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向裴父示警了, 顾然也相信他会处理好的。

而没过多久,裴父就给顾然安排了新任务,运送第一批棉制军衣和良马送到边关。

与顾然同行的还有谢远臣, 顾然不禁怀疑裴父这是要在朝堂上有一番大动作了。

裴父私下真正的交待是,“走一趟边关, 和那些将领见见面吧。”

无论在哪个时代, 军权便代表了政权这句话总不会错的。

这二十年来,大周的军队兵马也被裴太师经营得如同铁桶般固若金汤,各处重要将领职位上都是与裴太师有关的人。裴太师这般说,便是在为顾然继承裴家铺路了。

只是顾然一行人离开京城不到三百里, 便遭遇了刺杀。

好在裴父派了一千精兵甲士护送他们,想来也是有所预料,此行可能有危险。

令谢远臣震惊的是,比他更年少的裴照,竟是文武双全之材, 一手剑术凌厉骇人,无往不利,便是面对刺客杀手也无惧色, 甚至剑染鲜血, 毫不留情地杀了近身的数名刺客。

虽说谢远臣曾旁观过刑狱之事,但这回却是看到了一地的尸体鲜血,哪怕硬撑着没吐出来, 也难免脸色苍白。

反观裴照面不改色, 始终沉着冷静,谢远臣越发自愧不如,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他也好奇裴照出身高门大族, 为何会习得这般厉害剑术武艺。

顾然随口一道, “出关之后,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还是有些自保能力比较好。”

谢远臣恍然,忆起裴照正是远赴西域之地历经千难万险才将棉花还有宝马带回来的,若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话,恐怕早死在了沙漠里。

而且他也有听闻裴照的一些事,虽是裴氏族人,但父母早年过世,在族内也是无亲无故孤苦伶仃。

想来即便是在高门大族里,似他这般处境也是很艰难的,以致于小小年纪不得不自己出门闯**,凭着自己的头脑智慧挣下了不小的家业,还通过西域冒险之行立下大功。

外人只看到裴照未及弱冠执念便已封侯的风光,还有艳羡他有裴太师这等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亲近爱护,殊不知他也是极不容易的。

顾然一抬头就见谢远臣莫名多了几分怜惜的目光,“……”

很快谢远臣就没空怜惜同僚兼贤弟了,因为他甚至还需要裴照保护。

这刺杀并未停止,挡下一波又来一波,而且越发猛烈,连毒箭都用上了。

这令顾然忍不住怀疑裴父在京城里究竟是做了什么,刺激得暗处的敌人跟不要命了似的。

越到后面,顾然开始指挥起这一千精兵作战,免得被刺客打乱阵脚失去防御。

但还是会出现薄弱空隙,就在双方厮杀之间,一支阴冷的□□射向始终被保护在中间地带的谢远臣射去。

铮然一声,顾然迅速侧过身来,右手手肘将谢远臣撞至身后然后抬手一剑,将凌空而来的长箭劈成两半,断裂的箭柄和箭尖直没入土地里。

出剑、断箭、救人,仅在一瞬之间。

待结束后,谢远臣虽然脸色发白心有余悸,但却是极为郑重向顾然道谢,“多谢你救我一命,否则我恐怕就要殒命在此。”

当时那箭距离他也不过五六寸之近,而且还涂了毒,若是射中了他必死无疑。

“不用客气。”顾然想着,若是大周未来的栋梁之材死在了这里,倒是可惜了,

其他人正在休整,好尽快赶往下一个可靠的驿站,那里会有官兵驻守。谢远臣苦笑道,“没想到我这般文弱书生,倒成了累赘。”

他现在脸色苍白,一身狼狈,早已不复平日风度翩翩,沉稳慨然的样子。

顾然摇了摇头安慰道,“是你受我连累了。”

这些人十有八九是冲着杀她来的,可能是急切不安的皇帝,也可能是其他不愿意看到裴家后继有人的勋贵世家大族,后者可能性更大,因为皇帝基本上没什么实权和势力。

将别人家的优秀苗子提早扼杀,这是世家大族竞争中并不少见的一种方式。

而且顾然甚至能猜到,若是刺杀成功了,最后背锅的人一定是皇帝,其他势力肯定很乐意把李景翎推出来承担裴太师的怒火。

当然若是多干掉一个裴太师的得意门生,也是赚的。

*

谢远臣也猜到了几分,但他却是不曾拒绝这场去往边关的历练的。

他沉思了一下道,“若是我们在京城,也未必会安全。”

从裴太师为他们拒绝皇帝陛下的赐婚开始,谢远臣就知道他们已经太过锋芒毕露,引人注目了,连皇帝都想要打压,在其他人那里也很可能会是眼中钉肉中刺。

裴太师位高权重,他们不敢动,但就他和裴照这样尚未成长起来的小人物,下起手可就不会有什么顾忌了。

这个时候离开京城,也许是对他们的一种保护。

这时谢远臣注意到裴照右手虎口处有红肿裂伤,思及很可能是刚才救他所受的伤,于是提出想要帮忙上药。

“不劳谢大人,我为郎君上药便可。”南歌有意无意地隔开了谢远臣和他家郎君。

谢远臣见到这是一直跟随在裴照身边的侍从,论容貌,似乎过于俊秀了些,不似一般的书童奴仆。而且他还记得,面对刺杀时,这侍从表现出来的武艺也不弱,只是一直护卫在裴照左右,不肯离身,方才走开还是去车上为他家郎君取水囊。

