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颜昭不知道的时候, 她沾着永阳公主的光,已经有了些许声名。若是让萧老夫人知道了肯定欢喜不已,可以扩大挑选青年才俊的范围。

但是能参加皇家春猎的, 无一不是家世上乘的勋贵世家子弟,稍稍打听, 便知道是个外地六品小官家的姑娘, 身份高的看不上这样的小门小户。差一些的也不大愿意,受着高门教养长大的,都道是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相较起妻族势力带来的助益和仕途前程, 一个貌美的女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也有例外,许章是京中出了名的浪**勋贵子弟,但谁让他祖辈是跟着开国皇帝打江山的勋贵元老,被封为英国公,哪怕子孙不大争气, 这才传了三四代,余荫犹在。许章又是国公府大房的嫡出的幼子,轮不到他担起继承国公府的重任来, 加上母亲宠爱非常, 养成了风流纨绔的习性,在京城里的名声也不大好。

不少名门大族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她,英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没少在他的婚事上犯愁。

他自己倒是不以为然, 照样我行我素流连风月之地。

许章眼睛尖, 一眼就看到了永阳公主身边的蓝衣少女,以他阅尽各色春花秋月的眼光来说, 这位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关键是眉眼五官风姿俱是长在了他中意的地方。

于是立刻打发人去问询这是哪家姑娘, 得知对方的家世,许章反倒高兴了不少,若是那种高门贵女,他这心思恐怕还难上不少,身份低一些倒是简单了。

猎场内四处都是护卫,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除了骑马射猎,打马球等活动之外,还可以随意游玩观赏风景,连男女大妨都要少一些。

许章倒是有心思与佳人亲近,但知晓对方陪伴在永阳公主身边,便暂歇了这念头。以他的名声,只怕还没靠近三十丈之内,就要被公主的护卫给拦下了,许章就是再纨绔,也知道什么忌讳碰不得的。

颜昭还不知永阳公主这层光环,还为她挡下些狂蜂浪蝶。

事实上,这也是司徒昼早就思量好的。

他想借着春猎的机会光明正大见一见颜昭,也会顾虑到猎场里贵人众多,哪怕有着靖远侯府和萧家这一层表亲,也未必护得住她。还是有永阳照顾着,他更放心些。

可惜想脱身也不是那么容易,

“一段时日不见,五弟六弟的骑射功夫退步了不少啊,不如改日到我的庄子上,让我教一教你们。”

骑着高头大马迎面而来的是三皇子司徒昱,说着脸上还露出轻视的笑意。

皇子在围场展示骑射,也是惯例,不仅是博得圣宠,也是在众多勋贵重臣表现优秀出色,吸引更多投注。

何况这回建明帝还拿出了一柄珍爱的玉如意作为彩头,更激起了众皇子的好胜心,便是司徒昼也不好敷衍了事,尽力而为。不过最后还是三皇子收获最多,拔得头筹。

不少人心知肚明,短短这么一个时辰,根本不可能猎到这么多,其中还有老虎豹子,只怕是随行的一众侍卫还有昌国公府早就准备好的。

但陛下已赏赐了玉如意,又没什么确凿证据,也不会有人傻得跳出来戳破此事。

见他这般耀武扬威,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五皇子眼眸间闪过些许不甘愤怒之色。

司徒昼则不以为然,习惯了他这位一母同胞的三哥的张狂不羁,爱教训弟弟们的作风,淡淡道,“三哥向来事务繁忙,我还是不打扰了。”

三皇子一听这话,以为是在夸他,想到自己是诸皇子中被予以朝堂重任最多的,更加露出得意之色,也就不再针对这个亲弟弟了。

于是枪头又继续对准了五皇子,“听闻五弟前些时日还跑到靖远侯府上,我看是白费心思,竹篮打水一场空。”

老六虽然也同行,但事后当着母妃的面就否认了求娶靖远侯之女的心思,三皇子司徒昱虽防备着他,但也不信他能扯谎变脸,自然是觉得老五心怀叵测了。

五皇子气极反笑,“我看不见得,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难道三哥还能做得了主么?”

三皇子闻言面上的笑意阴沉了几分,这话正戳中他的痛处,无论是父皇的心意,还是靖远侯,他都做不了主。

父皇圣心难测也就罢了,靖远侯区区一个臣子,在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竟敢拒绝。他乃贵妃之子,除老大之外居最长,论贵论贤,都配做这个太子。靖远侯胆敢轻视他,他定然要让其付出代价。

老三和老六几句话便闹得不欢而散,而停留在原处的司徒昼看了一眼东南方向的树林,似乎方才余光看到了四皇子司徒丞。

他微微陷入沉思,

自幼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三哥,向来看不上生母出身低微的老大和老四,至于针对他和老五的原因也很正常,老五母妃早逝,但到底背后还有个文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文官清贵士林中有着不小的势力。而他与三哥同母所出,也会被三哥担心占据昌国公府的资源支持,自然会视为竞争对手。

可三哥似乎忘了,老大是不受宠且能力平庸,但老四成年后入朝的表现,可称不上什么无能,只不过被三哥这个贵妃之子的张扬挡去了大部分光芒,不显山不露水的,连三哥都下意识忽略了。

司徒昼又顿了顿,微微摇头,他想这些做什么,反正以后也与他没什么干系。

从颜昭那知道穿书剧情后,他又暗暗从个个方面探寻了一下父皇的身体状况,的确是春秋鼎盛,若是还能再在位个一二十年,考虑这些的确早了些。

不过比试骑射结束这会,倒是多了空闲,他唤来侍从询问永阳公主现在何处。

*

颜昭正与永阳公主在猎场散步,作为皇家猎场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越过草野,穿行树林还能看到如明镜般的湖泊,风景盎然,连人的心情都能更愉悦几分。

