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也行。”胡圆没在电话里跟他多说, “你先过来吧,坐半天了,坐得我屁股疼。”

苟小河赶到肯德基的时候, 胡圆还在“咔嚓咔嚓”地啃汉堡。

“胡圆儿!”他还没走到人跟前儿,就笑着挥挥手。

“你可算到了。”胡圆把餐盘往桌子中间一推,“吃。”

“我不饿。”苟小河在椅子上坐下, 嘴上说不饿,手已经伸到盘子里翻翻拣拣。

“装。再装。”胡圆塞了一嘴汉堡,闷着嗓子乐,从桌子底下踢他,“跟我还装?”

苟小河笑着躲躲,挑了对鸡翅跟胡圆一起啃,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你们放假了?”

“别提了。”胡圆叹口气, “我翘课过来的。”

“啊?”苟小河瞪着眼看他。

胡圆这回可以说是来避难的。

他月考偷偷跟人传小纸条被抓了, 结果作弊还考得稀巴烂。班主任把他老妈喊来学校训话。胡圆妈对付胡圆从来不手软, 来到办公室还没听老师说几句,反手就要揍孩子。

胡圆在家怎么挨揍他都没话说, 当着办公室那么多人, 他也要面子, 就跟老妈顶了几句。

话赶话的撂下句“这学我不上了行吗”, 他一撂蹶子, 连家都没回, 干脆直接跑来找苟小河。

“我也不是小孩了,有什么不能回家关上门揍啊,非得在办公室把我当个陀螺抽。”

回想当时的场面, 他汉堡吃着都不香了, 往盘子里一丢:“苟佳倩当时还在旁边, 我真是……哎反正丢人丢大发了。”

“你就是觉得在苟佳倩跟前没脸了吧?”苟小河听得直笑,没觉得有多严重。

本来也是,农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不好好上学的小孩儿扯爱的教育,尤其胡圆妈的脾气,胡圆从小挨揍挨到大,早就给揍皮实了。

他就是不想上课,找个由头跑来玩。

“我也确实是在学校呆不下去,烦。”胡圆干脆自己承认了,“本来也不是学习那块料。”

“那不行,学还是要上的,至少得好好高考。”苟小河摇摇头,认真劝他,“不然以后去工地搬砖都没人要你。”

“饶了我吧。”胡圆简直无语,“来你这儿跟在学校听的话怎么一模一样。”

道理胡圆都懂,他俩之间不需要多说。

反正他人已经来了,苟小河催着他先给他老妈打个电话,说清楚自己在哪,让家里别担心。

听胡圆挨了两分钟的骂,他老妈挂掉电话后还给胡圆转了点儿钱,让他收收心趁早回来。

“走吧!”苟小河放心了,把俩人没吃完的东西收收,乐颠颠地领胡圆回家。

他从学校出来是三点,路上折腾一圈,又去超市给胡圆买一根新牙刷,等回到老楼,正好四点半。

运动会进行曲已经停了,现在应该在比赛,隐隐还能听到学校操场上,老师拿着大喇叭发指令的喊话声。

“这房子不是上回视频里那栋吧?”胡圆一进门,就对他和边桥的走读专用房发出感慨。

“别墅离得远,放假才回去住。上学的时候在这儿方便,过个路口就是学校。”

苟小河大概给他介绍一下房间布置,告诉他冰箱有饮料,然后把他领到楼上自己的卧室。

“你歇会儿,洗个澡,我先回学校。”

“这都快放学了吧,还回去干嘛。”胡圆拉开衣柜门看看,“找一身能换的衣服给我。边桥住哪间啊?”

