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大舅母身边, 颜昭一一拜见了这些贵夫人,随后便被打发去兰亭水榭那边的年轻小姑娘堆了。

虽说今日是陆嫣的及笄宴,但各家带来的姑娘们一个比一个养眼, 人比花娇,颜昭也觉得赏心悦目。

萧清月倒是紧张了起来, 猜到这些贵女千金们是冲着靖远侯府的三位公子来的, 要知道他们可都还没定亲呢,最大的世子陆恒也已经加冠成人了。

靖远侯府的三位表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萧清月也不是没想过, 但无论是三姑母还是嫡母范氏似乎都没那个心思。

萧清月还是那个做派,找相熟的闺中小姐淑女聊天去了。

作为东道主的陆嫣落落大方,柔声细语地对颜昭道:“这是江南来的厨子,不知道这点心合不合颜表姐的胃口。”

颜昭穿越前就是个地道的南方软妹子,在北方上过几年大学委实习惯不来, 饮食也偏辣一些,糕点喜欢软糯甜心的。

颜昭谢过陆嫣的好意,她心态放得很平淡, 只当是来走亲戚, 也没打算能在这里交到什么小姐妹。外祖母的打算她知道一二,不过她不觉得自己会留在京城。相比起来,江南不仅风光好, 也更自在一些。

颜昭不冒头不拔尖, 只一心赏花吃点心,但不想也有麻烦找上来。

“早就听说过萧家庶女高嫁, 嫡女低嫁, 乃是京中的一段轶闻。这般落差, 也不知道你们这对表姐妹如何亲近得起来。”

听见声音望去,只见出言的是一位着朱红色衣裙,肩头披着华贵的蜀锦披风的少女,面带高傲地讥讽笑道。

她身后还簇拥着几个衣着不俗的女孩,隐隐有以她为首之势,从池边而来。

颜昭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这位也不是冲着她来的,眼里也一个劲地盯着陆嫣,她大概是被殃及池鱼了。但这可是在靖远侯府的自家地盘上,还是陆嫣的及笄宴,居然还会被人寻衅,看来对方身份着实不一般。

至于方才那句话,颜昭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连她娘都不在意低嫁不低嫁的,她又何必计较,而且这都算不上什么丑闻,颜昭敢说,这京城的高门大户里乱糟糟的事情多了去了。

“这位是荣安县主。”陆嫣低声道了一声,似乎没少被这位找麻烦。

颜昭虽不怎么了解,但一听县主二字还有众人神色,那应该就是宗室贵女了。

事实上还不是一般的宗室贵女。

大皇子夫妇恩爱,嫡长女荣安县主也是受宠不已,还是陛下现今的孙辈中唯一的嫡出子嗣,哪怕大宁唯有太子嫡女为郡主,其他皇子嫡女只能为县主乡主,荣安县主也是早早得了封号,连府里的几个庶弟也比不过她。

陆嫣心下不耐,也清楚这位荣安县主寻衅的缘故,她大哥陆恒生的俊秀倜傥,又是侯府日后的继承人,自然惹得京中不少闺阁少女爱慕,荣安县主就是其中之一,甚至还曾央求其父大皇子找陛下赐婚。

好在陛下问及侯府的意思,没有允准。靖远侯夫人直接表明了态度,荣安县主求爱不成,这些年又因为刁蛮骄纵的性情,高不成低不就的,也由爱生怨,每每都会找陆嫣的麻烦。

陆嫣微微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打断骨头还连着亲呢,就不劳县主操心了。”

*

花厅里,萧明筠听到侍女附耳汇报,脸上的笑容微淡了淡。老实说,她是压根不想请这位荣安县主来的。

当初别说陛下没想过让靖远侯府与大皇子家结亲站队,就是她也不愿意有个刁蛮任性,爱折腾人的儿媳妇。但这点小事,陆嫣绝对应付得来的,萧明筠对她的女儿有信心。

可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传唱道,“五殿下驾到,六殿下,七殿下和永阳公主驾到。”

萧明筠和大长公主当即愣住了,这几位怎么来了?

