天。

江潮:今天说?

江潮:有谱吗,等会儿帮你多灌他两杯

边桥自己心里也没底,但是看江潮这么说还是想笑。

他不紧不慢地回复:琢磨什么呢

江潮嫌打字麻烦,直接给他发了条语音:“主要我是感觉,苟小河还跟没开窍似的,你要不继续温水煮青蛙得了,他直男脑子,你冷不丁一说,他再转不过弯吓着了。”

边桥转了转手机,看见苟小河从停在路边的一辆出租上下来,回江潮:再说吧。

“边桥!”

苟小河一下车就看见边桥了,边往上跑边挥手。

这是他专门针对边桥的另一个神奇天赋,不管什么地方,不管有多少人,不管边桥站在多不明显的位置,他总能一眼就把目标找出来。

边桥没动,继续撑在桥栏上,望着苟小河跑到他身边,把手里的水瓶递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渴了。”苟小河考试不敢带水,每场考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喝完再去尿。

他接过来“吨吨”灌半瓶,把瓶子再拧上还给边桥,亮着眼睛问他:“考得怎么样?”

边桥“嗯”一声。

苟小河满意地点点头,他跟边桥不用问太多,一个语气词儿就能听出来状态。

班里已经有不少人到轰趴馆了,开始挨个儿圈人,催那些没到的。

班群里催一次,崔洋在他们的小群里也在催。

苟小河划拉着屏幕回消息,一拍脑门:“我刚不该下车的,应该提前让你在路边等着,上车咱们直接就过去。这会儿打车可费劲了。”

他念念叨叨的回消息,头也不抬,边桥就靠在围栏上一直在看他。

太阳下山后有点儿起风了,落日余晖在天边洇红一片,照在苟小河脑袋上,把他被风拂起来的一撮毛映得格外柔软。

“苟小河。”边桥清清嗓子,喊他。

“嗯?”苟小河飞快地抬一下眼,他忙死了,回完班群的消息又去叫车,还在跟胡圆发消息,问他考得怎么样。

“高考之前跟你说的话,还记不记得?”边桥弹他脸,让他好好看自己。

“说什……等下,小姨给我转了笔钱。”苟小河刚抬头,小姨的消息又弹出来了。

小姨给他转了五千块钱,又拨了个电话过来,让他和边桥考完了好好去玩,想吃什么买什么,她都给报销。

苟小河在天桥上转来转去接电话,跟小姨说红包太大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一会儿低头偷偷笑。

边桥有点无语,胳膊肘往后架着围栏,无所事事地给苟小河发红包。

二百一个,他一直发到苟小河打完电话。

“你干嘛?”苟小河吓一跳,数数红包的数儿,整整十七个。

“能不能听我说话?”边桥不耐烦地瞪着他。

“能,能能,你说。”苟小河赶紧点头,杵在他跟前不动了。

边桥主动提这些本来就不好意思,等人的时候好不容易憋起来点儿情绪,还被搅得稀碎。

他别着脖子又酝酿会儿,才绷着脸转回来,重新开口:“你之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我说高考完告诉你。”

“啊。”苟小河想起来了,立马问,“对,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很有钱,什么都能给你买。”他冲边桥晃晃手机,得得瑟瑟的。

“我……”边桥浅浅提了口气,正要开口,苟小河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任鹏飞的电话。

一接通,隔着手机都能听清他嚷嚷:“你们在哪聚会啊?我们班人都不齐,玩个鸟毛,我去你们班蹭饭。真服了崔洋说你俩还没到让我跟你们一块儿,刚给边桥打电话他给我挂了,打一个挂一个……他手机不是让人给偷了吧?”

边桥刚才在给苟小河发红包,看见任鹏飞的名字就耳朵疼。

结果防得了自己这头,防不住傻子那头。

“在什么遇见轰趴,我把地址分享给……那太好了,我俩还在实高门口呢,你快来吧。”

跟任鹏飞打完电话,苟小河兴冲冲地告诉边桥:“我们不用等车了,任鹏飞打车来接我们,一起去聚餐。”

“你想要什么?”他倒是还没忘了边桥的话题。

边桥已经一点儿说话的心思都没了。

麻木地看了会儿苟小河,他低头捋一把头发,转身往桥下走:“算了。你等会儿多喝点。”

“啥啊?”苟小河一头雾水地跟着他,“你刚抓头发好帅,再抓一下让我拍一张。”

“滚。”边桥说。

任鹏飞嫌他们班人少不热闹,苟小河他们班其实也没到齐,加上他们仨和后面断断续续过来的,拢共也就二三十人。

但这种聚餐也不在于人多,愿意过来的都是平时在班里性格不错的,借着熬过高考的兴奋劲儿,吃得就是个氛围。

苟小河第一次来这种吃喝一体的别墅,很新奇,楼上楼下乱窜,哪个房间都新鲜,看别人玩个桌上足球都能看半天。

班长把班主任也给请来了,一群人围着班主任听她发言,手里都光明正大举着啤酒瓶子。

班主任话音一落,任鹏飞这个外班人就带头举杯:“喝!”

体委和几个男生负责买吃的东西和饮料,他们没买果酒,全是纯啤。

苟小河唯一能喝点儿,也觉得好喝的就是果啤,不喜欢啤酒的味儿。他本来都打算只喝饮料了,被氛围一感染,吃着喝着,手里的芬达就变成了哈啤。

“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他每抿一口都皱一下脸,脸红得飞快,凑到边桥耳朵边吐着潮气告诉他,“一股尿味。”

“你喝过?”边桥今天不拦他喝酒,靠在沙发里撑着脑袋瞥他,眉梢微微一抬。

“你好帅。”苟小河缓慢地眨了下眼,上身打了个晃儿。

就开始高了。

边桥在心里给他下个判断,拎起苟小河的啤酒罐子掂了掂,半瓶都没到。

“接着喝。”他把罐子还给苟小河。

一群人开始用家庭影院唱歌的时候,边桥听得闹耳朵,去天台上呆了会儿。

室内空调打到了十八度,一出天台全是热风,空调外机在墙壁上呼呼作响,屋里鬼哭狼嚎的动静瞬间被隔开,若隐若现,像在另一个维度。

还没安静五分钟,身后的推拉门发出响动,苟小河脑门撞着玻璃了。

他搓着额头拽开门,进来找边桥:“你怎么不唱歌?”

边桥往他腰上带了一把,帮他站稳,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楼下种着香樟树的马路。

苟小河扒着栏杆往下看,江潮从轰趴馆里打着电话出来,顺着路灯走几步,脚步猛地一停,收起手机揣兜里,冲着树荫下的方向看一眼,低头笑了下。

那里靠着个人,苟小河才发现。

他肩膀以上被茂密的树荫挡住了,只能看见黑色的T恤和套在两条长腿上的牛仔裤。

是个男的。

“blue腿直?”苟小河看看他的腿型,下意识扭头小声问。

边桥没说话,把苟小河揽到身前,下巴垫在他头顶。

再转头朝树荫下看,江潮已经走过去了,两人站得很近,也一起被树荫遮住了脸。

苟小河看不清他们说话,有点儿心痒,踮着脚想找角度,江潮突然抬起条胳膊,朝树干上一撑,倾身朝那男生压过去。

这个姿势没维持多久,顶多三秒钟,江潮就收回手臂后退一步,下巴从树荫里隐约露出来,嘴角还带着笑。

“……他们肯定亲嘴了。”苟小河心里一阵激动,搓搓边桥的手背。

“你想亲吗?”边桥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有些低哑,拂过温热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