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苟小河的理性瞬间回笼,脑子也清醒了点儿。

被边桥喜欢听起来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苟小河小时候刚认识边桥时, 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就是让边桥喜欢自己,不要老是讨厌他。

结果这目标到现在也没达成。

可心口“怦怦”蹦了两下, 他反应过来,边桥说的“喜欢”,跟他想的“喜欢”,不是一档子事儿。

虽然边桥从跟他坦白取向时,就强调过不止一遍:避嫌、同性恋喜欢的是同性、他肯定不会喜欢苟小河。

可一直到边桥问出这个问题,苟小河才真正明确的意识到,同性恋之间需要的“喜欢”, 跟他对边桥的“喜欢”, 区别有多大。

这感觉就像他知道数学很难, 可只有真正遇到做不出来的题,才能感受到那种无法逾越一般的障碍。

“啊?”他冲着边桥愣了愣, 试图整理脑子里乱糟糟的分析, “可我不是同性恋啊?”

“你喜欢我的话我肯定很高兴, 但不要那种喜欢, 朋友之间的喜欢就够了。要不然……因为我和你又不可能谈恋爱。”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眼珠子左右乱转, 避了避边桥的视线。

边桥瞳孔的颜色比一般人要深,很黑,沉默着盯人的时候, 总显得情绪很深, 让人摸不着底。随着苟小河说出的每一个字, 他的目光更显得一点点沉了下去。

苟小河这会儿跟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心慌。

听完他的话,边桥过了会儿才耷下眼帘,扯动嘴角轻轻“哦”了声。

“想要我喜欢你,但是不能谈恋爱。”他直起身子,望着苟小河,“这就是你不高兴的理由?”

“不是,我没不高兴,这不是刚才你问我的问题吗?”苟小河感觉这个结论好像不太对,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我是想说……”他有些着急的跟着坐起来,去抓边桥的手。

“说什么。”边桥的语气也开始没起伏。

“我是想说,”苟小河愣了好几秒,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整个人有点稀里糊涂的,“就算真要和男生谈恋爱,你也不要随便认识一个人就喜欢他,你等遇见真正喜欢的人再……”

他的话没能说完,边桥直接抽出手走了。

又不高兴了。

苟小河歪倒在**,茫然的同时又感到憋屈。

他想不出让边桥生气的其他理由,琢磨来琢磨去,只能不怎么情愿地总结:边桥可能还蛮喜欢那个鸡汁的,所以不想听自己说那人的坏话。

“啊!”苟小河捞着枕头翻了两个大身,郁闷得不行,把脸埋在枕头里。

都怪江潮。

他在心里埋怨。

好好的给边桥介绍什么新朋友啊!

闷在**赖叽一会儿,他猛地爬起来,去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掏手机。

平时他老想问江潮性取向的事儿,一直没敢问,现在被情绪顶着,也没那么多顾虑了,借着劲儿就想给江潮发微信。

然而一句话删删打打半天,他也没写出一句合适的开场白。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让他不许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边桥认识吗?

苟小河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沉静下来仔细想想,确实,就算边桥真的喜欢上那个鸡汁,跟他谈恋爱了,自己又凭什么不高兴?

这种事儿怎么纠结也纠不出个结果。

苟小河的思绪翻来覆去,最后还是统统把这些问题都打扫到曾经转发的那句话里:友情也会有占有欲。

想明白这一点,他整个人豁然开朗,心里舒服多了。

就算边桥不是同性恋,之前看雪糕姐亲亲密密的搭在边桥肩膀上打游戏,他不也觉得别扭吗?

他只是不想失去边桥这个朋友,不想有其他人取代他在边桥身边的位置,跟其他的都没关系。

所以就算边桥回头真跟那个鸡汁,或者其他什么人在一起,只要他适应了,肯定也能送出祝福……吧?

苟小河在楼上一个人瞎琢磨什么,边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多。

容易气死。

江潮的电话打过来时,他刚遛狗回来,没上楼,在后院的小花园里咬了根烟。

“怎么样?”江潮的语气十分轻松愉快,电话一接通就跟邀功似的问。

“出的什么狗屁主意。”边桥没他这么愉快,皱着眉低声骂。

“苟小河没反应?”江潮笑得更大声了,分析一下边桥的口吻,觉得很神奇,“不能吧?他那双眼睛一天恨不得就标在你身上,这么大的危机竟然没当回事?”

后半句听着还像人话。

边桥垂着眼睛吁了口烟气,把苟小河的反应大概描述了一遍。

“啊。”江潮边听边乐,“那人说得也没错啊,他一个直男,你还真指望跟别人打个游戏,能把他性取向给打折了啊?”

“我怎么感觉是你的脾气最近越来越大呢?”江潮的语气正经了点儿,“边桥,心里有事儿不能总压着,你就是太能憋事儿,迟早得憋出毛病来。”

江潮不是故意拿他打岔,边桥明白,那些道理他懂,他也觉得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可心烦这种感觉确实控制不住。

“你有过特别想要,递到眼前却不敢要的东西吗?”他问江潮。

“还真没有。”江潮想想,“咱俩不是一类人,我惦记上的东西,必须得弄到手里才舒服,攥一半也行。”

“所以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太较真。”他说着又笑了笑,“要换我是你啊,都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了,管什么直不直弯不弯,什么感情不能后天再培养?”

“我有。”边桥说。

不止一样。

从小到大,他所有想要的东西,都没真正拥有过。

那种得到一半就被打碎,得到一半就被收回,得到一半永远在等待另一半的焦灼感,他已经受够了。

“我不喜欢似是而非的答案。”边桥像在对江潮说,也像是对自己,“是我的,就必须全都是我的。完完整整。”

否则他宁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