“我怕老师找人。”胡圆比他高,苟小河翻了件宽松的大T恤给他,“边桥房间就在隔壁,你别去他屋里,他爱干净。”

“我可真稀罕进。”胡圆“嗤”一声,接过衣服抽他小腿。

苟小河把没吃完的蛋挞带上了,想拿给边桥吃。

高三果然已经全部回了教室,不过也没上课,快放学了,老师学生都没心思,整栋楼闹哄哄的自习。

他鬼鬼祟祟的从后门溜进去,蹲在边桥桌子旁边,把蛋挞往他怀里塞。

边桥正在做题,耳朵里塞着耳机,被苟小河碰到才发现他。

他也不说话,拿掉一只耳机垂眼望着苟小河,眼神凉飕飕的。

“给你带了好吃的。”苟小河还挺美,献宝似的把蛋挞往外掏,“胡圆买的,专门让我拿给你。”

他的本意是好的,想缓和边桥和胡圆的关系。

这已经不是他头回这么干了,从小到大,脑子里就那点儿编瞎话的能力,全都用在了这上头。

但是边桥不领情。

不仅不领情,他似乎还很厌恶,盯着苟小河嘴角轻轻一磕碰:“拿走。”

“不吃吗?”苟小河把蛋挞托在手心里,还在举着。

边桥直接不理他了,重新把耳机扣回耳朵里,胳膊撑着脑门继续做题。

班主任和隔壁老师说话的声音远远传过来,苟小河没法继续在地上蹲,赶紧猫着腰回座位。

离放学没几分钟了,班主任过来强调一下最近几天的纪律,下课铃一响,她也懒得多说,摆摆手:“都吃饭去吧。”

苟小河给胡圆发微信,问要不要回去带他吃饭。

胡圆直接给他回语音,声音懒洋洋的透着惬意:“我不刚吃了一堆。外面热死了,我在家吹空调懒得动,想吃什么我自己就点了,你该干嘛干嘛。”

他俩之间用不着客气,苟小河回了个[OK.jpg]就没再管胡圆,攥着手机去边桥旁边坐着,搓搓他的膝盖。

“我们去吃饭。”他把边桥的耳机扣下来一个,戴自己耳朵里。

边桥写完一道题才扭头看他,声音依然硬邦邦:“不管胡圆了?”

“他刚吃饱,要在家吹空调。”苟小河说。

“家?”边桥的笔一顿,眉毛拧起来了,“他没走?”

“他跟家里吵架,来找我玩两天,当然没走。”苟小河知道边桥不喜欢胡圆,摁在边桥膝盖上的手一直就没撤走,安抚着摸来摸去,“他跟我睡,不会吵到你的。”

这句话出来,边桥盯了他整整半分钟。

苟小河还在想方设法的帮胡圆说好话,他也不接腔,也没表情,就那么盯着。

直到任鹏飞从后门蹦进来,往边桥肩上一拍:“吃饭去啊,都坐在这不动,充什么三好学生呢?”

边桥的笔直接被这一巴掌给拍掉了,他低头捡笔,笔还没够着,他干脆眼皮一阖,脑门顶在桌沿上,半天没抬头。

“怎么了这是?”崔洋上厕所回来就看见这一幕。

“你干嘛,不是要讹我吧?”任鹏飞吓一跳,蹦远了指着边桥,“我可没拍你脑袋啊!”

就江潮坐在后面杵着腮帮子笑个没完。

“边桥?”苟小河说了半天边桥都没搭理,他抓抓边桥的头发,又凑近了去扒拉他另一只耳机,“你怎么了?”

“别碰我。”边桥吸了口气,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句。

他头疼。

一整个晚自习,边桥都耷拉个脸。

他明显是不高兴,但今天的不高兴跟平时还不一样,既没冲苟小河发火,也没凶他,只是没事儿就往他脸上盯,眼神和脸色都黑沉沉的。

“边桥,”终于熬到晚上放学,苟小河回家的路上还在给他做思想工作,“你不要不高兴,胡圆没小时候那么烦人了。”

边桥没对胡圆发表意见,快到家门口了才反问:“你确定晚上要和他一起睡?”

