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是怎么走下去的, 郁延已经不太记得了。

他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身体还在机械地命令着向前行动,灵魂却滞留在横尸流血的原地。

他脑子里很乱, 一方面是对阿吼的担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头一回直面法拉米。

绝对的力量面前,就连武器也无法让他安定。

人类之所以有胜过大部分种族的智慧与科技,是因为如果不这样拼命活下去, 根本是无法自保的弱者。

哪怕郁延见过比巨龙大得多的星舰与飞船, 但原始的、纯粹的生命力带来那种叫人喉咙发紧、血液逆流的震撼, 真不是光道听途说就能感受到的。

他开始理解, 为什么陛下会在登基后发动两次伏龙战争, 力排众议,下达铁律,将所有龙类驱除出母星和阿尔法象限内的所有主要行星。

花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只为保护亿万手无寸铁的柔弱子民。

连阿吼都无法与之抗衡, 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总不能用核弹掏空整个森林吧?

那样诺厄也不复存在了。

之前还信誓旦旦要缉拿法拉米、以一等功换取皇帝的座上宾,或许以母星或者远征军的力量还足以匹敌,但诺厄星, 想想老榔头、痞子,想想阿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下去,他要如何追捕它?

怎么给阿吼报仇?

报仇这个词,让郁延心里一颤。

他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大家伙就这么被打败了。

不过常言道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刚才那个地方并没有阿吼在, 说不定已然成功逃脱;就算是被俘虏, 也仍有一线生机。

只要不是死……

回想起阿吼如同钛钢的坚固鳞片, 郁延又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或许是因为森林的两大霸主(郁延封的)同时出现,压迫力过于强,没有哪个弱小的动物想要在争斗中沦为炮灰,后面几天没怎么遇见别的生物。

顶多是些弱小的鸟儿兔子,顶多是小狐狸,连冥狼都不知所踪。

郁延安全地像是在走在人类社会,一路坦途。

尽管被法拉米和阿吼的插曲打乱了计划,但郁延还没忘记此行另一个重要的任务:勘探资源。

结果是令人惊喜的,这儿的确如猜测中那样,拥有许多宝贵的、甚至连记录仪都叫不上来名字的矿藏。

白天边走边勘测,夜间就用来休息。

他把便携的睡袋在粗壮的树干上挂好,不太舒服地蜷缩在里面,从枝杈的罅隙中望着夜色出神。

深蓝色的夜空辽阔而明净,点点繁星闪烁其间,似乎诉说着什么密语。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星星了。

在母星上的这么多年,日日为了训练和完成任务奔波,每天累得回去倒头就睡,根本没有看星星这么奢侈的空闲。

新星际纪元之前,人类受科技发展程度所限,几乎离不开母星,最远也不过银河系,对茫茫天幕上的浩渺星河充满了向往。

帝国纪元零年,大帝成立第一帝国,标志着人类正式征服阿尔法象限。

此刻,在帝国纪元123年的今夜,郁延甚至记得哪些星座和星云是他去过的,哪些没有去过。

几百年前,星空是人类的最大谜团。

几百年后的现在,近星系早已收入囊中,帝国远征军向着深空进军。

再下一步呢?

深空之外,还有什么?

并不感性的郁延难得感到一丝迷茫。

或许,征服了浩瀚的世界之后,又要回头来面对本心问题吧。

到那时候,雪团子和甜芋田的老妇人,这样拥有精神感应能力的种族,会成为众矢之的,还是掌上明珠?

他在这遥不可及的哲学问题和触手可及的星光照拂下,渐渐沉入梦乡。

*

和庞大的母星相比起来,伴星诺厄实在很迷你。

就算占据了半壁江山的森林,郁延花了三天时间也就走完了。

到达森林西北角哨所时已是黄昏。

郁延披着一身暮色,用虹膜权限刷开哨所边线,哗啦啦涌出一大堆人。

他职业病地习惯性清点了一下,诧异地发现除了哨所原本的士兵以外,参赛的其他人都在。

那些从安全边缘绕行的士兵们,比他这个横穿对角线的,还要早到达。

……自己原来是最后一个。

郁延有些懵,不确定是因为自己和血镰的缠斗耽搁了太久,或者地图出了错。

还是这群驻军远比想象中强大?

是他的预估出错了吗?

