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的开关不知道是被边桥的手, 还是苟小河的后脑勺给碰上了,灯光大亮的瞬间,苟小河脑袋往旁边一歪, 推开边桥从他胳肢窝底下跑了。

边桥下意识想捞他的胳膊,没捞着,苟小河蹿得太快了, 头都没回,从后面只看见他两只耳朵通红,打开房门“咚咚咚”的下楼。

想拉人的胳膊顿了顿,边桥一点点收回掌心,闭眼将额头抵在墙上,从鼻腔里沉沉的呼了口气。

苟小河坐在一楼卫生间的马桶上,捧着手机打字的手还有点颤。

他在百度。

跟男人亲嘴会变成同性恋吗?

好朋友之间会亲嘴吗?

跟同性亲嘴觉得很刺激是不是变态?

接吻的时候会想尿尿吗?

跟最好的朋友亲嘴了, 亲完以后觉得很尴尬, 不敢看对方怎么办?

……

这些问题在网上当然查不出个正经结果。

就算能查出来, 苟小河这会儿也看不下去。他划拉过一页又一页界面,顺着推送戳进一个又一个词条, 手上眼里都不停, 就是给自己找点儿事做, 转移注意力。

不然脑子稍微停下来, 就全是刚才的画面, 和边桥最后那几句话。

虽然是他自己同意的, 可亲嘴这种事儿,后劲是真的太大了。

他现在是真感觉浑身臊得慌,想想等会儿出去, 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边桥说话。

胡圆的微信突然弹出来, 把苟小河吓一跳, 下意识以为是边桥发来的。

他点开胡圆分享的搞笑视频出了会儿神,纠结半天,删删改改的给他打字:我有一个朋友,跟他朋友亲了个嘴

刚把这句发过去,下一句还没打完字,胡圆一个视频就过来了。

“你跟谁亲嘴了?”他一接通就问。

“不是我!”苟小河被他问得头皮都发紧,别别扭扭的,“是我一个朋友。”

“嘶——!”胡圆看着苟小河这表情,呲着牙倒退一步。

他比苟小河多上那么多年网,还能不知道“我有一个朋友”是什么意思?

“你跟谁?不会跟边桥亲上了吧?!”胡圆发出惨叫。

苟小河心里一紧张,手忙脚乱把视频挂了。

胡圆又打了两个视频和语音电话,苟小河没敢接,他就刷屏似的疯狂发消息。

胡圆:什么意思?

胡圆:你俩还真亲上了?

胡圆:啥情况啊我操,他同性恋啊?

胡圆:你俩不会玩上sm了吧?我靠我就知道边桥那性子阴阴暗暗的不是什么好玩意!

胡圆:你不行赶紧回村吧!

苟小河去搜了一下“sm”,眼前一黑,看胡圆越猜越离谱,赶紧给他回了句:没,就不小心碰上了。

“你吓死我了,”胡圆在对面讲了半天话,又发来一条语音,“不小心碰上被你说得跟怎么了一样。”

“碰就碰呗,我跟我家狗还碰过嘴呢。”他态度都变了,“是不他冲你黑脸了?你别搞得老这么怕他,算老几啊他!”

胡圆继续刷屏,条条语音都直奔30秒往上。苟小河没心思听,坐在马桶上一条条语音转文字,转完也没看进心里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一直猫在厕所里干嘛,就是莫名心虚,不敢出去面对边桥。

可再心虚,也不可能下半辈子就在厕所过了,该上楼还得上楼。

苟小河等心情平静点儿,嘴上也不那么麻,捏着手机偷偷去开门。

他都有点儿怕又跟上回一样,一拉开门跟边桥撞个正着。

结果一楼连个狗影都没有。

他松口气,去厨房接水喝,看见冰箱里那些酒精饮料,突然有点后悔。

还不如喝酒呢。

喝酒了再跟边桥亲嘴,肯定不能像现在一样紧张。

又在楼下坐了会儿心理建设,他还没忘把小水壶接满,顺便帮边桥带瓶饮料上楼。

进房门前,苟小河的心又开始蹦了,不知道边桥现在在干嘛,看见他会不会也很尴尬。

一寸寸的拧开门把手,他先探半个脑袋进去,结果预想中的尴尬场面根本没出现。

——房间灯光大亮,投影仪播着周星驰的喜剧,边桥靠在椅子里打游戏,还戴着耳麦在跟别人连语音,鼠标键盘操作得丝滑无比,苟小河开门的动静他都没听见。

“后面有人。”边桥玩得一本投入,眼睛都没往门口转一下,淡淡的指挥,“开团。”

“汪!”还是狗小盒颠颠的跑过来,冲他摇摇尾巴。

苟小河半蹲下来搓搓狗,抬眼看了会儿边桥,心情突然有一丢丢复杂。

他真是只想找人亲亲嘴啊?