“他来找我玩,总不能让他自己睡吧。”苟小河说。

边桥点点头:“行。”

摁开门锁一进家门,胡圆正好从厨房拿水出来,正站在客厅里“吨吨”的灌。

“咳,放学了?”看见俩人进来,他放下瓶子打个招呼。

边桥在看见他的瞬间,脸色“刷”的又黑了。

“你穿谁衣服?”他站在玄关问。

“哦我空手来的,洗完澡没的换,让苟小河给我拿了一件。”胡圆都多少年没跟边桥说过话了,没想到俩人再开口,头一句竟然问的是衣服。

“他衣服你穿得下?”比起胡圆有意的客气,边桥冷漠的态度简直是毫不遮掩。

“那不然呢?”胡圆也不禁激,一看他这样,语气立马也带了点儿挑衅,“拿你的给我穿?”

边桥不说话了,看一眼苟小河,直接往楼上走。

苟小河看他俩拌嘴,想起了小时候他们仨成天掐架的日子,其实觉得很好玩,还挺怀念。

——边桥话少,小时候也总吵不过胡圆,每次说不过就小脸一拉自己回家。

“毛病兮兮的。”胡圆还拽拽衣摆在原地嘀咕,也冲苟小河瞪眼,“他怎么跟小时候一样,一点儿没变啊。”

苟小河刚想帮边桥说话,手机一震,边桥给他发了条微信:上来

他赶紧往楼上跑,推开房门探个脑袋问:“边桥?怎么了?”

“不讲题了?”边桥把数学书往桌上一摊,杵在书桌旁边等他过来坐。

“今天不讲了,”苟小河心情好,过来搂他一下又往外跑,“我先去洗澡!”

胡圆做为苟小河真正意义上的发小儿,跟苟小河认识的时间比边桥还长,在苟小河的房间里,他一点儿都用不上拿自己当外人。

苟小河洗完澡上楼,他已经四仰八叉躺在**,翘着腿打游戏了。

“你这床挺大啊,你晚上靠里睡还是靠外?”他摩挲着床单问。

“外边吧,我睡觉乱动。”

苟小河脑袋上顶个毛巾擦头发,刚把手机拿过来想连充电器,边桥的微信正好发过来:我投影仪遥控器呢?

投影仪不开着,边桥晚上睡不踏实。

苟小河赶紧又跑过去,还没进门就喊:“遥控器你不一直放床头的吗?”

边桥抱着胳膊在门旁靠着,冲床头的矮柜抬抬下巴,让苟小河自己看。

就是没了。

苟小河**床下的翻了一通,从床垫和床头的夹缝里把遥控器捏出来:“这呢!”

他跪在**,拎着遥控器回头朝边桥晃晃:“掉床缝里了。”

边桥抿抿嘴,看眼神一点儿也没变高兴。

“你怎么只穿个**。”他突然对苟小河指指点点,“你没睡裤吗?”

苟小河低头看看自己的平角**,一脸茫然:“我平时洗完澡不也这么穿吗?”

“平时家里没外人,今天没外人吗?”边桥皱着眉。

苟小河看他一会儿,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笑。

小声强调了句“胡圆不算外人”,他赶在边桥发火前往外跑:“好好,我去穿裤子!”

回到自己房间,胡圆还保持原样在**躺着,听苟小河进来,他不满地挑挑眉:“他怎么什么屁大的事儿都找你啊,自己没手?”

“也没有。”苟小河从衣柜里拽条睡裤套上,他今天也不复习了,抬脚朝胡圆胯骨上踢,“往里点儿。”

胡圆正在激烈团战,捧着手机往里蠕动两下,给他挪位置。

苟小河今天不想学习,靠在床头打个呵欠:“好困,今天老跑来跑去的。”

“你不困吗,坐半天车?”他问胡圆。

“有点儿,傍晚想睡没睡着,打完这把就闭眼。”胡圆被他带得也打个呵欠,“眼泪花都挤出来了。”

闲聊没几句,苟小河的手机又响了一声。

他爬起来看,还是边桥的消息,这次的内容直接把他瞌睡给吓没了,整个人大惊失色。

边桥:你的树好像要死了。

苟小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