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闲。”许约对许闲总是凶不起来,他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看爸爸。”

许闲嗤之以鼻,他很少这么近距离的观察自己的哥哥。

五年还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好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病鬼,皮肤接近透明的苍白,形销骨立,就好像要死了一样。

沈以珉对他不好吗?把他养成这个样子。

“回新加坡吧。”许约劝许闲:“去好好读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多去陪陪妈妈,好不好?”

“这些事情你不能做吗?”许闲冷嘲热讽,“还是说,你只顾着怎么和你的金主玩。”

许约没有太过在意许闲的话,他知道许闲对自己有恨意。

“我希望你可以做。”许约对许闲微笑,他笑得很无力和沧桑,似乎是临了之言一般:“以后,你会很少见到我,所以,你要好好生活,不要让我担心。”

许闲见不得许约这样可怜巴巴的样子,从小到大,好似他许约做什么事情都值得被原谅。

连父亲都要为了他而死。

“我不会回新加坡的。”许闲盯着许约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别想决定我的生活。”

许约失望的看着许闲,心痛和胃痛都涌了上来。

他是不想情绪激动的,严辰帆说,心情会恶化病情。

他不想事情还没完成就死了。

可是许闲这一番话还是让许约不禁难过。

“许闲,我求你,离开岸风。”许约缓缓说着,浑身气得发抖,他哀求道:“就当是哥哥求你,离开岸风,哪怕不去新加坡,你去好好找个地方把大学读完。”

许闲依旧是拒绝:“我哪里也不会去,我就留在岸风。你凭什么让我离开,是怕我见到你被沈以珉包养的样子?”

“我是不想让你扎入岸风这淌浑水!”这是许约第一次朝许闲吼。

在许闲的印象里面,哥哥一直都是一个温柔的人,好似怎么惹他都不会发火。

此时此刻的许约双眼发红,因为过度愤怒而喘着粗气,他看着许闲倔强的脸,一字一字的说:“明天就给我回去新加坡,如果你不去,我就让人把你送上飞机。”

“那我就从飞机上跳下来!”许闲下定决心力争到底。

他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岸风的,他还有未报完的仇,还有……严老师。

这话气得许约喉间涌上一股温热,他努力咽下去,死死捂着胃部。

不能够在许闲面前倒下,许约疼得浑身是汗,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寒潮的来临让岸风已经将近一个星期没有太阳,阴暗的天上乌云密布,仿佛是暴雨的前兆,冷冷的风吹在岸风的墓地上,就如死者的哀鸣。

许约忽而跪倒在地。

许闲不禁皱了皱眉。

许约强撑着身体,方才苍白的脸色已经逐渐发青,胃疼得就像被戳穿了一样,他难受的直不起身子,就这么低姿态的跪在许闲的面前。

“我求你……”许约哀求着,“小闲,哥哥求你,去新加坡吧。”

许闲受不了这样的哀求,他低声说:“我是不会走的。”

然后许闲转身离开。

许约看着他的背影逐渐的远去,朦胧。

喉咙间的温热终于忍不住涌出来,洒在为爸爸买的花上。

许约忽而间就哭了,他拼命去擦花上的血,嘴里喃喃道:“对不起爸爸,我弄脏了你的花,对不起爸爸……”

为什么此时此刻,爸爸不能像以前一样来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小约,爸爸和你一起抗。

他的癌病,没有亲近的人知道,哪怕连沈以珉他都要缄默,而亲生弟弟,恐怕要等到看到他坟墓才知道了。

这不重要,许约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

洗清当年的冤屈,让父亲泉下有知才重要。

沈以珉见许闲匆匆离去,便觉得不对,急忙赶过来。

“小约,小约你怎么了?”沈以珉想要扶起来许约。

许约握紧他的手臂,桃花眼里满是泪水,他哭着说:“以珉,我们马上去欧洲好不好?”

沈以珉很疑惑,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只得嘴上答应:“好好,我们星期五就去。”

“我们结婚好不好?”许约好似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好。好。沈以珉抱住许约,低声安慰着:“你要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好不好?”

他皱眉看着花上的血迹,低声问:“这血……是你的吗?”