月光下,裴照坐在一块大石上,空出来的左手支着下颌,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神情。而那少年单膝跪在他旁边,小心翼翼又极为细致地为她的右手敷药。

若换成之前,这一幕落在谢远臣眼里,还会觉得这是贵族少年的骄矜,但经历过生死刺杀后,他非但对裴照亲近了不少,也不敢小看她。

论临危不惧,还有指挥士兵的冷静决然,相比之下他差了不少。

半个月后,顾然一行人终于平安抵达了边关,也收到了裴太师的传信,只道刺杀之事他已知晓,会处理好的。并且让顾然和谢远臣在边关军营中多历练一段时间。

驻守边关的将领待他们极为热情友好,许是因为顾然等人送来了良马和棉制军衣,又或者是知道顾然和谢远臣是裴太师派来的人。

主要负责接待他们的将领名为淳于信,是一个面容黝黑,身材高大的汉子,笑呵呵道,“小侯爷和谢大人,若有什么要求,只管告诉我。”

谢远臣作为文臣,知道轻重不好插手军务,便一心只管着安排良马和棉制军衣的事务。而裴照到了边关之后,居然也将这些事一股脑扔给他,不见了踪影。

等谢远臣好不容易处理完之后,已经过去半月了。谢远臣几乎黑着脸去找裴照,就发现她正在演武场上,与淳于将军进行对练。

说是练招,但无论是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威的淳于信,还是持青锋长剑的裴照,双方之势都凶狠凌厉, 大有生死搏杀, 不退便死的气魄。

谢远臣在旁观看都是心惊肉跳的,倒是周围一众将士纷纷叫好。

顾然知道自己虽然一直勤学苦练武艺和剑术,但终究时日过短,要想迅速提升最好的方式就是实战经验。还有比军营中的淳于信等猛将更好的实战老师么。

而顾然提出请他们指点武艺的想法,淳于信等将领也不会拒绝。反正边关平时也无战事,他们的时间大多就是用来操练手下士兵的。

这里的将领不少都是武将世家出身,又久经出名武师教导,一招一式看似简单直接猛烈,但实则都极有章法技巧,招式不花哨,杀伤力又大。

在这半月里,顾然虽然输多赢少,但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武艺上的进步。

淳于信等将领也没想到,这位自京城来的身娇体贵的小侯爷,居然能生生撑下去,未叫一声苦一声累。

而且见他学习能力强,能从每一次的实战中吸取教训,且记住他们的招式技巧,一次比一次反应敏捷,出手凌厉,淳于信等将领也会有作为师长的骄傲欣慰,对其好感度大涨。

“郎君辛苦了。”南歌轻轻叹道。

见顾然受伤,最心疼的人莫过于南歌了,每次都是顾然精疲力尽累倒在演武场上,才肯停下来结束,再由南歌背回居住的军帐。

有南歌在身边,即便是在军营这样的地方也一切照料妥当,不但随行带着各种上好伤药,还主动向军医问询学习如何化瘀,减轻伤痛之法。令顾然不禁感叹,南歌实在是善解人意又贴心。

那日之后,谢远臣似乎也受了些刺激,主动学习起骑射武艺来。可能是有裴照在,他也不甘落于人后,更不愿意总是受人保护。

*

北方天寒来得早,才十一月便开始结了冰雪,站在城墙上尤为能感受得到这寒风凛冽呼啸。

“这棉衣夹在盔甲中,像是会生热般,实在暖和。”淳于信忍不住感叹道,“若是边关军民人人都能穿上此衣就好了。”

谢远臣笑了笑道,“淳于将军不用担心,棉衣制作较为廉价,且已经在多地开始种植,明年便会有更多的送过来,自然能让边关军民人人得以御寒。以后就连关内的百姓自己也可以种植棉花。”

一晃而过,顾然等人在边关这一待便是三个月,待实战武艺学得差不多了,又与军中将领熟悉之后,顾然终于办起了正事。这些时日,她也走遍了边关军营大大小小的地方,对军民上下的生活有了足够的了解,对她本来的计划也更有了信心。

一为待入春后开展屯田制计划,二为训练骑兵计划。

所谓屯田制便是招募军民开垦荒地,形成战时打仗,非战时种地的稳定模式。

边关军队每年的军费于大周来说都是一笔大的国库支出负担,更不用说其他百姓了,边关军民生活苦寒,人口少不说,每年还有许多人宁愿变成流民或者逃兵南下成为匪寇,也不愿意留在边关受苦。

就这还是裴太师每年都在尽力保证边军的物资军费,以免军队无法抵御北狄侵扰。

如果官方提供田地和农具,供军民开荒屯田,那么一方面可以减少军队粮食的损耗,另一方面则是有能力保证百姓们吃饱,减少流民现象,而且还能源源不断的从百姓中征召兵卒。

实行屯田之策后,不但能够加强边关地区的军事防守力量,还能稳定边关军民人心,保证一定的兵源。

另一项训练骑兵计划,正是建立在大周有实力培养良马的基础上。

在辽阔的草原上征战永远是骑兵最强,以前是因为良马短缺,现在终于可以阔起来了,那么训练骑兵的计划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作者有话说:

这是二更么么哒 晚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