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冬天来临,温言都会轰轰烈烈病上一场。没法好透的感冒让他吃什么都没胃口,没想到梁意学校后门的麻辣烫竟让他难得地吃了个大饱,足足两大盆也才不过五十多块钱,还是梁意出钱请他吃的。

温言摸着已经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的肚子,点评道:“真的很好吃。”

天一冷,来这儿吃麻辣烫的学生就更多了,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上都写着这个年纪专属的雀跃和天真。温言满足地擦干净了嘴巴,对梁意说:“谢谢你请我吃饭,下次我请你吃。”

梁意笑道:“好啊,要不要再去我们学校逛逛?”

这店其实挺简陋的,破破旧旧的,已经在这学校后街开了很久了。门被进进出出的人反复打开,里头的空调热气都跑得差不多了。

温言吸了吸鼻子,把小半张脸缩进围巾里,说:“不逛了,太冷了,我想回去休息,下次有机会再来吧。”

跟梁意在麻辣烫店门口分开,温言撑了把黑色的伞,把细小的雪花遮在伞外。

他走得很慢,他的新生活也过得很慢,慢慢摸索一个新城市,慢慢了解一个新朋友,慢慢给身体疗伤,也慢慢给心疗伤。

宋庄桐接连逃工的行为让老万十分不满,被逮着回公司开会的时候,他还光明正大地在员工做汇报的时候玩手机,老万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踹了宋庄桐一脚。

过了半分钟,老万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一亮,是宋庄桐发来的微信:这套西装一万五,支付宝转我吧。

老万:?

会一开完,宋庄桐立马想溜,老万一把逮住他,说:“今天晚上的饭局你也要一块去。”

“饶了我吧老万,你知道我最烦这种场合。”宋庄桐皱眉道,“我要去接儿子的。”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老万冷笑了一声,说:“我帮你去接就行。”

来了北京后,老万常跟宋庄桐待在一块,久而久之宋景跟他也熟了不少,顺利进入第三梯队的老万非常高兴,时不时把好几千的乐高往宋景房间里搬,导致宋庄桐只得把自己的书房给装修成乐高房,让宋景成天成天泡在里面。

“我真有事。”宋庄桐无奈道。

“你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什么事啊?”老万道。

“是不是孤家寡人,就看你让不让我去忙这事了。”

老万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他的话,半晌才想明白,面上明显带着几分不信任:“你不会在谈恋爱吧?”

宋庄桐勾唇笑了笑,说:“对啊。”

只是对方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自宋庄桐跟温言分开之后,老万没见他跟谁有过一星半点的暧昧,有段时间老万还觉得是结扎手术把他那玩意给弄坏了,这么清心寡欲的,吓得老万把宋庄桐哄骗到医院去做了两次检查,最后被宋庄桐识破之后,才尴尬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这好不容易等到这棵铁树有开花的迹象,老万也不好再拦着他。

“妈的,你可别诈我,到时候整了半天还是个单身汉,那明年的饭局都归你一个人了。”

宋庄桐边抄起桌上的钥匙边抬头道:“没问题,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等到宋庄桐人都走了,老万才神色诡异地自言自语:“这是看上女的了?”

温言今天接了个大单,前后也想不出什么节日,没想明白这一百九十九枝玫瑰订下来的目的,温言就暂且当买家可能想求爱或者求婚,从一大早就开始准备花束了。

带着这样尚未验证的猜测包装花束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温言嘴角不自觉噙着温柔的笑,脑补着收到这束花的女生会露出怎样惊喜感动的表情,他把每一枝花都修得干净漂亮。

店里温度很舒服,温言只穿了件黑色毛衣,圆领口露出里面的打底衬衣,乖顺的黑发落在额前,脸上是安静认真的神情,葱白似的手指被娇艳的玫瑰衬得很是纤细,他忙得不亦乐乎,一时间都没发现到了该吃午饭的时间。胃都开始抽痛时,他才放下手里的花,到不远处的小吃铺吃了一份馄饨。

味道一般,完全比不上宋庄桐家附近的那家馄饨店。

猝不及防在脑海里出现的名字让温言一怔。昨天晚上跟张裕通电话的时候,张裕告诉他,自己碰着宋庄桐了。

对宋庄桐,张裕没几句好话,絮絮叨叨讲了一大堆之后,张裕又说:“我感觉他还在找你,你最近没事还是不要买票坐车什么的,免得暴露自己的位置。”

温言半天才缓过神来,他说:“我能买票坐车去哪啊?现在这么冷,除了家里和花店,我哪里都不想去。”

他现在有属于自己的事要忙,没什么精力分给自己的脑子来想宋庄桐的事。两年过去,温言在有意识地模糊当时窒息般的难受感,更多时候,温言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宋庄桐,那段温暖又平淡的日子让他很难戒断,每每回忆都要费很大的劲才能把思绪抽出。

不再放任自己多想,温言开始继续包装花束,客人定的取花时间是下午三点,温言加快了动作,争取提早完成。

到了两点半的时候,温言终于完成了一百九十九朵玫瑰的修剪,他长舒了一口气,揉着酸痛的肩膀拿起手机看消息,那位订下一百九十九枝玫瑰的客人已经把钱转过来了。

这么一个大单,都够温言好几天不营业了,只是工作量实在太大,要是再有,温言可真不想再接了。

确定了对方三点会来取花之后,温言冲了杯热咖啡喝,他累得不想再动,瘫在店里的懒人沙发里。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簌簌而落的雪花砸在透明的玻璃上,融成水珠后顺着流下,这也正好,冷成这样基本上没有客人来,温言也能躲懒休息。

他想着能在下雪的时候收到这么一束漂亮的花实在太过于浪漫,然后在清幽的花香间沉沉睡去。

三点,店里的木门被准时推开,呼啸而入的风把门口摇曳的风铃都给带着进了屋,门被关上后,外头卷着的呼啸个不停的风声音也降了好些分贝。

打量的视线从门边的盆栽一直顺着往里,柜子上图案精致漂亮的花瓶,插在瓶子里五颜六色的鲜花,空隙角落里形状特别的木雕,以及窝在沙发上沉沉睡着的花店老板。

宋庄桐轻轻把他滑落到地上的毯子给拿了起来,呼吸放得不能更轻,深吸着气,小心翼翼单膝跪到温言沙发旁。

温言眸子紧闭,眼睫毛安静地落下,呼吸平缓,舒服的温度让他神情放松,一床薄薄的毯子盖住身体,凌乱的黑发放在额前,比起以前头发还长了些,遮住了眉毛,脸颊似乎也消瘦了些。

宋庄桐低头靠近想亲吻温言的额头时,沙发上的人倏地惊醒,一双睡意未散的眸子定定看着面前的人。

宋庄桐是从不会搁置自己亲吻计划的人,他眉头轻蹙,飞速在温言额头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冰凉的触感让温言瞬间清醒,下一秒,他听到宋庄桐熟悉的低沉嗓音,他说:“温老师,我来取花了。”

温言呼吸都屏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

原来那个能在下大雪时收到一束漂亮的玫瑰花的人,是他自己。