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娇撒的时间也太长了。

郑绪下巴都要扬僵了。

“……好了吗?”他忍不住问。

“没有。”很干脆的否认,声音却哑哑小小的。

听这声音,郑绪就知道某小狗又偷摸掉眼泪了,只好继续扬着下巴任人抱着。他总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把下巴放在秦漪肩膀上会显得娘不拉几的。

所以为了他男子汉的威严,他就是扬到下巴抽筋也不会……

“你怎么都不靠着我?”委委屈屈的质问。

……草。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再说下巴抽筋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放一下就放一下吧。

于是男子汉绪哥就把下巴娘不拉几的放在了秦漪肩膀上。

又抱了会,郑绪手痒的用手指戳秦漪的腹肌:“你刚刚是不……哭呢?”

秦漪没回答。

不说话就是默认,郑绪心里想。他嘴上嫌弃道:“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住过几次院了,我也没跟你似的哭啊。”

秦漪手臂就围在郑绪腰上,闻言搂的更紧了,头也埋到了郑绪颈肩,蛮横的擦掉了一脸湿意。

郑绪被他头发蹭的痒起来,被锢紧的窒息感都少了些,他忍不住笑,但又想要维持大哥形象,于是他笑着命令秦小狗滚开,别蹭了。

秦漪被他带笑的声音勾的半边身体都酥了,别说起来了,就是松手也做不到。

他粘人起来着实是无人能敌,郑绪没被人这么粘过,非常不习惯。他试图转移秦漪的注意力:“你这午饭再不吃就要冷了。”

闷闷的声音却道:“本来也吃不下,是专门买来给你闻的。”

……?

“卧槽?你这狗当的还真他妈是名副其实啊?滚滚滚,撒开你那狗爪,小心爸爸我揍你。”郑绪这个气。

秦漪久违的听见他骂人,第一反应竟是心生满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变态。虽然变态,但高兴也不是假的。

他轻声道:“我是小狗,你是我爸爸,那你是什么?”

“……你是不是想挨打?”郑绪伸手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嘶……我就是觉得,你要是想吃这些菜了,说不定就舍得醒过来了。”他突然又扯回这个话题,说的话却是让郑绪愣住了。

这只傻狗……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郑绪眸色软化,眼中比起之前多了些不一样的情绪。他咳嗽一声,还是把秦漪赶下床去吃饭。

秦漪也知道自己有些得寸进尺了,踌躇着松开了郑绪,乖乖坐到椅子上,拿回饭盒。

郑绪就靠着床头看他。

虽然刚刚擦干了脸,但整张脸看上去还是有些软乎,眼周和鼻尖都红红的,嘴唇却颜色淡了。郑绪居然觉得这样的秦漪看起来相当可爱。

“……”他抿着嘴移开了视线。

完蛋了,躺一个月躺变态了,看只狗都觉得眉清目秀、可爱了。

出院后一定要恶补几部青春校园番,不为别的,就为了养眼。

秦漪见他一直盯着饭盒看,便只好开口解释道:“我刚刚说你醒来就能吃这些是骗你的,你现在还不可以吃这样重油重盐。”

他不说郑绪都没往这方面想,他这一说又相当于给了郑绪发作的机会。

“好啊你,我才醒就骗我呗?还能不能处了?不能处快滚。”

秦漪很懂事的搭戏:“能处,不敢了。”

郑绪果然满意了:“哼哼。”

等到秦漪把午餐吃完,午休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再不回去第一节 课就得迟到了。郑绪就赶他走。

可秦漪磨磨唧唧的,虽没直言不想走,但行动上就是这么个意思。

郑绪瞅着他,觉得好笑,忍了半天才把那股笑意忍下去,一脸严肃:“你能不能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想磨死谁?”

“……你。”就一个字,声音还小的要命,郑绪压根没听清,但他怎么样也猜的到秦漪说了什么,扬手就抽了只花狠狠砸过去。

想要扔东西以表自己的威严,却又怕扔硬物砸伤他,郑绪这个人啊……心怎么就这么软呢?

秦漪接住那朵花,看清楚了,竟然是朵玫瑰,虽然明知郑绪是随手扯过再扔向自己的花,但这个巧合令他无比欢喜。

这真真是扔进他心里了。

被他盯着的时间长了,郑绪就不自在的瞪他:“看什么看!还不走!你还上不上学了!”

