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过后,裴三郎被授了官,已经能正式以官员的身份参加端午宫宴了。不过为了计划能正常执行,穆雨淅依旧是以皇后要求协助举办宫宴的女眷身份参加端午宫宴。

筹备宫宴是一件十分繁琐之事,稍有不慎便会出现差错,更别提皇后打算在今夜解决掉长公主胡乱掺和夺嫡之争一事。所幸皇后对皇宫的掌控力度不低,穆雨淅又善识人心,中途虽小有波折,但最终还是顺利的布置好了一切。

照旧是歌舞开场,因为端午宫宴每年都要举办,因此皇帝并不重视。只是例行出场,给朝中大臣赐扇以示看重,便开始欣赏歌舞。参加宫宴的大臣及家眷也习惯了每年的各种宫宴,亦是神色轻松的互相交谈。

“啪!”

就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下,突然传来一声脆响,离得近的人都不免转头看向声源处。

只见乐平郡主正怒视着她身边的小娘子,而那个被她欺压的小娘子正低声哄着乐平郡主,似乎是在告罪。

坐在最上首的皇帝太后等人也注意到了此处的情景,赶在他们开口之前,长公主主动开口道:“乐平,你在和你表姐聊什么呢,怎么如此不小心,把杯子都摔了。”原来那个低声哄着乐平郡主的小娘子是郡主的表姐乔沁淳。

长公主这话语说出来像是呵斥,但其中的维护之意更是明显。只可惜乐平郡主平日里被宠坏了,受不得一点委屈,当即开口告状。

“杯子不是我摔的,是表姐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把我的杯子往地上丢。”

此话一出,原本还低头坐在乐平郡主旁边的乔沁淳震惊的抬头看向乐平郡主,脸上一片不可置信。在其他人看来,这便是乐平郡主自己闯了祸,不敢担责,便随意推到自家表姐身上。连最了解乐平郡主的长公主也这么想。

只是她却不能将众人的猜想做实,免得坏了乐平的名声。便只能牺牲乔沁淳。淡淡的看了乔沁淳一眼,便开口说道:“淳儿,我知你平日里嫉妒乐平在府中的待遇比你好,但也不能就因为这个就陷害她,再怎么说乐平也是你的表妹。”

“我……”

乔沁淳还未来得及给自己辩解,就听见长公主再次开口。

“你知你不服气,可你也得知恩,想想你的母亲和弟弟,若不是有我照拂,他们还能受得住家业吗?”

话一说完,旁边便冲出来一个衣着偏素的老妇人,直接给了乔沁淳一巴掌。

“你怎么这么糊涂?这些年你被养在长公主府里好吃好喝的,一点委屈都没受,怎么能做出这种糊涂事?我没有你这种不知恩义的女儿。”原来这老妇人便是乔沁淳的亲生母亲乔夫人。

一旁的朝臣和女眷们还没反应过来,不明白只是摔了个杯子就牵扯出不是乐平郡主让自家表姐背锅就是乔家娘子因为嫉妒陷害表妹的糊涂事里。这两件事不管坐实了哪一件,那个小娘子的名声可就都毁了。

就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原本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的乔沁淳突然抬首看向打了她一巴掌的乔夫人,露出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庞。众人也看清了她眼中将落未落的泪花。

“母亲,难道在你的心里,女儿便是那种忘恩负义之徒吗?”

不远处的长公主心中一个咯噔,从乔夫人冲出来时她便觉得不妙。果然,下一刻,似乎被伤透了心的乔沁淳含泪开口。

“说什么被养在公主府里不受委屈,我受委屈的时候你知道吗?”

说着便转身指向乐平郡主,含恨开口:“你以为她是好相与的吗?这么多年,但凡有不顺心的事便找我撒气。在外得罪了其他贵女也全凭我受委屈来全面子。你以为我想要长在公主府吗?我自己难道没有家吗?我不知多想离开那个华丽的囚笼,看着长公主对我们的照拂上这些委屈我都忍了,一心想着等我说亲之后就可以离开公主府。”

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这么多年,我费力周全,试图维护乐平郡主和我的名声,可她呢?动不动就发脾气得罪别人,这也就罢了,我最多不过是多受点委屈而已。还三番两次的损坏御赐之物,再将事情全部推到我的头上。你知道外面是怎么传我的吗?说我奢靡无度,连御赐之物都不放在眼里!”

“你怎么不早说?”乔夫人震惊的开口。

“我能怎么办?再怎么说长公主都对咱们家有恩,我总不能忘恩负义的坏她女儿的名声。只是今日,我不过是劝了郡主一句莫要再针对穆家元娘了,她便一把摔了杯子,还嫁祸给我。”

说着就偏过脸去,低声啜泣几声,这才继续开口:“长公主护女心切,直接给我扣了个嫉妒的罪名也就罢了。可母亲你为何也半点都不信我?当真是要女儿以死来证清白吗?”

