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远在宫里的司徒昼,若不是安排了人盯着萧府,恐怕也不会知道。他一边庆幸颜昭没受什么委屈, 一边又为萧家给她相看婚事而心里泛酸。

但他又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呢,仅仅是表白过, 会不会在颜昭那里连备胎都算不上。

他甚至忍不住怀疑, 颜昭该不会是把他忘到脑后了吧。

一时间,司徒昼陷入了某种莫名的幽怨心态。

好在转眼间到了大长公主举办的赏花宴,

距离猎场事件也没过多久,而京城中敢大肆举办宴会的也没几年, 大长公主便是其中一位。

众所周知,大长公主无夫无子,独居公主府难免孤单些,于是养成了宴饮聚会的喜好,一年到头总是少不了的, 多的是宗室乃至满京勋贵来赴宴参加。

萧家也收到了帖子,颜昭便是跟着大舅母范氏来到长公主府,范氏一如既往地去拜见长公主, 还有见见自家亲戚靖远侯夫人。

萧明筠注意到萧清月未跟在她身边, 有些讶异,“怎么不见清月那孩子?”

萧清月虽是庶女,但范氏没有女儿, 往日出府交际多是带着的。

这种家丑, 即便是亲戚也不好随便透露,范氏也没有露出任何异样, 只微笑着说道, “清月那孩子前几日受寒了, 我让她好好养病休息一段时间。”

按萧廷恩的话,在出嫁之前都不许萧清月踏出院子半步。

靖远侯夫人察觉到有什么问题,但见范氏不欲多说,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

宾客女眷中,有人议论道,“跟在萧夫人身边那位,难道就是她外甥女颜姑娘?”

坐在不远处一边席上的英国公世子夫人语带轻蔑地冷笑道,“模样倒是出挑的,难怪迷住了三郎。”

听说萧家拒绝了,三郎还跟她闹呢,之后又去秦楼楚馆饮酒作乐了,也不愿意看她选的其他家好姑娘,非说要么挑自己如意的,要么就不娶。

这也令世子夫人更加迁怒于不知好歹的萧家表姑娘,说不定就是狐狸精转世,不然怎么勾的她儿子非娶不可了呢。

旁人看出她的态度,也讨好附和道,“瞧着也不是适合娶回家的正经闺秀,都说女子重贤不重色,为人/妻者贤良淑德才是最好的。”

长公主素爱牡丹,她府里的牡丹春日开得正好,姹紫嫣红千朵竞相开放,正应了那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句诗在大宁朝并不存在,颜昭也无意拿出来,估计懂的人只有司徒昼了。

也不知道他来了没有,颜昭在心里想着,发现自己也是期待着能见到司徒昼的。有些东西一旦挑破了,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这赏花宴不止赏花,各家公子小姐们还可以吟诗作对,品鉴书画,或是玩着击鼓传画。颜昭坐在舅母范氏身边,没有去凑那些热闹,不过她见陆嫣似乎是场中的主角。

不单是因为她是大长公主的义女,论才华在贵女圈中也是一等一的。

长桌上摆满了各色佳肴,鲜果,点心,旁边还有伶人奏乐唱曲,听闻这还是长公主从宫里的御用教坊司里挑出来的,哪怕颜昭不懂欣赏这些,也觉得唱得好听。

一曲还未听完,在旁边斟饮的婢女忽然手抖,大半杯果子饮洒在了颜昭的衣裙上。

不同于男子那边的美酒,女客这边的都是些果子饮,清香甜润,就是洒在裙子上,原本浅红的襦裙也出现了一片深红了,让人见了未免不得体。

那婢女顿时面色惊惧,有些畏缩。

颜昭却是眸色微变,只因那婢女弄倒杯子时,还低声说了一句暗语。

是之前在素星楼见面时与司徒昼约定的暗语,一听颜昭就知道是他的人。

范氏见了有些皱眉,好在向大长公主借个地方换身衣裳不难。很快便有公主府的女官过来,带颜昭去更衣。

颜昭表现的很自然,也很配合地跟着那位年轻女官走出花园,她清楚司徒昼就是想见她,也一般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恐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绕过回廊,便看见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青山绿树,碧草如茵。虽然人工斧凿太重,少了几分自然的清幽韵味,但总的来说,仍不失为一赏心悦目的好去处。

而司徒昼就在那等着,而那女官已守在了附近望风,若是有什么人经过,她立刻就能注意到。

司徒昼今日神色略有些严肃,“长话短说,今日可能会发生些事情,你且离靖远侯的女儿远一些。”

“陆嫣?”颜昭脑子一转,迅速反应过来,“有人要算计她?”

这一句话足以颜昭听出不少信息来。

能被身为皇子的司徒昼这等层次的人在意,那一般不是什么宅斗套路,而可能是上升到权谋争斗了,针对的应该是陆嫣乃靖远侯之女的身份。而且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司徒昼才让她远离陆嫣,免得被殃及了。这也意味着算计的人不比他的地位差。

一国之君还不至于算计个大臣之女,那幕后之人可能就是某位皇子了。

颜昭直接问了出来,“是哪位皇子?”

司徒昼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了,却没有多说是谁。颜昭也没有探究到底,但也觉得这幕后之人未免太下作,有什么手段不能光明正大的使出来,还要算计一个姑娘。

看颜昭的神色,司徒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你想提醒她?”