周围的众位贵夫人脸色也都微微变了变,互相对视了一眼,看来有些空穴来风,未必是假啊。

靖远侯位高权重,又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早有听闻靖远侯嫡女可能会嫁入皇室,被聘为皇子妃。

这样一想,不少贵夫人心中泄气,方才她们将陆嫣夸了又夸,何尝不是存着试探侯夫人的心意想要结亲。论家世论才貌论性情教养,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全京城高门贵妇梦寐以求的好儿媳人选。

但是再怎么喜欢,也不敢和皇室抢人啊。

连身在前院的靖远侯陆渊,眉头都皱了起来,他怎么知道,自己爱女的及笄宴居然招来了几位皇子公主,这架势倒是让人觉得让人不安。

世子陆恒也是面露惊讶之色,还意识到四周的宾客有不小的**,不禁担忧看向自家父亲问道:“这几位殿下怎么会来?”侯府平日里也不怎么与几位皇子来往啊。

靖远侯陆渊沉声道:“先招待再说吧。”

其实这事不得不说是一个巧合,真正想来的其实是司徒昼,他早就知道颜昭会去靖远侯府,而他身为皇子,去一趟父皇重臣府上出席宴会,也不算什么。

结果正出宫时被永阳公主撞见了,粘着他非要一起出宫玩。

永阳与司徒昼不仅是一母同胞,而且感情十分深厚。她刚出生那几年,淑贵妃还在忙于宫斗,三皇兄司徒晏一心在尚书房表现拔尖,压制兄弟们,毫不关心母妃给他添了个妹妹的事,只有六皇兄司徒昼关心照顾她,所以关系格外亲近。

另外还又多了一人,七皇子。

他生母是异族小国来的和亲公主,虽位列妃位,但谁都知道除非皇室子孙死绝了,不然他都是与皇位绝缘的,所以在宫里不怎么受重视。但七皇子与永阳公主同龄,打小就是玩伴,有时候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听说出宫也来了兴致。他年纪小,若没有人带着,也是不能随意出宫的。

这一下,司徒昼就多了两个小跟屁虫。

至于五皇子,则是临时听说了司徒昼去靖远侯府上的事,一琢磨就怀疑老六这是目的不纯,盯上了靖远侯府的势力,不然怎么偏偏挑靖远侯嫡女及笄宴会的时候去。

靖远侯受父皇倚重,朝廷上下皆知,听闻他对这唯一的嫡女宠爱不已。

若是老六娶了靖远侯的掌上明珠,岂不是地位大涨。

所以他也立刻赶了过来,不能让老六一个人交好了靖远侯府。

*

几位皇子公主一来,立刻抢走了所有的风头,这及笄宴的真正主人倒是成了其次。

不过也有人暗自寻思着,这五皇子和六皇子是不是冲着靖远侯千金来的。

大皇子年纪最长,最早娶妻,三皇子和四皇子也早已有正妃。堂堂一品侯爷嫡出千金,肯定是不能去做侧妃的。如今五皇子贺和六皇子的正妃之位都还空缺着。

至于七皇子,年龄还小着呢,自然不算在其内。

男宾与女眷是分开用宴的,不仅隔着一片不大不小的湖,还设了屏风。司徒昼一眼望去,也看不到颜昭所在,只能心里暗叹一声,也不知道他送的那套首饰,颜昭戴起来会是怎样的好看。

司徒昼这番表现并不明显,但却没有逃过时刻盯着他的五皇子的眼睛,

“六弟这是在看对面哪家贵女千金啊?若是有什么中意的人选,不如早早禀明了父皇和贵妃娘娘,好成全了六弟。”五皇子颇带些阴阳怪气的意味道。

五皇子司徒瑾和六皇子司徒昼相差不过半岁,但论母妃,后者是一品贵妃,前者虽也是名门之女,但生下五皇子后就撒手人寰了,若非生母祖父乃是两朝帝师,在建明帝这里有几分脸面,所以没有交由其他妃嫔抚养,而是等到后来选秀其姨母入宫养育五皇子。