其实沈以珉知道是许约的,许闲方才样子不可能会吐血。

许约没有答话,只是低声念念着:“我好冷,很冷。”

“我带你回去。”沈以珉扶起许约,然后蹲下身来,把许约背到自己身上。

许约伏在沈以珉宽厚的背上,他的身上混杂着男士香水和烟味,倒是很耐闻。

“小约,你为什么这么想结婚了?”沈以珉问。

“想要有个家。”许约答得很轻。

沈以珉沉默了。

他知道,是自己毁了许约的家。

——倒计时79天。

*

关于沈氏集团二公子打人事件愈演愈烈,整个岸风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最终,小吴在网上发布了起诉书。

法院公布的开庭日子是下个月五号,也就是沈以珉结婚的前三天。

沈逢一直在公司处理事情,他想要找到小吴本人,再花重金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是小吴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网上的信息,无论沈逢派多少人力物力,都没能找到他的蛛丝马迹。

很明显,只有严家可以做到。

沈逢很好奇,为什么严家要针对沈家。

唯一的理由就是,严家发现了沈以珉和严戌的事情,他提醒沈以珉要注意,但是这反而让沈以珉更加心焦的准备结婚。

他时刻都担心着,许约会从他的指缝间滑走。

许闲并没有如期回新加坡,而是失踪了。

沈逢联系得到许闲,许闲说,他不想回去,所以在一个朋友家里面避难。

沈逢没有时间过多的时间管这件事情,他知道必须要处理完小吴的事情,才能够帮许闲留在岸风。

他对许闲说:“小闲,你别担心,我会处理的。”

许闲应了他一声。

沈逢其实知道,许闲是对他失望了。

*

许约那天从墓地回去之后,便发高烧,吃什么吐什么,有时候还带着点血。

医生照常规劝沈以珉带许约去医院检查,但是沈以珉还是不愿意。

他害怕,他一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就觉得头痛。

半夜的时候,等许约吃完药睡下。

沈以珉见年年做噩梦醒了,又不得不去哄小女孩儿睡觉。

年年满脸都是泪水,她躺在沈以珉的怀里面,低声的抽泣着。

“我梦到小爸爸死了。”

年年的话让沈以珉心头一悸,他低声呵到:“梦都是相反的。”

年年喃喃的说着,满脸的伤心:“小爸爸说,他要离开我们了,让我好好生活,要坚持画画和跳舞,少看动画片……”

沈以珉呆滞的听着,心中竟然不禁泛上恐惧。

年年继续说着:“我以后都听话,小爸爸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小爸爸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们。”沈以珉对年年很坚定的说。

“快睡吧。”沈以珉哄着她。

年年睡下后,沈以珉也小憩了一会儿。

后天早上六点半,他接到了来自缅甸的电话。

“米咖死之前背叛了我们。”缅甸的人说,“我的生意链全部都被他说出去了,而且他还把逢哥这些年做得事情全部都说了。”

沈以珉沉默了良久,他的心如坠沉石,缅甸出事意味着沈家最深的线被人挖出来。

那是致死的线啊。

“弄清楚是谁做得了吗?”沈以珉沉声问。

“没有,但是那些人很厉害。”那边的人说:“而且有备而来。”

沈以珉面色铁青,这些事情听得他有些承受不来。

“沈逢知道了吗?”沈以珉说:“你先别告诉他。”

“对不起,沈总,我已经说了。”那边的人很是抱歉,“逢哥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告诉我他有办法解决。”

“他妈的他有什么办法解决啊!”沈以珉怒的差点把电话摔了,下一秒,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沈以珉飞快的挂掉了电话。

沈逢的电话无人接听。

……

——倒计时76天。

*

沈老爷子已经很多年都不管事情了,他很器重沈以珉这个孙子,虽然说他一直都知道沈以珉有心里创伤,但是这些年也没发过病。他失去了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才让沈家从黑道洗白从商,所以沈老爷子对沈家的家业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近来沈逢的事情让沈老爷子不得不有了弃车保帅的想法。

照例早晨六点起来打拳的沈老爷子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沈逢恭敬的站在沈老爷的身后,礼貌的问好:“爷爷,我来了。”

沈老爷子不大待见他,嗯了一声之后,没好气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沈逢说得很轻快:“我建议爷爷停下来和我面谈,因为这些事情,您听到了可能会心脏有损,如果打拳的时候倒下,磕伤了可不好。”

沈老爷子转身看沈逢,一脸厌恶。

“你小子现在很傲。”沈老爷子走到沙发那边去,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悠悠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