所有人都看见了。

这个刚来没多久,过分年轻而且一向淡定的指挥官,完成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此刻站在橘粉色的晚霞之下,伤痕累累,清秀的面庞满是疲倦。

见到他们后,露出一丝小孩子般的无措来。

非要跟过来的阿岚是最后一个接到消息从房间里跑出来的。

看见郁长官,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也不管闵哥告诫了无数遍的上下级有别,扑上去紧紧抱着他。

“我、我们都还以为你……”

郁延没有推开他,只是更迷茫了。

黄扬闵从人群中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郁长官,恭喜您,完成比赛。”

所有人鼓起了掌。

那些曾经不屑于他的、狂妄地讥讽他的老兵们,都带着一种沉默的钦佩。

郁延眨了下眼睛,还是没能理解,为什么自己最后一个到达,却受到了如同接见英雄的场面。

黄扬闵声音颤抖:“长官,您是……唯一一个坚持下来的。”

郁延没听明白。

黄扬闵告诉他,参赛的53人,除了他,剩下的52人,竟然没有一个坚持下来,全都朝着监视的无人机投了降,等待着巡逻飞船来接。

尽管郁延听懂了,困惑并没有因此消失。

他的人生中,只有成功或失败,从来没有过放弃。

——身为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在任务途中选择退缩?

那和逃兵有什么区别!

一向没什么脾气的郁延,感到一阵针扎般的怒意。

有人并没能从他的表情中读出长官的不快:“无人机捕捉到了您和……血镰斗争的画面。”提问人在说到这个生物时小小地吸了口气,“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够血镰群中活下来的人。

也是诺厄星百年历史上,第一个能够成功横穿森林的人类。

郁延不太愿意回忆那些经过,尤其是很难不去想到和这件事紧密关联的阿吼。

“我……”

他开口,才发现嗓子沙哑得厉害。

和血镰大战一场,整整三天没怎么好好休息和进食,还要随时随地提防新的危机,绝非易事。

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黄扬闵这回立刻察觉到了长官的不适:“行了行了都散了,长官需要休息。明早集合返回基地,现在全体解散!”

众人还有很多疑惑,可也看得出指挥官的憔悴,只得各自散开。

郁延对着黄扬闵和阿岚关切的眼神摇了摇头,脚步沉重,与夕阳和人群逆行。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是正确的,没有滥用暴力,仅仅经过这场艰苦的比赛,就能在驻军中顺利地树起威信。

蔺上校的理论也是对的:想成为诺厄的指挥官,必须确立“头狼”的位置。

问题是,只对了一半。

这群在蔺老口中“刀尖舔血”“骁勇善战”的士兵们,似乎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帝国忽略中,磨灭了志向。

成为“头狼”是很好,但领导一群失去血性的狼群,实在不会让人欣喜。

在刚知晓自己的毕业分配去向时,郁延原本来诺厄星是为了缉拿恶龙,斩获一等军功,尽快调任回归远征军。

飞船坠毁后,又追加了弄清楚阿吼和宁宁究竟是什么谜团的打算。

如今,出现了更为重要的、或者称之为先决条件的目标——整顿驻军。

*

郁延从小就不是撒娇爱粘人的孩子,不过不知从何时起保留下一个习惯,只要遇到迷惘的时刻,就会给老师打视讯。

他在这世间无父无母,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独来独往,唯一值得信赖的就只有老师。

这天拨过去已是深夜,信号接通之前郁延还犹豫了下这么晚了老师会不会已经睡下了,没想到对面接起来后,周遭灯光明亮,还穿着围裙,脸上沾了点面粉,看起来比倦怠至极的自己要有精神多了。

“……”

大晚上的,这是在做宵夜吗。

镜头那边的老师笑吟吟的,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正准备拿起PADD。

郁延清了清嗓子:“老师,我——”

他话还没说完,屏幕上蒙了一大片雪白。

郁延还以为是PADD坏了,结果那片雪白抖了抖,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又出现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像绒毛一样的东西。

一双手将这片雪白抱走,离远些郁延才发现,这团绒绒毛不是别的,正是他这些日子时不时会想起的雪团子。

宁宁在老师的怀里不安地扭动着,很想逃脱。

老师没办法,只有把PADD拿近些:“好啦,这样看得见了吧?”

“咛咛!”

宁宁那双透明的眼睛写满了惊喜:“咛,咛咛!”

郁延微微笑:“嗨,好久不见。”

“咛咛!咛,咛?”

毛团子叽里咕噜一大串,有着强烈的倾诉欲。

它想问问,你最近去哪儿啦?

怎么不来看我呀?

有没有见到我的大伙伴?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一起回家呐?

……问题是,它的两脚兽看起来完全没听懂。

郁延和毛团子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以往他们交流凭借宁宁的精神投射,是一种必须处在同一空间中的单向通话。

现在隔着千千万公里的距离,还怎么搭建心灵对话?

这种时候就会发觉,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重要的技能。

老师也发现了他俩沟通不畅的窘境,把PADD放到桌上,问小家伙:“你有什么话就告诉我,我再来跟小郁说,怎么样?”