而论起宠爱地位,司徒昼自幼体弱多病,又经历生死磨难,也就占据了建明帝同一时期更多的关注,所以五皇子司徒瑾向来对老六看不顺眼,也喜欢挑他的刺。

司徒昼淡淡道:“五哥说笑了,早就听闻靖远侯府景致别具一格,如今见了名不虚传。”

他目光已经看向了靖远侯陆渊,司徒昼哪里听不出来这是老五的试探,也不接话,而是转移了话题。反正闹这么大阵仗,他也不可能随便见到想见的人了。

靖远侯陆渊也顺着这话道:“殿下过誉了。”

无论这几位龙子凤孙是抱着什么心思来的,他自负也是能挡得下来的。

见老六与靖远侯相谈甚欢,五皇子更加认定了老六是冲着靖远侯千金,或者说侯府势力来的。说来老六也颇有优势,贵妃之子,年龄合适,正妃之位又空着。

明明他比起老六来也不差什么,他母妃出身名门文家,是曾经的文老太师的嫡孙女,论家族底蕴更甚于淑贵妃娘家昌国公府。只可惜母妃早逝,姨母入宫多年来也是宠爱平平,多年下来,连带着他与文家关系也淡薄了许多。本来这正妃之位是想给文家的小姐,以稳固与文家的关系,好让文家在背后坚定支持他。

但这一对比,老六可能有意靖远侯之女,拉拢侯府势力,五皇子心里又不甘犹豫了起来。

*

而另一边的兰亭水榭里,永阳公主一来,方才还嚣张跋扈的荣安县主也退避一舍。

永阳公主虽然才十三岁,但不仅身份比她高,而且论辈分还是她姑姑。说起来陆嫣是大长公主认下的义女,但却不可能拿辈分压制荣安县主,不然会有犯上之嫌。

荣安县主在这位小姑姑面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作妖,她在皇室孙辈中是得陛下几分宠爱,但绝比不过永阳公主。其他人更是恭恭敬敬的,不敢怠慢了这位真正的金枝玉叶。

陆嫣时常随母亲入宫赴宴,也见过永阳公主几回,倒不算陌生,说起话来也不似旁人那般拘谨。

“多谢殿下今日来参加臣女的及笄宴。”

永阳公主看着并不是那种高傲的性子,眉眼间都透着鲜活如春的笑意,“我是跟着六哥来的……”

颜昭在一开始随大流行礼后,心里就想着司徒昼了。她方才也只远远看到了个影子,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见面。她和司徒昼有着一样的猜想。做梦这个金手指很可能快要消失了,她还没想明白他俩是怎么一起穿越的呢。

正发散着思维的颜昭,忽然察觉到周围身边人都看着自己,还夹杂着羡慕,不屑或好奇的目光,原来是永阳公主提到了她。

“这位姑娘的发饰真好看。”永阳公主笑了笑道,她曾在六哥的书房里看到过宣纸上的描花,与那芙蓉花的发饰极为相似,于是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颜昭还没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萧清月率先插话回答了这个问题,

听到是在素星楼置办的,永阳公主更是眼眸微亮,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是知道素星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只是以六哥的性子,可不会将亲手描的花样又命人打造好后,随随便便放在自己的店里,然后落到某位姑娘手里。永阳越想越觉得六哥与颜姑娘或许有什么关系,她原以为六哥今日是冲着靖远侯千金来的,现在看可就未必了

陆嫣也顺便介绍了一下,“这是我四姨母家的表姐,从江南来的。”

随后永阳公主似乎对颜昭颇感兴趣,拉着她说了许久的话,比如聊江南的风土人情。

待宴会结束后,颜昭感受到的眼刀子不止是来自萧清月的,还有来自其他家贵女千金的。颜昭嘴角微微一抽,看来永阳公主真的给她拉来了很大的仇恨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