“……那我走了。”秦漪只好拎起书包向外走,人刚走出去又折了回来:“我下了课就回来。”

病房终于回归沉寂,郑绪这才把视线投向了门,刚刚秦漪走的时候,他一直没看过去,生怕这人又磨磨唧唧的不肯走。而现在人听话的走了,他却又有点……想了。

啧,郑绪你怎么回事。

郑绪烦躁的揉了两把头发,心底升起的异样情绪是他从没感受过的,这令他慌张不安,于是他竖起尖刺,让所有人都无法靠近他,更无法触碰他心里的不安。

郑仟和柳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又来了,那个时候郑绪正好精神困乏,甚至都不用装睡,直接就当着两人的面睡了个香。

因为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所以他睡眠并不算很深,父母两人的对话他还是能勉强听见几句的。

“医生说,阿绪这两天的精神波动很大,应该就快醒了。”郑仟的语气里有掩盖不住的喜意,因此声音也有些大了。

柳唯惊喜又紧张:“是吗!那、那我要在这等阿绪醒,我要第一个和他说话!”

郑仟发出了愉悦的笑声,但还是哄着柳唯打消了念想,毕竟郑绪要是真的醒了,可不一定想要第一个和柳唯说话。

那天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他甚至少有的想要对柳唯大发雷霆,如果不是他们的动静太大惊扰了邻居,如果邻居没有联系物业和他,那郑绪就真的很难救回来了。

实在是太危险了。

可是,你要怎么和一个失心疯的母亲讲道理呢?你讲不通,因为她自己都被她自己吓到了,只顾着哭。郑仟只觉得累,根本没有力气去指责谁了。

这个世界上错误的事情太多了,不幸福的家庭也太多了,谁一开始又不是抱着满心期待来的呢?谁又想最后变成这样呢?

没人愿意的。

他和柳唯都不无辜,甚至是他那个被所有人喜爱的大儿子都不一定是完全无辜的。唯一无辜、却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是郑绪。

郑仟明白,他比所有人都看的明白,之前他放任郑绪把柳唯背起来,而现在,他能做到的就是拉开柳唯,并和柳唯一起离郑绪远一些。

只有这样,只能这样。

既然会触景伤怀,那就闭上眼睛不去看吧,郑顺永远都是他们家过不去的槛,没有人能做得到释怀。

……

“小唯,我们回家吧,顺顺从国外寄来的信到了。我们一起去取吧。”郑仟握上柳唯的手。

柳唯这两年瘦的过分,整个人都显得弱不禁风,可此时眼里却泛起了希翼的光芒,她赶紧回握郑仟,依偎着她的丈夫,笑的似花:“那我们快回去吧。”

于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让柳唯把还在她身后躺着的郑绪给忘了。

郑仟不无心痛的笑了一下,声音沙哑了不少:“好,我们回去。”

两人走了十分钟以后,郑绪才睁开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来。

他似乎明白了他父亲的意思,也许父子也是能连心的吧,郑仟的意思他懂了。

他啊,还是不要回那个家了。

其实郑绪自己也知道,他想要的所有全部都有一个前提。

离开柳唯。

只是他脾气从来很犟,就是不服输,他就是觉得他能让柳唯好起来,能让柳唯多在乎自己一些,然后把郑顺彻底安放。

但他错了,他做不到,他斗不过一个生前就比他拥有更多爱的人。

所以他爸为他做了决定,断了他的念头。

要不怎么说他郑老板是最爱他的人呢?知道他这人最爱犯贱,心最软,所以先下手为强,让他想心软都没了机会。

目光转过,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张卡。

郑绪笑了。眼睛却慢慢红了,是啊,最好的结果、最棒的决定。

可是,他没有家了啊。

他成了有家不能回了的人了啊。

郑绪觉得自己太不爷们了,居然为了这点事掉眼泪,可就在他拼命憋眼泪的时候,后背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那人手上动作没停,声音也轻的像风吹来的:“哭一会吧。”

于是**单薄的少年便慢慢曲着身子哭了起来。他哭的很压抑,怕打扰了任何人,也怕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

就连哭起来都像只被困住的小兽。

找不到家,身边没有熟悉的味道,怕太大声又招来一顿毒打,多可怜啊。

秦漪终于忍不住俯下身,贴着郑绪的后背,伸出双手抱住了这只困兽。

好在这只警惕性极高的小兽认出了他,没有抵触他的拥抱。

因为有了依靠,郑绪总算可以放松的发泄情绪了。

哽咽声也停了下来,秦漪额头抵在郑绪的肩膀上,眼中的心疼之色盖不住。

可能是因为刚发泄过情绪,这使郑绪还处在感性当中,他第一次主动和人说自己的脆弱。

“……我没有家了。”

秦漪便把他抱得更紧,紧到两人隔着衣服布料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他眸色更深,语气却非常认真。

“我给你家。”

“属于你的、谁也不能赶走你的家。”

“好不好?”

郑绪想要笑一下,可是喉间一紧,眼眶也再次酸涩起来。

他又哭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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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