永阳嫣然笑道,“六哥说的没错,往日在宫里的日子待久了,就会觉得闷,还是出来自在快活些。”

一阵马蹄声传来,熟悉的清朗声音响起,“永阳,你们可真是让我好找。”

颜昭转身便看到了来人,抬起头,日光微微有些刺眼,司徒昼利落地跨马而下,和上次在素星楼见面时穿着不一样,和她同色的浅蓝长袍,束深青色玉冠,更显风姿卓朗,矜贵风流。

“再难找,六哥不还是找来了。”永阳意有所指道,却发现他视线落在颜姑娘身上,带着笑意,目光更是柔和的不可思议。

这比起六哥请她邀请照顾颜姑娘时,更让永阳感到惊讶。她一向与六哥熟悉亲近,知道他看着外表温和,内里却是个冷性子,便是与母妃私下里也不大亲近,少有人能让他这么温柔以待的。

在这瞬间永阳顿时悟了,然后非常的知情识趣道,“我去看看父皇,听说这次比赛,你们收获的猎物中有一只火红漂亮的狐狸,趁父皇这会正高兴,我去求他赐给我当宠物。”

永阳又看了一眼颜昭,“至于颜姑娘,就拜托六哥你帮忙送一趟了。”

说完永阳就带着人走了,走的那叫一个潇洒干脆利落。

颜昭都看得一呆,司徒昼摸了摸鼻子,“你别小看她,论心眼她比你聪明。”

这宫里养不出真正的傻白甜,永阳若真是个愚笨的,任他再怎么教建明帝的喜恶偏好,也不可能争气地一跃成为最受宠的公主。当然对于这个看着长大的妹妹,司徒昼还是有感情的,不然也不会为她着想。

颜昭眨了眨眼,“我可是听永阳公主夸了你不少好话,六哥长六哥短。”都快将司徒昼吹上天了。

司徒昼挑眉,点了点头,“这说明我没有白疼她。”

连公主都走了,随行侍卫皆是司徒昼的心腹之人自然更加不敢打扰,都安静退到了一边守着。

“你要试试骑一会马吗?”司徒昼提议道,他自然是知道颜昭没有过骑射的经历。

颜昭眨了眨眼,很有自知之明地小心道,“我没有经验,会有危险吧。”坠马伤残程度可是很严重的。

司徒昼笑了,“没关系,你坐在马背上,我牵着马带你转一转。”

颜昭没忍住想要试一试的新奇感,点了点头将手交给他,然而司徒昼直接握住她的腰,轻轻松松就把她整个人给举了起来,只一眨眼的工夫,颜昭便腾空落在了马鞍上,心跳都漏了一拍。

许是受皇家精英教育,君子六艺一个都没落下过,司徒昼甚至还想着颜昭太轻了,抱起来感觉就像一团云朵,轻盈柔软,不过确实真实存在的。

司徒昼牵着马的辔绳,这马是他养了几年的,性子比较温顺,又有他在旁边护着,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

颜昭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慢慢就适应了起来,甚至有些飘飘然。

骑马不能说是什么很舒服的事情,但是就这样悠然的散步,感受着猎场里的青山绿水薄雾,还是别有一番趣味的。

司徒昼又道,“你有什么想要的猎物,比如像永宁那样养只狐狸。不止有火红色的,还有纯色雪白的。皇家珍兽园里还有其他的动物,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带几只出来给你。”

颜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脑中闪过无数想法,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就算送来了,她现住在萧府舅家也不方便养,而且皇家珍兽园里的宠物,她肯定养不起。

司徒昼听了她的顾虑,没再多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绿水湖边,司徒昼牵着马,时不时含笑看着她,与她说话,颜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朦朦胧胧的。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见天色有些灰蒙蒙的,而且像是要下雨的样子。随行侍卫们送来了伞和斗篷,司徒昼再次将颜昭从马背上抱下来,无奈地笑了笑,“我送你回永阳的营帐。”

但在穿过树林回去路上却看到意外的一幕,

“五哥?”看见远处的两人,司徒昼微微疑惑道,

都已经走到这了,也不好绕路或折返,见面了自然是要打声招呼,司徒昼犹豫了一下,很快也认出了另一位贵女的身份,“这位……是陆小姐。”

“见过六殿下。”陆嫣见到颜昭,也很诧异,“颜表姐。”

“六弟也在这里啊。”五皇子挑了挑眉,没想到六弟也有佳人相伴,心里更高兴的是让陆小姐看到了。以女儿家的心思,六弟肯定输了一筹,而他求娶靖远侯嫡女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他思来想去,若要压过老三,单一个曾外祖父文家是不够的。只有拥有了靖远侯府的助力,他才可以问鼎帝位,所以靖远侯嫡女陆嫣,他势在必得。至于文家小姐,那只亏欠她先做一个侧妃了,等他日后做了皇帝,再封文家小姐一个贵妃以作补偿就是了。

五皇子想得很美,却不知陆嫣对他实则厌烦极了。

父亲早已同她说过,不想让她卷入皇家夺嫡的漩涡中,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又有文小姐那些贵女的酸言酸语,令她更不想和五皇子牵扯上什么关系。

偏偏五皇子纠缠了上来,令她不好脱身,而原本陪同她一起的萧清月,也慑于五皇子的威势离去了。六皇子的到来倒是正好解了她的尴尬,只是——她有些没想到,颜昭会与六皇子同行。

陆嫣看这位颜家表姑娘的目光一时间也有些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