说着说着母女两便开始抱头痛哭。一旁心肠软的夫人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长公主见事不妙,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坐在皇帝下首的中书令突然开口:“陛下,臣依稀记得京中确有乔家娘子不慎打碎御赐之物的流言。太后仁善,还免了乔家娘子的不敬之罪。”

“穆卿好记性。”

“陛下谬赞了。只是若当真如乔家娘子所说,损坏御赐之物的不是她,而是乐平郡主,那这可就不是不敬之罪,而是欺君大罪啊!”

“这……”

皇帝还未下决断,太后便先着急了。

“不过是公主和皇帝姐弟之间的小玩笑,怎么算得上欺君,中书令你太过小题大做了。”

经穆家家主一提醒,在场的其他大臣也反应了过来。

“太后,事关国君无小事。”有大臣不赞同的开口。

长公主向来行事霸道,其他和长公主府有摩擦的大臣纷纷开口应和。更有二皇子的心腹不遗余力的将欺君之罪这顶帽子死死的往长公主头上扣。

“为臣者需对君王有最基本的敬畏。长公主身为陛下的胞姐,更应该对陛下以诚相待。今日能为了郡主打碎御赐之物而欺君,焉知他日不会因为其他事情损害陛下的利益。”

“可她是皇帝的姐姐,怎么可能会害皇帝?”太后争辩道。

“这可不一定,遍阅史书,哪朝哪代没有乱政的公主?”有御史站出来反驳:“更何况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今日因为长公主是天子的胞姐便宽恕她的欺君之罪,明日王爷欺君该如何处理?大臣欺君又该如何处理?总不能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个公主而损害国君的信誉。”

这一番慷慨淋漓的大道理驳的太后哑口无言。

倒是长公主有急智,主动开口反驳:“诸位大人所说有理,只是自古以来断案都讲究个真凭实据。若只是单凭乔家娘子的一面之词就给我和乐平母女二人一个欺君之罪,我是不服的。”

一个看不惯长公主的夫人开口反驳:“乔家小娘子说的如此情真意切,如何会有假?更何况我们往日也不是没见过乐平郡主欺压乔家小娘子。”

想起乐平装病之事,长公主心中一定:“你们可别忘了,那御赐之物被损毁时,乐平可还病重呢。一个病重之人怎么有气力去损毁御赐之物?”

“长公主说的有理。”穆家家主竟然主动开口替长公主说话:“虽然穆府和长公主府并无私交,但乐平郡主病重,一度严重到需要冲喜这件事微臣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初若不是裴府提前来求娶了我家元娘,那个冲喜的人选就会是裴三郎了。”

此话一出,原本还神色平静的皇帝瞬间脸色一变。其他脑筋转的快的臣子也领会了穆家家主的未尽之意。

难怪长公主非要在打碎御赐之物一事上进行遮掩,那会儿乐平郡主可是病重到要冲喜呀。若不是裴家定亲定的快,妥妥的就被纳入大皇子的麾下了。看来当初病重是假,为大皇子争取筹码才是真。

“这下可不能善了了啊。”在场的大臣在心中默默嘀咕。

果然,在下一刻便见皇帝大怒,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

“大胆!”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除了皇后和太后,其他所有的明白了没明白的都跪下请罪。

“请皇上息怒。”

皇帝怒气难消的看向长公主,直接开口质问:“阿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初乐平当真是病重了吗?”

长公主一惊,显然也想明白了些什么,脸色苍白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被吓的不敢做声的乐平。咬咬牙开口:“自然是病重了,我岂会拿乐平的身体开玩笑?”

“是吗?”皇帝的脸色黝黑,并未被这个理由说服。他向来是真心亲近长公主这个同胞姐姐的,也是真心疼爱乐平这个外甥女,自然记得以往乐平病重时长公主的反应。如此一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然!”长公主向来被皇帝偏爱惯了,又爱女情深,依旧在死撑。

“来人!”见长公主如此执迷不悟,皇帝怒气一上来就准备开口问罪,却被太后打断了怒气。

“皇上,你们是姐弟,她不会害你的。”

“……”

想起了往昔的情谊,皇帝的怒气一顿,却在这时听见皇后轻声劝了句:“皇上,再怎么样也要顾忌母后和皇儿的心情。不说太后爱女情深,但但是子越他向来就亲近长公主这个姑姑,你若处置了长公主,不是让孩子离心吗?”

此话一出,原本动了恻隐之心的皇帝立刻想到了许多。看向长公主的眼神也冷了几分。

“传令下去,长公主罪犯欺君。念在太后的份上从轻发落,以后就幽居长公主府,无诏不得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