颜昭点了点头,“毕竟也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姐妹,我总不能知道了有危险却视若无睹。”

司徒昼一点也不意外颜昭的想法,不同于在深宫尔虞我诈里长大的他,颜昭穿越以来依旧保留着一定的天真不世故,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你要提醒她,我不在意,但是你要记住我的话,离她远一些。”

陆嫣再怎么说也是重臣之女,又有侯府和大长公主护着,那些人便是有什么算计也不敢太过分。倒是颜昭家世低,旁人不会有顾忌,只怕会被误伤到。

颜昭知道他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因着还要去更换弄脏的衣服,不可能逗留太久。

但当颜昭转身离去时,司徒昼忍不住拉住了她的手,“还有……”

难道还有什么忘了没说,颜昭转头看向他,带着几分疑惑,只见他目光灼灼,“上次对你说的话。”

“我一直在等你回答。”

*

直到由女官陪伴着换了衣裳,回到坐席上,颜昭仍感觉自己的脸有些烫。

什么时候司徒昼变得这么撩人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虽然因为司徒昼的话,脑子变得晕乎乎的,但颜昭也没有忘了正事,寻了个机会找到陆嫣。

陆嫣见了她,还笑着说道,“颜表姐怎么不同我们一起玩?”说的是那些击鼓传花吟诗作对的游戏。

“我不擅长这些东西。”颜昭摇了摇头,“我来找你,是有件要紧事同你说。”

陆嫣面露疑惑,却见颜昭神色有几分认真,“我方才更衣时,无意间听到窗外假山有婢女路过,言语间提及你的名字,似乎有人要算计你……”

陆嫣闻言面色微变,还想追问更多。

颜昭摇了摇头,自然不可能将司徒昼说出来,只道推开窗子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其余的也不好说的太清楚,她知道的本就不多,也不好编造。

听到这陆嫣倒是不怎么紧张了,笑了笑道,“许是表姐听岔了,公主府的人都认得我,私下里会提起我也是正常。”

颜昭又道,“不管是真是假,陆表妹还是小心些,注意安全为好。”

陆嫣点了点头,“多谢表姐告知了,我会告诉母亲和义母一声的。”

与陆嫣说完这事后,颜昭便回了舅母范氏身边坐着,也不到处乱逛了。她自认已经尽了心意,其余的还是听司徒昼的话吧。而且不久后她注意到靖远侯夫人和大长公主面色皆是如常,应该也都安排人保护妥当了吧。

陆嫣虽告知了母亲和义母,但其实并未多放在心上,一来是觉得颜表姑娘无意听到别人说要算计她,这事不大靠谱。

二来也是因为这是在大长公主府,大长公主一向视她如亲女,这公主府里上下也将她当半个主子,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陆嫣并未多想,玩了一会后,忽然见到文子湘朝她走来,还对她重重行了一礼。

“文小姐这是……”陆嫣有些惊疑,只见文子湘抬起头,眼眶还带些红,微微咬唇道,“之前在春猎的时候,是我言语不当,得罪了陆小姐。我现在向你道歉,还请陆小姐原谅我。”

陆嫣回想起来,从猎场回来后,母亲也知道了文小姐说的那些话,那得罪的不止是她,还有整个靖远侯府。为此父亲在朝堂上也没少为难文家的人。

大概文小姐在家里也被长辈责难了不少,受到了教训。

而且她在贵女圈里也听闻了一些的消息,五皇子脸上的伤疤好不了了,不仅如此脾气还越发阴沉暴戾,文小姐之前梦寐以求的五皇子妃的位置,如今怕是避之不及了,幸灾乐祸的人有,同情她倒霉的人也有。

想到这点,陆嫣也觉得她有些可怜,安慰道,“只是几句拌嘴的话,文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文子湘露出一丝惊喜之色,“那陆小姐是愿意与我和好了?”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但看文子湘这样子,陆嫣又有些不忍,许是她担心父亲还会为难文家吧,于是她点了点头。

文子湘似乎急切地想与她交好关系,一见她点头了,立刻挽住陆嫣的胳膊,亲亲热热的仿佛好姐妹般。陆嫣心头闪过些许异样,但很快被文子湘说起其他的话题打岔忘掉了。

*

伶人歌舞之后,还有安排的戏班子唱曲,颜昭听了几段后便没什么兴趣了。四下一打量,发现陆嫣似乎不见了踪影,还未等她疑惑,这时远处一道惊恐的声音响起,“有,有人落水了!”

长公主府内有一处碧湖,较为偏僻,但如今周围聚集了不少人,湖中溺水的紫色身影也就越发明显。

颜昭与舅母赶过来,一眼便认出了那是陆嫣穿着的衣裳颜色。颜昭也来不及多想,立刻对旁边面色焦急的舅母道了一声,“舅母,我会水,而且水性很好。”

范氏想拉住她,却没颜昭速度快,直接跳进了水里。

想当年颜昭在北方上大学,硬生生学了四年冬泳,还拿到过冠军。幸运的是,这份健康身体素质也随着她穿越一并过来了。

站在岸上的众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一个姑娘跳下去救人。她要是真能把人救上来,这件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若是没有,这不就是把自己也陷入了危险的境地吗?

岸边似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准备安排下去救人了,但一眨眼的工夫,那跳下去救人的姑娘已经游到了陆嫣那里,这速度着实令人咋舌。

很快颜昭便抓住陆嫣的双臂,飞快向最近的岸边游去。

刚上岸便有件披风盖在了颜昭身上,颜昭一抬眼,看到的竟是司徒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