雪团子歪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一人一球在那里进入精神空间交谈时,郁延就在屏幕外静静地望着他们。

老师闭着眼睛,抱着毛球,手指轻轻梳理着它的绒毛。

他们是在厨房里,这个角度看得见流理台,放着些面粉和黄油、奶油,看起来在做饼干一类的东西。

考虑到宁宁是个小馋猫,肯定是老师为它做的。

帝国昔日风光无两的少将,如今像个退休的老人一样含饴弄孙——虽然这个孙是个毛球球——的确和影像里威风凛凛的形象有些出入。

不过,“退休的老人”这话是没问题的。

老师虽然看起来刚过而立,实际上已有七十岁了。只因过分年轻的外表总叫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不一会儿,老师睁开眼睛,转达了雪团子的话。

也没什么重要的,就是在表达想念。

郁延心里有些犯嘀咕,宁宁完全没有提及阿吼的事情。

究竟是它没有想到好伙伴,还是在跟老师说的时候有所顾忌忽略了,或者,其实是老师主动选择滤掉了这条信息?

老师的半透明的右眼望着他,似乎隔着屏幕看穿了他的心思。

开口问的却是:“找我有什么事?”

郁延想了想,把举办越野赛后发现驻军士气萎靡的事情三言两句简单概括了一下。

老师像逗猫一样挠着宁宁的下巴:“唔……诺厄星,有很多沉疴旧疾,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想做什么事儿,都得一步步来,不能着急。别太勉强了,小郁,你从小就这样,要做什么就一股脑扎进去。不要嫌我老头子啰嗦,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千般万般,还是身体最要紧。你看看你的脸色,别总那么拼命,嗯?”

郁延乖顺地点了点头。

老师的语调轻缓柔和,哪怕并不是很细节的实际操作上的建议,却叫他心里跟着静下来。

老师笑了笑:“我相信打磨诺厄星的事你能做到——也只有你可以。”

他又补充了一句:“陛下也很相信你哦。”

郁延眨了眨眼。

……陛下那样日理万机的存在,也会注意到他这么个小小的无名之辈吗?

与其说金子闪光到了陛下面前,不如说老师和皇帝的渊源匪浅啊……

说到他人同老师的关系,郁延突然想起来,在基地他住的、也是蔺上校之前住的房间里,看见的那张纸质相片。

他有点儿想问问老师,那个在旁边搞怪、格格不入的男人是谁,可又觉得不合时宜。

正当他犹豫之时,视讯画面突然中断了。

郁延还以为是这儿信号不好,就看到屏幕上老师发来消息:【抱歉,小朋友不小心把面粉打翻了,我得先去收拾。】

郁延:“……”

他扶额。

这个到处闯祸的小坏蛋啊。

看来有些事,只能以后再问了。

*

回到基地以后,郁延给了两天时间让所有人休整。

短暂的“休假”结束后,第一个任务,就是通过常规竞赛的方式挑出三支小队,轮流巡逻龙巢。

众人听见这个任务时,第一反应都是惊恐。

龙……龙巢?

不要命啦?

他们战战兢兢,想着指挥官是不是在穿越森林时受到了巨大的折磨、精神失常。

得遭受了什么,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去死啊!

郁延解释了他们的任务仅是侦查法拉米的动态,记录它的行为习惯,并不是要直接对垒;

并且,会保证他们的安全,一旦仪器检测到龙的动静,立刻全员撤退。

士兵们将信将疑,直到指挥官亲自带了一小队人马来回守了三天,每个人都好好的,除了阿岚被蜜蜂蛰了满头包以外,才相信这个新来的长官,似乎真的想要将恶龙拿下。

黄扬闵作为不善言辞的郁延的传声筒,向他们描绘了齐心协力抓住恶龙、向母星进贡以后,所有人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的美好蓝图。

听起来……是真的很美妙。

终于,有人抵挡不住**,主动报名去巡逻。

第二天,当他安全回来、并且绘声绘色描述龙巢深渊有多壮观、和指挥官并且同行有多荣耀之后,又有人也忍不住加入。

第三天、第四天……

一周后,三支常规巡逻小队正式成立。

法拉米盘踞的巢穴并不难找,之前遇到过的最大难题:看守门口的血镰,也因森林腹地一役数量骤减,几乎不剩几只。

洞口无比寂静,仿佛里面什么都没有。

然而还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里面可是法拉米啊。

然而,几对人马连续驻守了一周,龙巢都没有任何动静。

仪器显示,深渊之下,的确有个庞然大物的存在,他们没有扑空。

为什么法拉米一直没有出现?

队员们忍不住嘀嘀咕咕,这家伙都不用吃饭的吗?

郁延对着监视仪器上平稳的波动皱起眉。

看起来,法拉米好像就是一直在睡觉而已。

如果不是上次甜芋田的毁坏痕迹的确由某种超大生物所为,他会怀疑法拉米是不是根本没有从五十年的冬眠中结束。

难道是因为上次和阿吼相争后也受了重伤?