亲完就跟没事人似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从边桥身后过去,走到阳台给心诚树浇浇水,再从阳台走回来,停在边桥身后看看电脑屏幕,小声清清嗓子。

“不急。”边桥根本听不见,手上还在操作,说话的声音十分平和,“没事,我在。”

这是跟谁玩啊?语气这么好。

苟小河瞪着他的后脑勺。

带他玩的时候也没见这么温柔的说过话。

一直到边桥这把打完,伸手要摘耳机时,苟小河心里一紧,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坐在床沿上。

“吭。”他抬头盯着电影,又清了下嗓子。

边桥摘着耳机,终于扭头扫了他一眼。

“干嘛去了?”他看苟小河的目光也跟平时没有丝毫区别,可有可无的。问了句就重新回头,蹬开椅子站起来。

“我……”苟小河突然不明白自己刚才在厕所里紧张什么,张嘴磕巴一下。

见边桥拿过杯子,像是准备出去接水喝,他才想起自己还攥着瓶饮料。

“我吃点东西,顺便给你拿瓶水。”他抬手把瓶子递过去。

边桥扫他一眼,把杯子放回桌上,接过饮料喝了两口。

苟小河坐在床沿当啷两下腿,眼睛东转西转,又转到边桥脸上看他。

真没反应啊?

“看什么?”边桥突然问。

“嗯?”苟小河瞎晃**的小腿立马停了,被边桥的视线一盯,他脸上又开始发紧,“没看。”

边桥好像都懒得跟他多说,直接脱鞋上床。

“灯关上。”他调调投影的音量,“困了。”

苟小河本来连今晚要不然继续打地铺都想到了,见边桥这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还是没忍住爬上了床。

他简直都要怀疑,刚才的亲嘴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边桥似乎郁俙是真的想睡觉,都没靠在床头再摁会儿手机,直接把杯子往身上一扯就躺倒。

还是背对着苟小河躺。

苟小河贴在床沿睡得板板正正,借着投影的光偏头看了他好几眼,不由的往中间蹭蹭。

“边桥。”边桥真对他没反应他又难受,从被子底下伸腿过去,踢边桥的脚后跟。

边桥不耐烦的蹬开他。

“你没觉得奇怪啊?”苟小河憋不住了,撑起上身靠过去,下巴越过边桥的肩膀,看他的脸。

边桥眼睛都闭上了,皱皱眉又睁开,盯着他:“奇什么怪?”

这距离让苟小河回忆起刚才亲嘴时扑到脸上的呼吸,嘴巴一麻,顿时有点儿开不了口。

“就是,”他抓抓耳朵,“你亲我不觉得别扭?”

“亲我”那两个字光念出来都烫嘴,苟小河咕哝着夹带过去,往后缩了缩。

这回边桥没有立刻回答,他跟苟小河对视两秒,才用胳膊挡开他,重新闭上眼。

“说了就是想亲个嘴,跟你又没关系。”他语气漠然,“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

苟小河撑在他胳膊上,心里说不来哪里怪怪的,想反驳,半天又憋不出来话。

枕在枕头上躺好,他瞪眼看了会儿天花板,感觉他和边桥的关系确实没因为那个亲嘴发生变化,就转身蹬一脚边桥的屁股,跟平时一样把脚脖架在他胯骨上,裹裹被子也闭眼睡了。

那天晚上过后,他和边桥谁都没再提起亲嘴的事,好像真的就生日事生日毕。

除了胡圆偶尔拿这事儿跟苟小河打岔,笑话他,让苟小河如果有一天真成基佬了,记得找他要一些教学小视频。

但是有一件跟边桥生日相关的事毕不了,并且让苟小河每天都很牵心。

“边桥。”他趴在窗台边上,忧心忡忡的观察心诚树,“它怎么也不见长呢?”

苟小河每天早上睁眼,晚上睡觉前,最首要的事儿就是照顾他和边桥的小树,植树节都过去了,全世界的花草树木都在春日里郁郁葱葱,他们的小树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叶子好像是长大了点儿,但就那一根独苗,毫无开枝散叶的迹象。

“我看别人养出来的树都可好看了,树叶都是心形的。”他对着手机上的卖家秀来回比较,“咱们家的也不是心形。”

“是不是你心不诚啊?”他满脸怀疑地看着边桥。

边桥刚洗完澡出来,头发半干不干的捋在脑后,散落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

他撑在窗台上,曲起手指托了托小叶子,认真看了会儿。

“水浇多了吧。”他用拇指轻轻搓搓叶片,扭脸对苟小河说,“天天浇四五次,土都被你……往哪看呢?”

他朝苟小河嘘了道口哨。

“嗯?”苟小河正望着边桥的嘴发愣。

本来他在看边桥摸叶子,不知道为什么,边桥轻轻揉搓小叶子的手势和力度,看得他喉咙口缩缩着发痒,一听边桥说话,眼神就自动标到他嘴上了。

“你刚摸叶子好温柔。”他对边桥说,“像摸小狗。”

边桥眼神古怪地看他,低声骂了句“神经”,转身去吹头发。

“一脸又想亲嘴的表情。”走远好几步了,他又加了句。

苟小河趴在窗台上一愣,耳朵立马就发烫。

“什么‘又’啊!”他扯着嗓子喊,“谁‘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