他的心不免往下坠。

——这么说来的话,流了那么多血的阿吼,又身在何处?

*

龙巢深处。

它从沉睡中缓缓苏醒,大脑还有些昏沉。

前不久才从“冬眠”中醒来,又被迫睡了半个月,并不舒坦。

想起造成自己再次休眠的罪魁祸首,它有些烦躁。

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豢养的的血镰们会反目成仇,群起而攻之,铆足了劲要把自己弄死。

这些小东西的身形和它比起来就像蚂蚁对大象,几十只、一百只还不足为惧,可若是几千只、几万只,就算是它也难以招架。

更何况,它最初选择了血镰来驻守洞口,就是看中了它们和冥狼一样盯住猎物便不死不休的缠劲儿,又比冥狼方便指挥,深知这种群居动物围猎的能力有多么强悍。

曾经可以利用的优势,如今成了插向自己的利刃。

虽然说之前为了那个人类,它的确伤害了它们,可那也是这些家伙不守规矩、擅自动自己的人在先……

算了。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

血镰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彻底背弃了它。

而那个人类,也同样不在身边。

血镰们太难对付,它在将它们几乎灭族的同时,它们也对它造成了相当大的伤害,以至于它足足沉睡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它也会问自己,如此元气大伤,就为了保护那个脆弱的人类,值得吗?

哼。

它想起那个漂亮的人类。

还三番两次想要从自己身边逃开。

不听话的人类。

这样危险的森林,除了自己,还有谁能保护他?

……还是去把他抓回来当压寨夫人吧。

下一次,一定要拴在身边,哪里也不给他去。

不过……

它的肚子在空落落的洞穴响亮地叫了一声。

在那之前,还是先吃饱再说。

好饿啊。

上次那个老妇人家的甜芋很不错,它决定再去吃点自助。

就是她总直勾勾盯着自己,明明是个盲人。

还真有点儿吓人。

这时候绒灵兽要是在就好了,要么给她沟通,要么给她卖萌,反正别那么看着自己就行。

挺影响食欲的。

它其实有点儿不太习惯和有心灵感应能力的生物沟通,总觉得自己好像轻而易举就能被看透,不太安全。

可巨龙世世代代需要与绒灵兽绑定互惠,它情愿与否,都逃不脱这种宿命。

虽然它的这只绒灵兽,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帮助,一天到晚还叭叭叭的话特别多,只能当个解闷的小玩具。

还是那个人类比较好玩儿。

它很喜欢抱着他睡觉。

它活动了下身体准备起身,感到一阵异样的轻松。

好像没有平日里那么沉重了。

是因为睡饱了、更有力气了吗?

看来自己还是很牛逼嘛。

它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它睁开眼,四周皆是昏暗,唯有一双金色的龙瞳明亮如灯。

它低下头,看见一双小小的爪。

非常小。

也就比绒灵兽的小爪子大不了多少,迷你得可爱。

不对啊。

绒灵兽最近又不知去哪里云游四方了,这里也不会有别的来客,怎么会有这样小的一对爪子?

而且……

它伸开爪。

攥住。

再伸开。

为什么自己能操控这双小爪子?!

它感到一阵从骨髓深处漫上来的恐惧。

难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这里太暗了,它必须到外面去才能看得更清楚。

飞,起飞!

靠,为什么飞得这么慢!

在它看不见的地方,柔嫩的小翅膀有点儿支撑不起圆滚滚的身体,飞得跌跌撞撞。

原本几秒钟就能攀上的崖壁,花了很久很久,累得直喘气。

快出洞时体力不支差点掉回去,好在,紧要关头两只小爪子死死扒住洞口的藤蔓。

藤蔓也不对劲。

印象中是很细的,能挠痒用。

现在粗得吓人,就像自己以前用尾巴裹住那个人类……

怎么又想到他,现在这是重点吗!

它急急忙忙找到平日喝水和洗澡的地方,看见水流时竟然一阵晕眩。

那不是小溪吗?现在怎么看起来这么大,还波涛汹涌的?

不会掉下去吧?它不会游泳啊!

它小心翼翼降落在溪边,小爪子扒住草地,胆战心惊地看向水中的倒影。

明净如鉴的水面中,并未出现它熟悉的、自己那高大威猛英勇潇洒帅气的身姿。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小巧玲珑的奶龙……小崽崽?

小龙崽也就半米多高,牙都没长齐,胖乎乎的颇为可爱。

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同样满脸惊恐地望着它。

……草!

这喵了个咪的是特么谁啊!

*

作者有话要说:

龙崽:我自己呢?我那么大(shuai)一个自己呢?=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